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爐的綠銹在暮色里泛著幽光。沿口處積了層薄灰,倒像春雪覆在竹葉尖上。我總疑心那些游走的云紋里藏著前朝的魂魄——輕輕一叩,便有舊事裊裊散作青煙。
檀屑在爐腹里蜷成暗紅的繭。火折子剛湊近,忽地爆出幾點星子,驚得滿室塵埃都跳起。青煙初時凝成玉簪模樣,轉瞬又散作鶴羽,被穿堂風一剪,斜斜地倚在佛經扉頁。案頭那枝白梅便浸在這霧色里,仿佛半開的繭,隨時要飛出蝶來。
年節時祖母總在供案前焚香。她腕上的銀鐲與銅爐相撞,叮咚聲里混著檀香,將光陰都染成深褐色。如今我獨坐空堂,看煙柱忽聚忽散,恍若窺見無數輪回的剎那生滅。檐角鐵馬忽然叮鈴,驚得半截香灰墜入爐中,倒像是誰在云外輕嘆。
新雪落滿石階的清晨,爐煙會與霜霧纏作一團。待日頭攀上窗欞,便見它化作透明的蛇,沿著梁柱游進光陰深處。案頭茶湯漸涼時,正瞥見最后一縷青煙散入虛空,恍如清明紙鳶斷線時的尾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