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 2008年發生了很多大事。比如百年難得一遇的雪災，比如舉國哀悼的汶川地震，比如無與倫比的中國奧運會，比如張檬即將開始的初中生活。

? ? 然而，真正讓張檬覺得2008年意義非凡的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從那個人出現開始，張檬原本平淡無奇的人生，突然變得流光溢彩。

? ? 有些東西，從量的積累到質的飛躍，不需要任何復雜的化學方程式，唯一的催化劑就是大好青春里那股橫沖直撞的荷爾蒙。

? ? 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小小情愫，充斥著張檬蠢蠢欲動的心，沸騰起一波又一波比太陽風暴還要熾熱的浪潮，滾燙著的不僅是張檬小心翼翼遮掩起來的心緒，還有閃閃發光的青春以及難以啟齒的暗戀。

? ? 在今天無數次的望向那個身影后，張檬不得不開始重視這個問題，她有些懊惱的趴在桌子上，用一只手托著腦袋，很嚴肅的思考著，另一只手在旁邊的筆記本上胡亂涂鴉，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 ? 突然一只手從窗外迅速的伸進來，毫不遲疑的搶走了張檬的筆記本。張檬始料未及，她抬起頭就看見得意洋洋的羅睿洋，一臉得瑟的朝她揮舞手里的戰利品。

? ? 張檬惡狠狠的怒視著他，可是羅睿洋完全沒有理會，依然理直氣壯的站在那里，指著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帶著詢問的表情看向張檬，張檬有些不耐煩的瞟了一眼，然后她的目光瞬間定格了，心跳好像都亂了節拍。她努力的睜大眼睛，臉上帶著滿滿的不可思議又仔細的看了一遍，突然恍然大悟，慌亂的用手捂住臉，羞澀的吐了吐舌頭。

? ? 羅睿洋意味深長的看了張檬一眼，把筆記本關好，胡亂的丟在張檬的桌子上，哼著小調幸災樂禍的朝張檬擠眉弄眼，張檬鄙視的朝他冷笑了一下，隨手扯下一塊透明膠帶，用力的粘在羅睿洋翹起的嘴唇上。她用手做了一個閉嘴的動作，又把手架在羅睿洋的脖子上，用兇狠的目光傳遞著昭然若揭的潛臺詞：“你敢說出去，我就讓你不得好死。”

? ? 羅睿洋擺出一副英勇就義，大義凜然的樣子，在張檬恨得牙癢癢的時候，他又畫風一轉，朝張檬做了個鬼臉就絕塵而去。

（二）

? ? 上數學課的時候，張檬翻開那個筆記本，盯著滿頁的林繁若有所思。

? ? 我們開始注意到一個人是因為什么呢？

? ? 也許是由于一張干凈純白的面孔，也許由于是一個澄澈輕淺的笑容，也許由于是一雙深邃迷人的眼睛，也許是由于一件溫暖貼心的小事······

? ? 就是因為他身上與眾不同的特征，恰好被你遇見，而這份不起眼的別具一格如同一把小小的匕首，在那個你偶然看見他的瞬間，揚起鋒利的刀鋒，在你的記憶里劃下一條淺淺的傷口，把那個讓你印象深刻的模樣埋在里面。

? ? 如果這個人從此消失在人海再也不見，隨著傷口結痂他總會被拋棄在記憶的洪荒里；如果這個人老是在你面前晃悠，時不時就闖進你的視網膜，你便不得不左一次右一次的扯開你的傷口，在里面放入新鮮的認知，然后傷口越來越大，越來越深，仿佛要把他刻進骨子里。

? ? 有點可笑的是，張檬開始注意林繁第一是因為他腳底下那雙紅得異常突出的運動鞋 ，在一片綠油油的軍訓隊伍里顯得特別扎眼。第二是因為他的背影，那個有點瘦削但是很挺拔的身軀。

? ? 哪怕時間過了很久很久，張檬還是會時常想起那個軍訓時站在她身后的男孩，在所有人都原地休息的時候依然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他背上扛著厚厚的陽光，毫不吝嗇的在她的身邊撒下一片陰涼，把她小小的身軀與炙熱的空氣隔離開來，好像她與這個夏天格格不入。

? ? 張檬總是不敢抬頭去看他，她常常把頭埋在兩個膝蓋的夾縫里，裝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卻在暗地里悄悄的睜大眼睛透過雙腿的縫隙偷偷揣摩他的一切動作，哪怕是他輕微的扭動一下身子，裹在張檬身上的影子都會改變形狀，這種如同黑白皮影戲的表演，是張檬無聊至極的軍訓生涯里最大的樂趣。

直到那個夕陽灑滿整個操場，晚霞濕透整個校園的午后，張檬回頭正好瞥見了那個身影——他背對著光，披戴著上帝正匆忙的收割著的金子，昏黃的光芒暈染在他身上，如同穿上了一件炫目華貴的斗篷，他臉上散發著一種干凈清爽的氣質，仿佛從他身邊吹過的風都變得純凈清冽起來。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并不是辨識度很高的那種帥哥，估計丟在人群里也不是特別出眾。可是他平平凡凡的五官拼湊在一起就是有一股子抓人的力量，牢牢的攥緊了她的目光。

? ?故事里的美少年大多擁有干凈純白的面孔，擁有澄澈輕淺的笑容。他們的出場儀式都是太陽神親自打著光，襯得他們恍若天神，然后初見的畫面定格，裝裱，刻進平凡得一塌糊涂的女生的腦海，心海，歷久彌新，久久不能忘懷。張檬不知道故事的作者是否真的遇見了這樣的少年，但是她無比確定自己遇見了，他的男孩有堅韌的黑發，有如畫的眉眼，有英挺的鼻梁，有純粹的笑容，有所有所有讓她愛不釋手的一切，她被感染著，撩撥著，最后無法自拔的深陷了。

這是張檬第一次這么認真的看他，認真到那么多年后想起他的時候依然清楚的記得他耀眼得不可一世的模樣。

然后，張檬發現自己迷戀上了那個背影，更加喜歡的是那個留下背影的人。

? ? 在這狹路相逢，猝不及防的13歲，張檬突然就有了一個壞習慣，她老是不經意的把自己的目光定格在那個背影上，如同爬山虎的腳，牢牢抓住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在他瘦削的軀干上繁衍出一片生機勃勃的綠。

? ? 她喜歡躲在角落里偷看倚靠在教室門口欄桿上的林繁。他有時候他會慵懶的趴著，有些迷茫的看著遠方，安安靜靜；有時候會舒服的伸個懶腰，長長的打個哈欠；有時候也會透過窗戶，玩味的看著教室里的一舉一動；有時候還會對望向窗外的張檬微微一笑，甚至頑皮的做鬼臉。

? ?張檬至今也沒有想明白她為什么看不見擦肩而過的同學，卻可以站在五樓用300度近視的眼睛不費吹灰之力就從密密麻麻的人海中一眼找到他。

? ?恩，這一定有問題。

（三）

? ? 晚上放學回家的路上，羅睿洋一直在追問筆記本的事，他和張檬說了好久的話，張檬都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埋著頭，一言不發的向前沖，或是沒有來由的傻笑，失魂落魄的樣子看得羅睿洋滿臉的莫名其妙。突然，張檬猛的剎了車，一下子停在羅睿洋面前，差點就發生交通事故。

“你哪根神經又抽了呀，你知不知道這樣多危險，什么事犯得著讓你這么尋死覓活的嗎？有本事大馬路上去呀，停在我這個小破車面前干嘛，到時候沒把你弄死弄殘了怎么辦，還有，我們的友情不值得你走鬼門關都帶上我，把我弄壞了你賠得起我媽嗎？”羅睿洋有點生氣，不是因為差點釀成的慘禍，而是張檬這一路上的橫眉冷對。

“羅睿洋，我戀愛了”。張檬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么情緒。她頓了一下，又接著說：“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羅睿洋愣住了，他用了好幾分鐘來反應這句話，遲疑了片刻，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后，他用一種等著看好戲的眼神望向張檬，張檬把頭埋得更低了，有點不知所措。這是她和羅睿洋這么多年來第一次明顯的覺得畫面凍結，氣壓降低。

“哇，農民伯伯親手培育的豬終于會拱白菜了呀。”

張檬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羅睿洋不以為然。

“我倒想見識見識，是哪家的小哥哥，把你折騰得這么魂不守舍的。”羅睿洋不依不饒的繼續說。

“不過，這才開學沒多久呢，你這春心也蕩漾得太猛烈了吧。”

“愛情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羅爺爺，你老了，趕不上我們年輕人的節奏咯，時代在發展，我們不能總是止步不前。”張檬一臉的得意，故意在羅睿洋面前擺出一副摸胡子的樣子。

“嘖嘖，那我的好孫女，你可得和我好好說道說道，怎么的就讓你深情不能自拔了呀。”

張檬夸張的清了清嗓子，固執的推著車向前走，羅睿洋也推著車，十分配合的走在她旁邊，為更方便聽她說話，他把車別在自己的左手邊，身體朝張檬那邊擠了擠，所以走起路來有些別扭。

剩下的時間都是張檬的滔滔不絕和羅睿洋的沉默是金。

羅睿洋聽得不太認真，他自動屏蔽了很多無關緊要的細節，整個過程都表現得很沉默。哪怕在張檬義憤填膺的吐槽教官的時候，哪怕在張檬一臉花癡的描述某人的時候，他都顯得非常平靜，臉上看不出任何波瀾。

他太沉默了！被寂靜的夜緊緊的包裹在里面，安靜得仿佛消失了一樣。

張檬的聲音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刻顯得尤其突兀。她有點被這樣詭異的氣氛嚇到，越到后面聲音越小，最后好像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所以鬧了半天全是你一個人瞎激動啊，你和你那同學熟嗎你就開始胡思亂想，然后大晚上的還興高采烈的給我講了一個這么跌宕起伏，扣人心懸的暗戀故事，你可真行呀。”

羅睿洋停下腳步，張檬跟著停下來，時間也在這一刻停滯不前。

“張檬同學，你媽媽沒教過你不要感情用事？就算你媽沒給你教好，九年義務教育也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了不要做白日夢吧。英雄救美的戲看看就行了，什么以身相許的結局還是不要盲目模仿。”

羅睿洋的聲音猝不及防的響起，張檬被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她覺得哪里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只能拼命的壓抑心里的不安。身體哆嗦的那一秒，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對于一個一無所知卻又對我們意義重大的人，我們應該安放怎樣的情感呢？是云淡風輕的喜歡，還是遠遠仰望的愛慕，亦或是捧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奔向他的身旁，和他建立某種交集，與他確定一種關系，用固定的身份在他的身邊站穩腳跟。張檬也理不清自己的思路，她覺得自己很可笑，稀里糊涂的就勾勒出這樣一場迷幻夢境，攪得自己心神不寧。

? ?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張檬認真仔細的想了想羅睿洋的話。她的確沒有仔細的了解他，她的確不能肯定自己對他那份迷迷糊糊的感情就是喜歡，她的確只是根據自己蠢蠢欲動的荷爾蒙就心花怒放。她甚至都還沒好好和他說上幾句話，不清楚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就在他的身上種上了一顆喜歡的種子。可是那份小鹿亂撞的心跳是明明白白發生過的，又該怎么解釋？

? ? 這樣蒼白無力的感情真的是喜歡嗎？還是自己一時的意亂情迷？

（四）

? ? 張檬開始強迫自己收斂起看他的目光，對有關于他的所有事情都充耳不聞，置若罔聞。

愛情小心翼翼的蟄伏在不知不覺從我們生命里溜走的時間里，你可以聽見成長的聲音，卻看不見時間匆匆逃跑的腳步。

距離張檬上次怦然心動已經過去了兩年了，初三的夏天過得出奇的長，都快入秋了，太陽還是火辣辣的掛在頭頂，風也是柔軟無力，像是中了化骨綿掌，怎么也帶不走夏日的悵然。

除了遲遲不來的秋高氣爽，除了越來越多的昨天，除了林繁前仆后繼的女朋友，好像什么都沒有改變，好像什么都在按照既定的軌跡發展。

依舊是枯燥無聊的學習，依舊是早出晚歸的生活，依舊是漫無目的發呆，依舊是執迷不悟的喜歡······

哪怕是兩年后的今天，張檬還是沒有改掉偷偷看他的壞習慣，她還是會蜷縮在靠近窗戶的角落里，一臉滿足的看向他。

他的背影，始終是她目光的歸巢。

她一直堅信愛情卑微到骨子里，就一定會開出花來。

所以，在選班委的時候，張檬積極爭取了宣傳委員，因為林繁坐在最后，每次辦板報的時候她都可以一點不心虛的站在后面，踩在林繁的桌子上，吆喝著林繁給她遞這個遞那個，掛著工作的幌子，擺出領導的架子，實際上她的心思絲毫沒有放在在辦板報上。

所以每次課間做廣播體操的時候他都會算好時機，恰巧走在林繁的前面，故意拖沓腳步，或者是故意和林繁旁邊的人聊天。

所以每次語文考試的時候他都會傾盡所有，花樣百出的寫作文，只要瞅準了老師的心思，只要寫出來的文章有代表性，老師就會在評獎試卷的時候找出來當著全班念。語文是張檬僅有的最拿得出手的學科，而老師拿著她的作文在靜悄悄的教室里大聲朗讀的時候，林繁也會注意到她吧，在他心里她會不會有一點不一樣呢？

所以在全校春游的時候張檬費盡心思的和林繁分在了一個組，這是她第一次和林繁相處那么久，一起做那么多事，聊那么多天，林繁如同一個強大的動力源，又遠又累的春游楞是沒有讓張檬叫苦連天，她活蹦亂跳了一天，下午仍舊腳底生風的往回走，精力充沛得有點過頭，連林繁都說她打了雞血。

從春游以后張檬多了個哥哥，是她從林繁那里死皮賴臉騙來的。林繁對此沒有任何表示，沒有直接拒絕，也沒有具體答應。可張檬就一口咬定了他們的關系，每天對著林繁“哥哥”“哥哥”的叫個不停，自動屏蔽了林繁以及羅睿洋的白眼。

林繁朝她翻白眼絕對是對她過分聒噪的無奈，而羅睿洋朝她翻白眼則是對她不知羞恥的鄙夷，他已經在張檬沒完沒了炫耀她在和林繁這層關系的突破性進展中敗下陣來，現在羅睿洋每次見到張檬都唯恐避之不及，因為他還沒有找到專治張檬這顆頑固病毒的抗毒血清。

所以，在那個春暖花開的季節里，隨著張檬和林繁越來越熟絡，張檬又開始一發不可收拾的喜歡他，那顆被細心掩埋好的種子重新的破土而出，延伸出兩片翠綠欲滴的葉子，赤裸裸的擺在張檬面前，威風凜凜的向她示威。

然后，那棵幼苗在夏天茁壯成長，在初中的最后一年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在快要離別的崢嶸歲月里，你越是緩步向前，越是覺得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好像即將各奔東西的人，總是在最后分開的時刻才想起來依依惜別，才發現還有很多事沒有做，才發現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可是，殘酷的時間卻不會為任何難舍難分的人留夠機會，它總是無情的在那些肝腸寸斷的時候敲響催促的鼓點，不留情面的把那個人從你身邊帶走。

因此，張檬常常對林繁說：“有些事如果我們現在不做可能以后就沒有機會了，就算以后還有機會再來一次，也找不回當初懷著的想要做這件事的心情了，我只怕有些事，我現在不做，以后要用一輩子來后悔。”

然后，張檬倚仗著和林繁的兄妹關系，更新了很多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一起吃飯；第一次一起逛街；第一次一起散步；第一次傳紙條，第一次給他買早餐；第一次牽他的手······

每一個激動人心的時刻都在豐盈張檬的青春歲月，在還不太懂愛情的年紀，所有的歡喜都是特別珍貴的禮物。

就像有首歌里唱的：好時光都該被寶貝，因為有限。

(五）

羅睿洋早上已經很久沒有和張檬一起出門了，自從林繁叫張檬給他帶早飯，以前拖拖拉拉，半天出不了門的張檬，開始了起得比雞早的日子。

張檬早早兒的起來就是為了滿大街的給林繁搜羅吃的，以前張檬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時候，隨便兩個大包子糊弄糊弄就行了，可是現在肩負起了照顧林繁的重任，絕對不是兩個包子就能解決的問題。她需要調查清楚附近的早點攤，以便給林繁制定一個國王一樣的食譜。

林繁是住校生，為了爭分奪秒的多睡幾分鐘，徹底放棄了早飯，每天踩著上課鈴進教室，接著又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在張檬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說下，林繁為了避免被張檬泡沫星子淹死的危險，應允了這個建議，并把自己今后的早上生計交給張檬一手打理，張檬責無旁貸，欣然受命。

讓張檬堅持不懈的動力是林繁每天路過她的課桌帶走早飯的時候都會寵溺的摸一下張檬的頭，這輕輕的隔著頭發的肌膚之親，足以讓張檬興奮至極。

可是美好的故事在一個月以后戛然而止，原因是林繁另結新歡了，是一個走讀生，女朋友買的早餐自然要比妹妹買的好吃一百倍。

張檬被這個消息雷得外焦里嫩，隔著空氣都能感覺到女生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在耳邊轟隆作響。她表面平靜，但是內心的不安卻始終掩飾不過去，張檬想，如果再多一點點勇敢，如果告訴他自己的心意，他們會不會在一起？

晚上放學的時候，張檬就跟在林繁和那個女生后面，她看見他們有說有笑的走下臺階，心里說不出的難過。好像喉嚨里卡進了一塊骨頭，咳不出來又咽不下去，硬生生的扎在那里，讓張檬覺得胸悶氣短，無法呼吸。

張檬在林繁回教室的路上攔住了他，她把他拉進了一條偏僻的小路上。上課鈴已經響過了，小路上空無一人，白花花的月光下冷清清的路燈，歪歪斜斜的樹影下不知所措的人。

她的眼睛里寫滿惶恐，不敢看向林繁，目光局促的盯著地面。張檬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然后有些遲疑的抬起頭，四目相對的時候她又心虛的把頭埋下去，只是從牙齒縫里艱難的擠出幾個字，聲音小得如同蚊子叫。

“不是說給我聽的嗎？說得那么小聲，生怕被我聽見一樣。”林繁皺了皺眉頭。

“我說我以后不給你買早飯了，我決定把這個任務轉交給你親愛的女朋友，還希望她笑納。”張檬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完這段話，她生怕疏漏自己異樣的情緒，沒等林繁回答就轉身快步跑下了臺階。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午夜12點慌張的奔向南瓜馬車的灰姑娘，為了一場所謂的美夢不懈努力，然而灰姑娘終于擁抱了幸福。可是張檬，她沒有水晶鞋，沒有漂亮禮服，沒有屬于她的童話故事，更沒有與她攜手白頭的王子。

張檬真的好想把那句憋了很久的話告訴林繁，可是那句喜歡你脫口而出了又能怎樣呢？現在他身邊已經有了一個人，而現在自己突然出現又算什么？她的內心翻云覆雨，一團亂麻，掙扎了許久，她發現自己還是沒有勇氣云淡風輕的說出那句話。

她總是想再等等，等到初三畢業，等到自己成熟一點，等到自己足夠優秀，等到林繁察覺她滿得快溢出來的喜歡的時候，再堅定的站在他身旁。

她總覺得再等等就好，可是等的人，卻沒有如期而至。

（六）

“你丫能不能快點，回家要晚了！要是中國人都像你這么磨嘰，估計我們還生活在原始社會呢。”校門口響起了羅睿洋不耐煩的聲音，不用看他的臉，張檬都知道他頭頂上方升起了一朵什么樣的蘑菇云。

“你別說，我還挺樂意生活在原始社會的，這樣就不用每天大清早的起床為中國崛起而讀書，也不用整天一回家就聽我媽念叨物價上漲，聽我爸抱怨社會壓力。”張檬一邊應著，一邊推著車朝門口走。

羅睿洋懶散的趴在自行車上，一只腳撐著地，另一只腳不安分的在墻上亂踢，他微微低著頭，用一種帶著侵略性的姿態宣泄著自己的不滿。

“你可以先走的，我自己找得著回家的路。”

羅睿洋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看了張檬一眼，張檬不怕死的走到羅睿洋面前，對著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然后賤兮兮的用手狠狠的彈了一下羅睿洋的額頭，羅睿洋嘴角揚起一個戲虐的嘲笑，反手就捏在張檬臉上。

“這位大姐，您大晚上的能不能不惡心人，誰家的姑娘笑起來滿嘴哈喇子，牙齦都看得見？也就是我承受力好，現在還能面不改色的站在你面前，要是換了別人，估計早就打報警電話把你抓到瘋人院去了。”

張檬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她覺得自己的面都神經都癱瘓了。她一把推過自行車，用力的從羅睿洋墊在地上的那只腳上碾過去，然后一臉憤恨的揚長而去。

“唉，你呀等等我，你是不是腳底抹油啦，一小破自行車，你硬是踩得像個風火輪似的，你厲害壞了，怎么不上天啊？”

“喂，我和你說話你聽見沒有？你媽沒教過你什么是文明禮貌，禮義廉恥呀？哎喲，你還不理我，你拽什么呀拽......”

任憑羅睿洋怎么在后面大呼小叫，張檬硬是不回頭看他一眼。臨近家門口了，張檬把車停在了不遠處的岔路上。剛轉過頭，就碰上了一臉氣急敗壞的羅睿洋。

“你抽什么瘋呀？姑奶奶，您能不能別隔三差五的來這么一出呀，我心臟不好，最受不了您這窩里橫的德行！”羅睿洋眉飛色舞，一本正經的說著。被大風吹過的頭發亂七八糟的躺在頭頂，看起來特別像一只發怒的公貓。他高高的豎起尾巴，擺出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

“你至于嗎你，不就是個男人嗎，沒了他你活不下去了？林繁有哪點好？學習趕車尾，人品也不咋的，關鍵是長得也不怎么樣，你說你怎么就看上他了？我說你是不是傻，你面前有一片亞馬孫熱帶雨林，可是你呢，偏要選擇一棵歪脖子樹吊死，你脖子上那坨是用來裝飾的呀，關鍵時刻一點用也沒有。”

“我就是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干不掉的我感覺，真的，倍兒爽。”

羅睿洋感覺心忽然一沉，然后冰凍三尺。

（八）

?從那天以后，張檬和林繁好像被什么東西阻隔著，那份不明朗的喜歡，在他們之間劃出了一條清晰的界限。

?線段這頭，張檬在為她的中考焦頭爛額；線段那頭，林繁在為他的愛情嘔心瀝血。

?有人說平行線最可怕，永遠都不會相交，可是張檬覺得相交線更可怕，明明有過交集卻越走越遠。

?很多時候我們以為自己洞悉了命運，看穿了天理，可是卻怎么也逃不過上帝處心積慮的安排。它在故事開始的時候為你響起動人的前奏，讓你錯以為碧海藍天的未來觸手可及，卻常常在你快要成功的時候，猛的給你當頭一棒，讓你遍體鱗傷，生不如死。

?有的人在這樣的痛苦里覺醒，有的人在這樣的痛苦里死去。

?當學習愛情不能雙豐收的時候，張檬選擇了學習。愛情是別人給的，沒有握在手上所以你總是患得患失；而知識是你自己的，不管生老病死，它都是屬于你的精神財富，并且沒有人能夠把它奪走。

在熱火朝天的初三下學期，張檬卯足了勁往前沖。中考成績果然不負眾望，對得起張檬這半年來的勤奮學習。

張檬留校繼續讀高中，羅睿洋也留校，同樣留校的還有林繁。

只是張檬和羅睿洋一躍進入了重點班，而林繁分到了普通班。

張檬和林繁的距離不僅僅是兩層教室那么簡單，好像是隔了幾個世紀的人，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開學第一天，林繁遠遠的就看見張檬，他就站在那里，有點頑固的立在人來人往的操場上，自始至終都盯著她的身影，耐心的等她走來，一點一點靠近他。

如果張檬知道有一天他的眸子里印刻著她小小的身軀，她會不會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闊別兩個月后的初次見面，畢業都沒有好好道別，轉眼就天各一方。

幸好，他們還沒有走出原來的天地，只是別扭的各自安好。

張檬注意到林繁在看他，毫不遲疑的朝他走過去，看似很自然的對他打招呼，好像他們從來不曾疏遠，一直親密無間。只是張檬僵硬的動作和林繁拘謹的回應還是不小心暴露出他們之間棱角分明。

“嘿，我叫張檬，很高興認識你。”張檬率先伸出手去。

“你好，我叫林繁，認識你很高興。”林繁抬手輕輕的打在張檬的手心上，手背也沒有躲過挨打。

“一見面就欺負我，我還期待著有份好點的見面禮呢。”張檬努努嘴，有點不高興。

“我不就是最好的見面禮嗎？”

?張檬勾起唇角，笑容蕩漾在臉上，綻開一朵明媚的花。

?我想重新認識你，從你叫什么名字開始。

（九）

有的分離是為了再遇見時，你已經變成了更好的自己。

就像張檬再次面對林繁時，已經不再膽怯，不再羞澀，不再抬不起頭，她收起滿身的孩子氣，落落大方的站在林繁面前，笑意盎然的舒展開自己的羽翼，抖落下一道道璀璨的光芒。

她用所有作繭自縛的時間，來換這一刻的破繭成蝶。

? ? 在知道林繁留校的時候，張檬就預感到他們的重頭戲還在后頭。為了改寫故事的結局，張檬決定不再坐以待斃，而是主動出擊，并且一定要大獲全勝。

所以，張檬又厚著臉皮的闖進了林繁的世界，她張開一張鋪天蓋地的網，死死的把林繁罩在里面，讓他無法逃脫。

她開始毫不掩飾自己對林繁的喜歡，并把這樣的感情磨成了兩只尖銳的利爪，急不可耐的朝林繁撲過去。

然后原本安居樂業的生活又漸漸變得烏煙瘴氣。

張檬絞盡腦汁，變著法的對林繁好，而林繁扛不住張檬的糖衣炮彈，一個勁兒的想要逃。

? ? 在面對林繁的問題上，張檬一直都有些笨拙，甚至愚蠢到編織出那張密不透風的網，壓抑得讓人快要窒息。

張檬無所顧忌的踏進林繁的生活，本身就是一場無法避免的災難。

于是硝煙四起，兵荒馬亂。有時候兩個人好好的打著電話，兩句話不順溜，也能戰火彌漫。林繁懶得和張檬吵，他總是在張檬無理取鬧的時候郁悶的掛斷電話。

一年的時間，有一半是和諧友愛，有一半是冷戰告急。

張檬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他對林繁那么好，卻始終在林繁的心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她發現自己有時候很了解林繁，有時候又對他捉摸不透。而林繁對張檬的態度也搖擺不定，一會對她喜笑顏開，一會又拉下臉來。他們之間的距離時遠時近，關系時好時壞，讓張檬很是苦惱。

同樣苦惱的還有林繁，他在和張檬的各種牽絆糾葛中喘不過氣來，每次聽見張檬在電話那頭沒來由的發脾氣，他就特別窩火。

那股按耐不住的洪荒之力終于在某個節點爆發，他們都還沒做心理準備，就淹沒在漫天飛舞的火山灰里。

這次他們誰也沒有先道歉，倔強的不肯握手言和。

張檬又開始為她的高考焦頭爛額，林繁又開始為他的新戀情嘔心瀝血。

不能相濡以沫的人，終究會相忘于江湖吧。

可惜他們仗劍走天涯的江湖還只是這巴掌大的校園，可惜她還是舍不得忘記他。

張檬第一次知道，喜歡一個人竟然這樣的心力交瘁，將近六年的追逐，仿佛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氣。

這整整六年啊，到最后不過是黃粱一夢，到底還是得清醒過來。

他于她，始終是無法企及的光，她傾其所有只為得到他的青睞。

而她于他，只是一顆繽紛的糖果，他咀嚼無味她亦消亡殆盡，并未唇齒留香。

她踏上未知的土地，種上鮮花小心澆灌，他熱勢褪盡，她收獲滿心荒涼。

（十）

荒唐的高中三年融化在高考的熱潮中，變成一團團雪白的泡沫。

這些惡心的聚苯乙烯塞滿一片狼藉的教室，塞滿放聲大哭的喉嚨，塞滿熱淚盈眶的眼睛，塞滿即將遠行的背包······

而唯獨塞不滿的是整顆空蕩蕩的心，有點諷刺的是，我們肆意揮霍的大好年華好像并沒有換來什么值得放進心里的東西。

因為好多事我們下定了決心了還是半途而廢；因為好多人我們拼盡了全力還是無法挽留。

這些細碎的疼痛如同滿地的玻璃渣子，放進心里只會讓原本脆弱的地方更加血肉模糊。

所以呀，我們總是懷著遺憾苛責自己不加節制的虛度光陰，卻又時常慶幸自己隨心所欲，年少輕狂。

就算張檬一直都知道，他和林繁是太不相同的兩個人，絕對不可能有結果。

就算張檬一直都清楚，那個自己一直默默遠望的身影，終有一天會消失在一個她再也看不見的角落，在嶄新的白紙上，繼續他的故事。

可是，這又怎樣呢？即使做更多愚蠢可笑的事情，張檬感覺到更多的還是無悔的堅定，她從不后悔遇見，從不后悔追逐，從不后悔眷念。

任光陰綿延，年華逡巡，他始終是她信仰的少年。

年少如何？無知如何？有些心情是第一眼就注定好了的，哪怕滄海桑田，哪怕歲月變遷。

如果上帝懂得善待張檬真摯的付出，也許就不會在那些悲歡離合的時刻冷眼旁觀。

羅睿洋找到張檬的時候，她正躲在陽臺上奮力的消滅一只冰淇淋，油膩膩的牛奶沫糊了張檬一口，她卷起舌頭大大咧咧的一掃而光。

張檬還是習慣性的站在樓頂看著林繁被許多人簇擁著出去，又簇擁著進來。她把自己隱沒在混沌的暮色里，看起來有些落寞。

羅睿洋一聲不吭的走到她身邊，緊挨著她，順著她的視線端詳她眼中的風景。

他們靜靜的站了很久，兩個人都默不作聲，有一絲絲異樣的感覺。

從小到大，羅睿洋和張檬都是吵吵鬧鬧的。羅睿洋總是和張檬斗嘴，惹得張檬追著他滿學校的跑，追在他身后大罵，對著他拳打腳踢，而羅睿洋自個兒也不是省油的燈，仗著自己強壯的體魄就在張檬面前耀武揚威。

可是張檬也曾在打不過羅睿洋的時候裝哭，嚇得他不知所措；也曾趾高氣揚的對著羅睿洋大呼小叫，讓他啞口無言；也曾仗著自己是個女生，不知分寸的在羅睿洋身上動手動腳，然后看著羅睿洋的拳頭在自己面前高高的舉起又無奈的放下，每次看見羅睿洋憋屈的樣子，張檬都哈哈大笑，不管不顧他眼中憤怒的目光。

就是這樣的他們，彼此陪伴，成了最好的朋友。

張檬說：“羅睿洋，畢業以后我一定會很想很想你。傷心時會想起你傻傻的笑；寂寞時會懷念和你一起爭吵的時光；心痛時會回味你吊兒郎當的話，雖然每個字聽起來都云淡風輕，但是每個字在我心里都有很大的分量。”

“喧鬧的日子里有你，悲傷的日子里有你，孤獨的日子里有你。你知道嗎。你已經是我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所以，你得答應我，陪我永遠的走下去。”

羅睿洋眼眶有一點濕濕的，他微微揚起頭，讓風吹干眼里的動容。

“你干嘛突然整這么煽情的劇情呀，我都有種出戲的感覺。咦，雞皮疙瘩掉一地。”羅睿洋抖了抖身體，向后跳了一步，然后咽了口唾沫。

“得了吧，你這戲也太足了吧，以后有的是煽情流淚的時候，就你這浮夸的演技，以后千萬別隨便出來嚇人，太寒磣了。”張檬搖搖頭，白眼都翻上天了。

“既然你死乞白賴的求著我別離開你，以后可得做好心理準備了，和我混一輩子可少不了擔驚受怕。”

“我才我怕，姐姐內心強大著呢。”張檬滿臉笑意的看著羅睿洋，順便用手肘狠狠的捅了他一下，羅睿洋有些吃痛，不甘示弱的還了張檬一下。

張檬氣急了，鼓著兩個圓溜溜的小眼睛瞪著羅睿洋，羅睿洋迎上她的目光，大眼瞪小眼的瞬間，兩人撲哧一下就笑了。

笑得沒心沒肺。

（十）

在高考結束的第二天，張檬給林繁發了條短信，讓他晚上在田徑場等她。

哪怕是說了再多痛徹心扉的話，哪怕是做了再多撕心裂肺的事，和有可能永遠不再見面比起來，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

所以呀，在命運張開血盆大口把他們吞掉的時候，在時間處心積慮把他們分開的時候，在無論怎樣恬不知恥都不得不說再見的時候，張檬唯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再看他一眼，不是遠遠的眺望，而是堂堂正正的站在他面前。

事到如今，好像沒有什么不能坦然面對的了，哪怕是那份心照不宣的喜歡，很多年以后也只是別人眼里的笑話吧。

我們不就是這樣，笑笑別人，再笑笑自己，然后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嗎？

張檬晃悠著走到田徑場的時候，林繁已經等在那兒了，他挑了一塊寬敞空曠的草坪，用手枕著頭，散漫的躺在上面，像午后偷懶小憩的貓咪。他的眼睛微微輕閉著，臉上云淡風輕，晚風軟綿綿的從他身上掃過，沒有留下任何波瀾。

“這么大塊風干肉晾在這，就不怕我劫色呀？”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林繁嚇了一跳。然而他只是扒拉了幾下眼皮，慵懶的在眼眶之間拉出一條縫隙，淡定的看了一眼那個一臉壞笑的女孩，又繼續安詳的閉上眼睛。

張檬躡手躡腳的躺在林繁身邊，有股來勢洶洶的緊張感纏繞在心口陰魂不散。她有很多話想和他說，但是現在卻無從開口。她不知道該怎么掀開他們故事的一角，捅破種種隔閡，讓所有掙扎著的文字都蜂擁而出。

“哥哥”

張檬試探性的叫了他一聲。

“恩”輕到快聽不清的應答。

“我···我想你了。”張檬吞吞苦苦的，說得含糊不清。

“我知道。”依舊輕淺得沒有溫度的回應。

張檬大大的吸了一口氣，鈍重的呼吸出賣了她不安的內心，原本想好的長篇大論被林繁幾個字逼得不敢出聲，原本下定的決心也在林繁冷漠疏離的態度下翻云覆雨。

“哥，最近我老是回想我們以前的事，你說我們是怎么了？快六年的感情呀，在面對有些事情的時候還是讓我覺得無能為力，有些時候我真的掏心掏肺的對你好了，可是我還是走不到你的心里，我原本以為有些東西已經厚重得無堅不摧了，可是經歷了事兒才知道，是我太天真了，是我一直在騙自己。”

張檬把頭轉向另一邊，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但是她還是強忍著沒有哭出來。

林繁用手撐在地上，迎著風背對著張檬坐起來，喧囂的風被擋在外面，他瘦削的影子蓋在張檬的臉上，和那個讓張檬記憶猶新的夏天一模一樣。

“所以你怪我了嗎？”

縹緲的聲音灌進張檬的耳朵，虛無得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有時候會怪你吧，覺得你十惡不赦，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可是有些時候又覺得我們所有的矛盾都是因為我一個人無理取鬧。我自以為是的對你好，從來沒有問過你需不需要，喜不喜歡。我不停的把我所認為的所有好東西加之在你身上，我覺得我為了付出了很多很多，所以理所當然的以為你也會對我那么好。我不斷的想從你身邊索取，拼命的想要得到你的認同，我強迫著你背負起那些對你而言如同枷鎖的感情，才把你越推越遠。”

“哥哥，我一直都知道的，我們是太不相同的人，可是我不想承認。分開的這段日子，讓我越來越懷疑對你的感情，以前，我覺得我那么喜歡你，要死要活的。可是和你分開那么久，我才發現，其實我只是習慣了有你在身邊，習慣了喜歡你的感覺，都是這些該死的習慣讓我變成了那個該死的丫頭。”

田徑場上的路燈很暗，涼風嘩啦嘩啦的吹過路邊的白楊，在地上落下許許多多晃動的樹影。

張檬哽咽的聲音在涼風的碰撞下碎了一地，她瑟縮著把自己藏在林繁的影子里，胡亂抹了抹眼角的淚痕，隨后嘴角咧開一個開心的笑，是對所有往事的釋然。

“傻瓜”林繁嘴角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他寵溺的捏了一下張檬的臉，又好笑，又可氣的看著她。

這么多年來，他一直拿捏不好在張檬身上安放怎樣的感情。對她太冷漠，他于心不忍，想著對她好些，可是對她太好了，她又開始胡思亂想了。直到今天，在張檬說完那些話以后，他的心才稍微放下來。

張檬沉醉在朦朦朧朧的燈光里，迷醉在那張觸手可及的臉龐上。她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在林繁愣神的時候毫不遲疑的吻上了他的唇，在林繁繼續愣神的時候，她已經飛奔著跑遠了。那腳底抹油的樣子，像極了做賊心虛的小偷，慌慌張張的抱著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慌忙逃跑。她很怕，她怕猶豫一秒，就會被捉拿歸案。

夏夜的風吹亂了她額頭的碎發，吹起了她搖曳的裙擺，吹散了她心頭的陰霾，捧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嶄新的未來。

親愛的哥哥，就讓我再任性最后一次吧，我保證，以后我都會聽話的。

? ?親愛的哥哥我希望你幸福得無法無天，即使你的幸福與我無關，我也要祝福所有能給你幸福的人。

? ?親愛的哥哥，我也會在屬于自己的道路上，在終于自己的幸福里，做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