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回族。身邊知道的人寥寥無幾。不知道的原因是我刻意的隱瞞了。如果沒有被朋友發(fā)現(xiàn),我是不會主動亮出自己的身份的。
我之所以這樣做并不是因?yàn)橛X得自己是個回回而羞恥,相反的,我生下來就是個回回,這在我就像吃飯睡覺一樣簡單自然。而對于身邊的漢族朋友而言,卻像是在連綿不絕的水稻田里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株向日葵。
“??!你是回族?!你怎么是回族?”
“我當(dāng)然是回族,我媽媽是回族,我自然就是了?!笨粗麄冊尞惖谋砬?,我覺得好笑。中國有五十六個民族呢,漢、蒙、藏、苗、維吾爾等等等等,這其中自然有回族。
嗯,理論上的確是這樣。但是當(dāng)浩瀚如海的漢族同胞赫然發(fā)現(xiàn)身邊隱藏著一個少數(shù)民族的時候,還是驚訝到無法相信。在查驗(yàn)了我的身份證,確認(rèn)我沒有跟他們開玩笑后,緊接著百分百會拋出一個問題:“你們?yōu)槭裁床怀载i肉?聽說豬是你們的神?”
“是你們的神!”
我的臉因?yàn)楸恍呷瓒鴼鈶嵉耐t。將穆斯林世界最厭惡最下等的豬說成是回族的神、回族祭拜的圖騰的人,該是多么愚蠢無知。我連和他們爭辯的興趣都沒有了,只是漠然。而對于真心關(guān)心愛護(hù)我的朋友,因?yàn)轱嬍沉?xí)慣的問題,不想帶給別人麻煩,所以并不輕易暴露自己,只默默在桌上挑選自己可以吃的就好。
小時候我是最喜歡回外公外婆家的。那是阜陽的一個回族鄉(xiāng),漢族在那里成了少數(shù)民族。那時候我最小,又是難得回去,外公外婆最疼我。因?yàn)槲业某霈F(xiàn),早飯?zhí)厣饪梢匀ネ饷娉?。外婆塞給我們幾張鈔票,讓我們?nèi)コ择R糊湯。我們幾個孩童歡喜雀躍的一擁而出,后面跟著外婆和舅媽長長的呼喊:“別買那幾個漢民家的,不干凈!”
其實(shí),在回族聚集區(qū)的漢民是絕對不會在食物中參雜任何一點(diǎn)豬油的,有些甚至為了生計主動放棄了吃豬肉的習(xí)慣。但是在最傳統(tǒng)的回族看來,吃由曾經(jīng)碰過豬肉的手制作的食物依然有違背教規(guī)的危險,還是那些回回的攤位更讓人放心。
馬糊湯是馬糊面中拌入千張絲、海帶絲、面筋和花生一起煮。用料極簡單,而湯汁卻異常鮮美,咸而鮮。用白色的小勺舀起一勺,吸溜一聲送進(jìn)嘴里,那感覺別提多棒了!直到現(xiàn)在,我只要想起馬糊湯依然會不爭氣的流口水。不知不覺已在外流浪多年,什么時候才能有機(jī)會再嘗一口馬糊湯呢!其實(shí),現(xiàn)代交通這么發(fā)達(dá),要想回去簡直易如反掌,只是缺少勇氣而已。踏足失去親人的土地,回憶的潮水滾滾而來,眼前是物是人非的蒼涼土地,那將是怎樣一種心境!太折磨人了。
外公薨了時候我還很小,現(xiàn)在回想起來已經(jīng)記憶模糊?;刈迦耸遣徽f“死”的。在回族人看來,“死”只是肉體的死去,而潔凈的靈魂將回歸到安拉那里去,所以肉體的死亡并不代表生命的終結(jié),而是告別外在塵世的一種形式。
只記得那天放學(xué)后,大表哥突然出現(xiàn)在校門外,這不同尋常的舉動馬上讓我明白過來有重大的且不幸的事情發(fā)生了,渾身緊張死了。
“外公歿了?!?/p>
我的腦袋轟的一聲。下午上學(xué)的時候從醫(yī)院出來外公還好好的呀!這么短的時間人怎么會就歿了?人歿是這么簡單的毫無預(yù)兆的嗎?我心里只覺得死亡很可怕,但究竟死是怎么一回事、死去人的是怎樣一種狀態(tài)我一無所知。
大表哥沒有帶我回家,而是走進(jìn)了清真寺。剛剛踏進(jìn)門口的一剎那,不知道為什么,我立刻感覺一股死亡的氣息迎面撲來。它看不見也摸不著,但是那樣真實(shí)可怕的存在。一種彌漫在空氣中的深不可測的冰冷與陰森,讓我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外公就靜靜的躺在清真寺正廳的水板上(回族專門用來安放亡人的一種木板),全身被白布覆蓋。外婆穿著老式的對襟盤口藍(lán)布上衣,頭發(fā)一絲不亂的在腦后挽成一個圓發(fā)髻,干癟的坐在門邊的小方凳上。那時候的外婆神志已不大清醒,每日不論頓的吃飯,仍是嚷嚷著餓,以至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以為子女刻薄不給老人飯吃。為了這個,還曾經(jīng)鬧出過笑話來。一個與我們相距甚遠(yuǎn)的人聽信了外婆的哭訴,氣憤填膺的找上門來。幸虧周邊的鄰居紛紛出來作證,誤會才得以消除。雖然是誤會,家人卻因?yàn)榇巳艘磺坏恼x而大受感動,雙方成了好朋友,直到現(xiàn)在都仍有往來。
原本是折磨人的疾病,此刻卻意外的幫了外婆。從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的悲痛,甚至還笑嘻嘻的推我到外公身邊。
“摸摸腳,晚上睡覺不做噩夢!”
外婆又把幾個表哥表姐喊了進(jìn)來,讓他們?nèi)ッ夤哪_。
這是我第一次這么近的距離靠近死去的人,我很害怕,遲遲的不敢伸出手。
“要摸!要摸!否則要噩夢的!”
我輕輕的將手指搭到外公的腳趾,一陣從未感受過的涼意立刻順著指尖傳導(dǎo)到全身。這就是死亡嗎?何以這么冰冷!死去的人的體表溫度理論上應(yīng)該是和周圍環(huán)境的溫度一致的,而當(dāng)時正值春季。但是指尖的感覺明白無誤的告訴我,這股寒意比堅硬的冰塊還讓人瑟縮,比潛在海底還讓人覺得壓抑。
“繞一圈?!蓖馄庞檬种钢屛覀儙讉€小孩繞著外公轉(zhuǎn)了一圈。我繞到門口的時候立刻溜了出去。
“俺媽真的是糊涂了,連哭都不知道了呀!”大妗子(舅媽)頭上包著長長的白色包頭,腰里扎著白色的孝帶。
母親也是一樣的裝扮。直系的晚輩女親屬一律是一個長長的包頭一個孝帶。男性不戴包頭,孝子孝孫穿孝衣、系孝帶,遠(yuǎn)親和友鄰則只系一根孝帶。
長長的拖到屁股后面的白色包頭讓我想起了白娘子頭上戴的那個白色頭飾。大妗子走路的時候,包頭在屁股后面一顛一顫,很像我們平日玩的假扮公主妃子的游戲。于是迫不及待的討來一個包頭和孝帶,滿心歡喜的佩戴上,完全忘記了剛剛對死亡的恐懼。
三個舅媽都在,表哥表姐們也都在,還來了一大群我不認(rèn)識的男男女女,擠滿了清真寺,獨(dú)不見爸爸和幾個舅舅。
“我爸呢?”我問大表哥。
“去給爺爺看地去了?!?/p>
大人們都在忙碌,清真寺小的可憐,我百無聊賴的在寺門口閑逛,目光呆滯的看著太陽一點(diǎn)點(diǎn)的落下去。突然一股香味竄入口鼻,我順著香味尋去,只見寺內(nèi)大妗子正從油鍋里撈出一個金燦燦的油餅。
我伸手去抓,周圍的大人一片驚呼。
“快到旁邊去,你沒有凈身,不能在灶臺邊!”
母親將我拉出門外。
“凈身是什么?”我茫然的看著母親。
“就是洗澡?!?/p>
“洗澡?為什么要洗澡?我又不臟?!?/p>
“這是規(guī)矩。必須沐浴凈身才能上灶臺。”
“哦。那炸的是什么東西?好香!”
“油香。你外公歿了,所以要吃油香?!?/p>
“是給外公吃的嗎?”
“是我們吃的,還有親戚朋友?!?/p>
我心想有人歿了也挺好,還有好東西吃。我看著眼圈紅紅的母親,沒敢說出來。
“那你可以上灶臺嗎?”
媽媽搖搖頭,“我好事來了,不干凈,也不可以的?!?/p>
“好事?什么好事?”
媽媽摸了摸我的頭,“以后你就知道了?!?/p>
我有些失望,媽媽居然沒有資格上灶臺。
里面大妗子在喊我。不是不可以靠近嘛,怎么又喊我了?這樣想著還是跑了進(jìn)去。大妗子遞給我一個油香。
“那,吃去吧!別在往這邊跑了!”
我笑著跑出了門,一邊跑一邊迫不及待的就咬下一口。啊!真好吃!又香又有嚼勁。里面看不見任何的餡料和其他的作料,就只是很勁道的面團(tuán),經(jīng)油一炸竟能變成這么好吃的東西!
長大后才明白油香幾乎貫穿整個回族人的生活,是聯(lián)系回族人宗教儀式和日常生活的密語。從出生開始,滿月、抓周、婚禮、葬禮,祭奠亡人的頭七、百日、周年以及大大小小的爾麥里(回族的宗教儀式,如開齋節(jié)),都會出現(xiàn)油香的身影。油香炸出來除了自己吃,還要贈送給阿訇、親戚、朋友和幫忙的人。油香不僅僅是一種食物,還被注入了復(fù)雜的含義而表達(dá)某種意義,成為回族文化生活中獨(dú)具典型性的文化符號。
回族人講究速葬,讓亡人盡早入土為安。第二天清晨,當(dāng)我沐浴完趕到清真寺的時候外公已經(jīng)裝殮到“塔布匣子”(棺材,回民非常忌諱棺材這個字眼)里去了。“塔布匣子”和漢族的棺材在外形上差別非常大,完全沒有個棺木的樣子,而活脫脫像頂窄轎子。匣子上苫著紫紅色的絨布,上面綴有經(jīng)文。也許在回族人看來,超脫了肉體的束縛,回到真主的身邊是一件慶賀的事情吧。
四個成年男子抬起了棺木,長子長孫緊隨其后。路兩邊圍滿了看熱鬧的人,比看結(jié)婚的人還多?;孛癯鰵涬y得一見,人人都在看稀罕。
在塔布匣子離開寺門的一剎那,一直糊里糊涂的外婆突然明白過來,哭著撲向塔布匣子。眾人被外婆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住了,母親和幾個妗子趕忙上前攔住欲撲過去的外婆,眾人架住胳膊將外婆控制在塔布匣子之外。
我突然覺得外婆好可憐。其他人經(jīng)過這一天一夜的時間都已接受了外公離去的事實(shí),只有她一個人孤獨(dú)的突然的經(jīng)歷這人生最殘酷的電閃雷鳴。是外婆前世的罪責(zé)沒有得到真主的原諒么?既然已經(jīng)糊涂,為何不糊涂到底呢?還是匣子中的外公不忍就如此匆匆離別自己的愛妻,在生死兩茫茫的最后一刻跟愛妻道一聲“再見”?可憐的外婆,既已明白,卻連撲到最親愛的人懷里的權(quán)利也不能有。只有隔著咫尺天涯的距離,眼巴巴的看著親人離去,從此再也不見。
外婆已經(jīng)哭的聲嘶力竭,渾身沒有了力氣。如果不是被母親和妗子架著,早已溜到地上去。葬禮陷入了僵局。戴著白帽子的阿訇走了過來,輕輕的在外婆面前說著什么。當(dāng)阿訇起身的時候,外婆安靜了,又現(xiàn)出之前僵灰色的臉,眼睛里悲痛欲絕的光褪去了,像個不諳世事的孩童茫然呆滯的望著。
真主的光環(huán)褪去,外婆再次陷入糊涂的混沌狀態(tài)。于她,也是一種幸福吧。
葬禮繼續(xù)進(jìn)行。長長的送葬隊伍,女性走在最后。出了門,母親便嚎啕大哭起來。母親的難受讓我也難受起來了,鼻子酸酸脹脹的。我緊緊的拽著母親的衣角,仰著臉專注的盯著母親。我不知道她要哭多久,生怕她會哭的暈厥過去,因而分外緊張。
母親哭泣著停住了腳步。同一時間,所有的女人都停住了腳步?;刈宓呐耸菦]有資格送亡人到地里的,那是男人的特權(quán)。
男人們將棺木抬上了卡車后,也紛紛跳了上去。只有尊貴的阿訇可以和司機(jī)坐在駕駛室,其他人只能站在卡車的貨箱里。
幾個表哥申請專注的面對我站著,眼睛看向遠(yuǎn)方。我嫉妒起幾個表哥來。咱們是一個床上睡覺一個鍋里吃飯長大的,我從來沒發(fā)覺我比他們差在哪里。同樣都是外公的骨血,就因?yàn)槲沂桥⒕瓦B下地的資格都沒有嗎?這是什么狗屁規(guī)矩!一種被羞辱的感覺讓我的眼里涌起委屈的淚水,我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我的哭聲分散了母親的注意力,她的哭聲弱了下來,這時我終于聽清楚她口中的呢喃之語:“大——呀!我苦命的——大呀!”
外公那輩人年輕時的確是吃了苦。老了,沒享到兒孫什么福便早早的走了,連長孫的婚禮都沒有看到!大表哥結(jié)婚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外公外婆去世很久之后了。
外公安葬后的幾天,母親總是念叨“怎么沒夢見過你外公呢?怎么就沒夢見呢?”全家人盡量不提有關(guān)外公的一切事情。而外婆,依然糊涂著。在她今后的余生里,葬禮上的一剎那是她唯一一次清醒的時刻。
頭七的時候我終于被允許下地了(到外公的墳地)。照例要先沐浴凈身,然后去清真寺里請阿訇。因?yàn)樘崆按蜻^招呼,阿訇已經(jīng)戴著白帽子收拾好坐在那里了。阿訇是個面色和善的老人,他背著手上了車,一路上大家話都很少。
車在一個村莊邊上停了下來。下車后,幾個舅舅陪著阿訇往一戶人家走去。我以為那是走墳(上墳)的路,也要跟上去,被母親拽了下來。
“他們是去借鐵鍬?!?/p>
果然沒多大會,幾個舅舅手上都拎著一個鐵鍬。阿訇背著手在前面走著,我們跟在身后。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一個新鮮的小土包,那就是外公的墳了。外公的墳上除了黃土以外,沒有任何其他多余的裝飾,連漢族墳冢上常見的石碑都沒有。雖然平日里也親眼見過其他的墳冢,但眼前的卻給我一種異樣的感覺,我失神的盯著這小小的一堆黃土。外公在里面會覺得很黑很重,透不過氣嗎?下雨了怎么辦呢,水滲進(jìn)去了會不會覺得冷?
舅舅們用鐵鍬從墳頭旁邊的土地挖出一掊一掊的土,鋪灑到小小的墳頭去,墳冢豐滿了一些,不似剛才那么瘦弱可憐了??晌覅s隨著土量的增多越發(fā)的擔(dān)心,這么多土壓在下面更悶了呀!
“蹲下?!卑①觊_口了。
眾人蹲了下來。
“在開始誦經(jīng)之前,我要給大家、給這個小孩子們說一點(diǎn)我們回教的規(guī)矩。我們回民的雙膝除了真主阿拉,是不跪拜任何人的,包括我們的先人。為了表達(dá)我們對先人的敬意,我們蹲下來。我們也不放炮、不燒紙,那是漢族的習(xí)慣?;刈寮蔁熂删疲怀择R、驢、騾、豬、狗肉,不吃動物血液和自死動物。在必須殺生之前,一定要送到清真寺,由阿訇誦經(jīng)超度解除罪業(yè)后方可食用。真主安拉是宇宙中唯一存在的最高的神。好,今天先說這么多?!?/p>
阿訇開始拉長了調(diào)子誦起經(jīng)來,眾人皆低下頭摒氣靜聲。我聽不懂他誦讀的內(nèi)容,只聽見一串串低沉悠長的調(diào)調(diào),有點(diǎn)像漫不經(jīng)心的低聲唱歌,但阿訇的表情是極其肅穆的。有時候阿訇會突然抬高了音量,很快便又低下去。
不知道阿訇說了句什么,大人們都將雙手?jǐn)偲剑终葡蛏系呐e到兩耳的位置。
母親悄聲對我說了一句“快接經(jīng)!”
我并不明白接金是什么,只覺得帶個“金”字肯定是個好事,便也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舉起手來。
隨著阿訇一身“好”,儀式結(jié)束了。大人們紛紛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紙包,里面卷著什么東西,恭敬的遞交到阿訇手里,并道辛苦。
我悄悄問母親那是什么,她告訴我這叫包金,里面包的是錢,酬謝阿訇用的。
“那包多少呢?”
“這隨便的,各人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濟(jì)能力。一塊兩塊、十塊八塊,都可以。阿訇是不會開口索要,也不會嫌少的。他不能說這話?!?/p>
“那怎么用白紙包錢呢?因?yàn)槭窃岫Y嗎?”
“回民都用白紙。”
儀式結(jié)束了,眾人沿著來時的小路慢慢的下山。我從路邊采了幾朵野菊花插在外公的墳頭,希望野菊花能活下來陪著外公,從此這里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在回民的眼中,白色象征著純凈。回族是一個酷愛干凈的民族,他們對沐浴有著特別的執(zhí)著。在任何宗教儀式之前,回民都要沐浴凈身,否則是不允許參與儀式的。沐浴又分為大凈和小凈。大凈是洗全身,一根毛發(fā)不到則大凈不成。小凈是洗部分的肢體。除了宗教儀式之外,在日常生活中,回民也極愛干凈,過去幾乎家家屋后都會放置一個水壺用來凈身。凡是不流的水、不潔凈的水均不飲用。忌諱在人飲水源旁洗澡、洗衣服、倒污水。
豬是回族非常忌諱的一種動物,在回民面前提起豬、漢民端著飯碗(即使里面沒有豬肉)到回民家串門都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