這般云泥之別讓我對師傅灌輸于我的勤奮之說抱著極大的懷疑。
我并不記得我是如何修得人形的,仿佛我記事起就是現在這般模樣,只記得那時我住在人間的姑瑤山中,那是個靈氣充沛的曼妙之地,滿山遍野的瑤草,銀杏,芭蕉,紅肥綠瘦的花草樹木,我仿佛記得我沐著日月精華開出第一朵花時睡了長長的一覺,醒來就化得了人形,順手就扯了幾片芭蕉葉在那向陽的山坡上蓋了個小小棚子,一住就近兩百年,終在那春風送暖的大好日子里遇見了司藥星君。
? ? 那日藥君帶了他的大弟子善元和三弟子言真下界到這姑瑤山查看人間藥草,一并教著他們辨識草藥,熟悉人間煉藥的配方,以備下界歷練時能行醫施藥,積累善因。他們看見陽光下和鳳尾蝶嬉戲的我甚是詫異,后來才知道,我的原形曼陀羅花因毒性很強所以在人間也甚為少見,而在沒有絲毫助力的情況下修煉成人形的約莫也只有我這一支吧。
? ? 我常常想我遇見藥君一定就是此生最幸運的事,藥君以三界蒼生為己任,他見我孤苦一花,修行毫無章法也無甚進展,這一世能化得人形必是累積了千萬世的善果,才有緣長在這靈力充沛之地,更覺得初成形的花精不管是什么花必定都是善良的,不顧大師兄的百般勸說收我入了藥府,為我起名非落,似落非落終不落。
在九重天做個小童于藥圃內伺花弄草,對于這份活兒,我做得很是心滿意足,卯日星君當值的日子里,我便給喜陰的藥草支上云錦織成的涼棚,然后自己化為原身在日光下收天地精華默誦心法。天順水官布雨的日子里,我便給自己支上涼棚,小幾上攤開幾本仙術道法和神農本草,洋洋灑灑的練上幾個字,當然大部分時間是倚著竹椅喝著茶翻看著從書房里順來的人間戲本子,小日子過得格外悠閑。
這九重天上的日光甚不一般,我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靈力一日日的充沛起來,偶爾藥君來查看藥草時也會把修行的進展來考我一二,每每我耍出一個新的把式,藥君便捋著胡子點頭微笑:“不必急進,多多穩固本源。”若是一問三不知,藥君也依然會微笑道:“這興許對你難了點,沒有關系,慢慢來。”
我對藥君除了感激,更因為他的慈愛,時常會想他若是我的父君真是太好了,可是幻想總歸是虛幻的,這府里除了藥君對我和顏悅色,其他人要不是把我當做不存在,要不就是在我偶爾露面時冷嘲熱諷一番,恨不能時時聯合起來排擠我。但我一一都視而不見地忍了,我并不清楚自己不離開的緣由,但我想大約是因為藥君吧,時時能看見他,使我有了家的錯覺。
我本以為這日子定是會這般清淡的過下去, 直到我見到了云華仙子,那日水官布雨,整個九重天皆是朦朦朧朧,似乎就像戲本子里才子佳人撐傘偶遇的煙雨江南,她宛若是灰色天際上唯一的一道炫色光芒,華麗的轉身落在了藥圃中央,身上的仙障擋著微微的細雨,在她周身勾畫起白色的輪廓,仙氣伴隨著月白色裙裾蔓延著,裙裾飄揚,佳人玉立,竟叫我看癡了去。
掐指算來,我在這藥君府中已有六十多年了,并不怎得府內上下各仙的待見,我也很是識趣,終日待在藥圃中甚少出園子,就圍著方寸之地自得其樂,而識得的小仙娥也就府中那六七個,這天上的女仙們模樣兒皆為上選,見得多了也便不覺得稀奇。
可瞧著云華仙子,再扯扯裙擺看著自己灰撲撲的模樣,那一瞬間竟是自慚形穢,大家都是花,且都是白色的花,我很是想不明白,為什么人家是如此絕代風華,我卻這般灰頭土臉。
我對著她訕訕的低著頭,看著自己還沾著花泥的鞋面,有些扭捏。她站在我面前,毫不掩飾的低頭打量著我,盈盈淺笑道:“曼陀羅花長什么樣我原就挺好奇的,今日終于得償所愿了。”
無戒寫作訓練營第15天 學號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