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班,我很怕會碰到霍北。不過很奇怪,我沒有碰到他,甚至和胡靜心驚膽戰的在大會議室里說話都沒有碰到霍北。
我問胡靜:“哎,你今天看到霍北了嗎?”
胡靜說:“霍北?他出差了啊。”
我大松一口氣,“哦,那就好,我以為他生氣了呢。”
胡靜很曖昧的問:“咦,他生什么氣啊?”
我剛要解釋,一看她那表情問:“嘿,你一開始就知道是不是?”
胡靜忙推脫:“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我逼問道:“你知道霍北喜歡我,是不是?”
“哦哦,嗨,這事啊,這長眼睛的都知道啊。”胡靜不屑的說。
“我就不知道。不是,還有什么事啊?”我揪著胡靜問。
胡靜白我一眼說: “我勸你不要知道太多,會難過。不是,你都有杜煦了,你還想有什么事啊?” 我一想,是啊,我在期待什么啊。最好沒有事,千萬別有事才好。我悻悻的閉上嘴,抿著咖啡。
正不知道說點什么的時候,胡靜手機震了。我看著她,她假裝沒感覺一樣,明明拿在手里,卻喝著咖啡眼睛看向別處。我提醒她:“胡靜,你手機響了。”
“嗯?哦,沒事。”胡靜眼神躲躲閃閃的拒絕接聽了電話,又說:“我去下衛生間。”胡靜放下杯子,起身慌忙走向衛生間。我看她的樣子不對勁,最近她總是神經兮兮的,一會兒自己笑,一會兒又黯然神傷的。我也沒有多想,她既然不愿意說,我也就不問了。
我拿起我們倆的水杯,想去幫她沖一下,走進衛生間,聽到最里面的隔間有人在極力壓低聲音的說:“……我想你……下班啊,下班行啊。啊?今晚你要陪她吃飯啊?嗯,那你不用陪我……嗯……嗯,那好吧。”
我一愣神的功夫,那人打完了。聽聲音分明就是胡靜。我一想,呦,聽起來這小妮子找了個男朋友還不告訴我,真不夠意思。正打算等她出來逮她個正著,結果我等了兩分鐘沒有人從那個隔間里走出來。我悄悄走近那個隔間,聽到胡靜在小聲抽泣。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怕她尷尬,只好躡手躡腳的悄悄走開。
回到辦公室,我把她的杯子放在她桌子上,然后問劉卓:“哎,胡靜最近是不是精神比較恍惚啊?”
自從那天面試之后,我雖然錄用了劉卓,但是始終對他沒有好感。他坐在胡靜旁邊,我有的時候會跟胡靜一起擠兌他兩句,他瘦瘦小小的,每天蝦米一樣扣扣索索的坐在辦公桌前,天生一副受氣的樣,總是忍不住想欺負他。
劉卓一推鼻梁上厚厚鏡片的眼鏡,不滿的說:“啊?她呀,每天就抱著手機,企劃都是人家我寫的。”
“行了,你多干點是為了鍛煉你,為了你好。趕緊干把。”我拍拍劉卓皮包骨的肩膀說,“呵,拍你一下我都擱得慌,你多吃點長點肉,難民似的。”我說完,心疼的揉揉自己的纖纖玉手,走回辦公室。
我回到辦公室,時不時的抬頭往胡靜的桌子方向張望,過了一陣她就回來了。我用內線打電話叫她來我的辦公室。“胡靜。”她一進來,我一副老板的樣子對她說,“請坐。”
“整什么啊,這么正式。”胡靜眼睛還有些紅,聲音很小的說。說完在我對面坐下。
我問:“你告訴我你哭什么。”
“啊?我沒哭啊。”胡靜忙掩飾,說著還一邊擦眼睛。
我看著胡靜,嘆口氣說:“心事這東西,你捂著嘴它就會從眼睛里跑出來。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啊,我剛才在衛生間都聽見了。”
“你聽到什么了?”她驚慌地問。
“你就說吧,我什么都聽見了。”我其實也沒聽明白什么,就打發她說, “你最近上班狀態特別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按理說你談戀愛了應該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啊,怎么無精打采的?吵架了?”
胡靜沒有說話。她跟我不是外人,如果連我都這么保密的話,我心里有數了。雖然平時我們經常暗地里搞個聯誼,但是公司是嚴令禁止公司內部員工談戀愛的。胡靜可能看我是負責人,所以沒有告訴我,想必是怕我為難把。
“他是咱們公司的把?”我裝的一本正經的問。胡靜看著我,很為難的點點頭。我立刻擠眉弄眼的說:“哎呦,多大事啊,我是誰啊,沒事,我罩著你。” 胡靜看我這樣,沒有笑,反而眉頭皺得更緊了。我看效果沒達到,尷尬的問:“怎么了?”
“這都沒關系,我也快離職了,不用你為我但這個風險。我本來早就想問你來著,就是你去相親那天。不過都到現在了,我就想瞞過這段時間,我一辭職我就告訴你。”胡靜低著頭委屈地說,“可是,關鍵是他有女朋友。”
“我去。”我一聽,腦子嗡的一下炸了,我馬上想到在美國我過的日子。我又想起剛才在衛生間聽到的講話,這才全部對上。
“胡靜,這是怎么就發生的啊?”我問,心里直說孽緣。
“就是那次聯誼,在三里屯那次認識的。后來我們倆家住得近,就一起上下班,然后慢慢就……”
“不是,那他什么意思啊?”
這時候一個下屬小張敲我辦公室的門,我透過玻璃墻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等下,然后低聲對胡靜說:“這事咱們回頭再說,你先回去吧,別讓其他同事看出來。”胡靜垂著眼簾,應了一聲,起身走出辦公室。
小張進來跟我討論一些企劃的細節問題,我都有些心不在焉,只說:“你每一條都標出來了嗎?”小張回答:“標出來了。” 她放下企劃,退出辦公室。
我靜不下心,我很想幫胡靜,我知道那種感覺,那么難受,想好好不了,想停又停不下來。這樣拖下去只會越來越痛苦,這我曾經血粼粼的教訓,我必須讓她知道。可是,這么大的人了,道理誰又不懂呢?說又有什么用呢。
我心煩意亂的揉揉太陽穴,拿著小張放下的企劃,胡亂翻了幾篇又放下,一杯一杯喝著咖啡。我此時也沒了主意,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胡靜走我過去的路,畢竟我留學回國之后這一切怎么也會結束,但她不一樣,她有可能一直走下去,越錯越離譜。
我很想找人說說, 我突然想到霍北。自從我升職之后一直很忙,胡靜跟霍北聊得比較多,他多少會知道這件事情。雖然此時,我跟他這么尷尬的關系,我還是決定硬著頭皮跟霍北聊一下。我撥通銷售負責人胡總的電話,想問下霍北什么時候回來。
我甜甜的叫:“胡總。”
“呦,姚遠,有何貴干啊。”胡總笑著問。
“我聽說霍北出差了,他什么時候回來啊?”
胡總說:“霍北?他辭職了。”
“什么?”我一聽,不明白,為什么胡靜要騙我呢。
“是啊,這小子沒跟你說嗎?哎,我可心疼壞了,還愁這個月的指標能不能達到呢。”胡總自言自語的說。
“什么時候的事啊?”我問。
“就前兩天啊。”胡總說。
“哦,好吧,我知道了,謝謝了。”我掛了電話,這回徹底失去工作的心情了。我拿出手機,看著昨天霍北給我發的短信,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很不是滋味。我覺得我應該跟他說點什么,打開回復界面,卻想了半天不知道發什么。我看了看玻璃墻外心不在焉的胡靜,我不打算再追問胡靜為什么騙我了,既然他走了,就走吧,也許是件好事。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這個辦公室里到底都秘密的發生了什么,我怎么覺得自己像個落伍的人,對所有人的近況都一問三不知。
下班我約了陳水和林星一起吃飯,跟她們說著這些事情,很苦惱的問:“我是不是最近走背運啊?”
陳水看我眉毛擠成八字,垂頭喪氣的,笑著說:“嗨,姚遠,如果命運抓住了你的喉嚨,你就撓他胳肢窩啊。”林星一聽,差點噴出來,忙用餐巾紙擦嘴邊的飲料。
我沒好氣的說:“我這說正經的呢。我是不是這個領導做的太不盡責了,太不關心下屬了?”
陳水喝了一口啤酒:“你啊,就是一下掉蜜罐里了,被幸福蒙住了雙眼。不過我覺得人家感情的事情,你也管不了,你覺得該說的說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了。”
我忙問:“等會兒,什么意思啊,不會你們也有新情況了吧?”
“你還記得那次去酒吧你們把我扔給一個男的么?”林星使勁嘆口氣說,“他也不知道哪弄到我電話,老給我打電話。”
“這么驚悚?”我一聽,也嚇一跳,這完全不認識的人,居然能打聽到電話,現在這個人信息也太不安全了吧。
“我都說我要報警了,可是他都不怕。”林星就快繳械投降的樣子。
“那你就報警啊。”我說。
“警察也不管啊。”林星沮喪地說。
“警察管,必須管。”我看著林星笑起來,“我有辦法。”
林星和陳水看著我,我揚起一邊嘴角,沖林星點點頭,“包在我身上。”
陳水噗嗤笑出來,“看她那樣就沒憋好屁,林星,你就讓她去弄吧,她餿主意可多了。”
“對了,你那個事怎么辦啊,霍北那個事情,你打算告訴杜煦嗎?”陳水馬上轉移話題。
“我不想告訴杜煦,他說會相信我,我想自己處理。”我一想起霍北的事情就悶悶不樂的,心里堵得慌,也說不清楚是內疚還是遺憾,是委屈還是難過。
林星說:“我怎么覺得你對那個小男孩還挺有感覺的啊?”
“哎,我跟你說啊,杜煦挺好的,可是也不是說你這明天就拍著胸脯說要嫁給他,所以你還是自己想好了。”陳水說的有板有眼的。
她們倆這么一說,又弄得我心煩意亂的,怎么聽著都好像一口咬定我喜歡霍北一樣。“不是,你們什么意思啊,別動搖我軍心啊,我愛杜煦,這是我從小到大最清醒的感覺,在肯定不過的事情了。霍北是挺好的,可是我無能為力,要不發給你們得了。”我很不爽的說。
“別介,可千萬別把咱們仨的人際關系擰巴在一起,那樣才容易出事呢。你說你和他還不清不楚的呢,發給我們了,不喜歡也就算了,真喜歡了,這算怎么回事啊?”陳水總是話跟刀子一樣,句句戳心,還讓你說不出什么。
“姚遠,既然現在那個霍北辭職了先不管他為什么辭職,總算不在你眼前了,該斷的就斷干凈了把。也許以后你們都不會見面了,那不就更好了嗎。”林星說。
“嗯,也只有這樣了。”我點點頭,又想起什么說:“不是,你們別老混淆視聽,我愛杜煦,別老拿霍北說事。”
陳水笑起來:“好好,你愛杜煦,好好愛,使勁愛,那就別在我們這顯擺啦。”
忙碌了一陣子我才騰出時間,約了胡靜。下班之后,我們約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廳。我和胡靜經常來這家咖啡廳,原來加班晚的時候,我們倆會在這里耗到很晚才回家。后來認識了霍北,很自然也把他介紹過來,成了這里的固定熟客。咖啡廳沒有過多迂腐的裝飾,很簡單,很清爽,最重要的是他們賣得小蛋糕不僅長相可愛,味道也很不錯。因為常來,跟這家咖啡廳的老板也熟絡起來,是個地道的北京小柴火妞,劉燕。燕兒是個地道的周口店后人,很熱情,說話京腔很重,聽她說話很好玩。北京人臭貧有個特點,愛引經據典,說個什么都得扯兩句古詩文、成語諺語一類的,充分彰顯自己深厚的文化底蘊。
我們到的時候,劉燕剛好不在,所以很多話我也可以很直接的說出來。我把我當年荒唐的事情全盤托出,每一個階段的痛苦都描述給她,她聽著始終不說話。
“姚遠,我明白,你說的我也都體會過。”胡靜說。
“你趕緊問問他什么意思,如果他沒有想好的意思,還是別耽誤自己了,趁早借著辭職,離他遠點吧。有時候一個人看起來不怎么愛你,那是因為他真的不愛你。人不能因為寂寞就愛錯了人。”我苦口婆心的說。
“他很為難。”胡靜看著我想為那個男人辯解,可是自己都說的沒有底氣。平時胡靜這張嘴比誰都狠,可是女人就是女人,一碰到感情問題,都變成沒有腦子的麻袋。
“他當然為難了,那個正常男人腳踏兩條船還能心安理得啊。可是現在是你在等他的決定啊,他是錯誤的根源,他必須做決定。”我說著,心里著急的不行,就是不知道怎么表達。
“好,我會跟他談的。”胡靜不咸不淡的說。
一頓飯下來,我想起過去自己執迷不悟的樣子,嘆口氣,還好一切都過去了,我再也不會見到岳陽,再也不會跟他有半點瓜葛了。不知道胡靜的寂寞是不是會傳染,跟她聊了很久,我也開始覺得孤獨,很想念杜煦。告別胡靜之后,我沒有跟杜煦說,直接開車去了他家。
我到他家的時候,他正在看電視。他看到我,欣喜的摟過我說:“來了?”
“嗯。”我坐在他腿上,摟著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前。
他沒有多說話,就安靜地摟著我看電視劇。電視劇演完了,他看我也不說話,也不動,窩在他懷里發呆,就親親我的頭頂說:“別太勉強了,累了就休息把。”
“我媽老說,人生苦短。我一直以為人的一生痛苦的時候是短的,可是我后來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感嘆人生太匆忙。”
“呵呵,你倒真會想。”杜煦聽了輕笑出來。
我嘆口氣說:“‘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這句話才對把。”
“傻瓜,好事多磨啊。”杜煦抱著我說,“姚遠,別活得這么累。”
是啊,我的一生都好像在沒頭沒腦的向前趕,不知道有什么在后面追我,我就是沒命的跑,使勁跑,就算累得抬不起退,趴著往前我也不曾有一刻停下。這樣二十多年了,是太累了。
“我們去旅游吧。”我靈光一閃,問杜煦。每次我覺得疲憊的時候我都會想盡辦法抽身出來,跑去別的城市,躲開是非。
“想去哪?”杜煦微笑著問我。他從來沒有拒絕過我,每次我提什么要求他都毫不猶豫的答應,好像超人一樣,什么都可以做到。看著這樣的杜煦,我心里特別踏實,這就是所謂的安全感把。
“馬爾代夫。”我笑笑,我想不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我還是沒有志氣的說出那個俗爛的旅游勝地。我想我要是跟陳水說,她肯定會說我也太沒新意了,人人都去馬爾代夫,馬爾代夫都快被人踩沉底兒了,我還跟風去那。可是我就想去,我從小就想去的地方。我覺得那里是和自己愛的人,必去的地方。那里所有都那么清澈,天也是,海也是,好像心也能清澈起來。
我學著麥兜的語氣說: “馬爾代夫啊,那里椰林樹影,水清沙白,是坐落于印度洋的世外桃源啊。”
杜煦笑起來說:“好,等我忙完這陣子就去把?”
“哎,杜煦,你是不是哆啦A夢啊,萬能啊。”我抑制不住的開心,開心的問杜煦。
我騎在杜煦腿上,捧著他的臉,給他狠狠一吻。杜煦笑問:“獎勵就這么簡單啊?”
我拉著杜煦走到床邊,順手關了燈。
“獎勵才剛剛開始。”我在杜煦耳邊輕聲說,我的呼吸弄得杜煦很癢,他低下頭,親吻我裸露的肩膀。那晚,我也不知道到底算我獎勵了他,還是他獎勵了我,一直折騰到天際發白,我們才疲憊的睡去。
和杜煦住在一起的日子,每天上班的時候,我不住的打著哈欠,硬撐著眼皮看著幾份企劃。胡靜自從我跟她聊過之后,看起來精神好多了,又開始跟我臭貧了。也不知道她是想通了還是不想讓你給我擔心裝出來的。我們在休息室聊天,我也很識趣的沒有再提起她感情的事情。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問胡靜:“哎,霍北為什么辭職啊?”
胡靜一聽,結巴起來:“啊?他,這個……”
我催促她:“趕緊說。”
“他說我們公司禁止內部員工談戀愛,所以就辭職了。”
“就因為這個?”我問,我想到跟我有關,沒想到這么直接。
胡靜諂媚的說:“反正你也知道了,那剛好銷售部說大家聚聚算歡送霍北,也叫了我,要不你也去吧。正好,大家都不知道霍北新找的工作在哪,整的可神秘了,你去問問沒準能問出來,我們都打了賭的。”
“我就不去了,銷售部我誰都不認識。”我擺擺手說。
“去吧,這霍北辭職了,以后可能都見不到了,怎么的歡送會也得去吧。再說,咱們關系這么好,你不去也說不過去啊。”胡靜勸道。我看著她殷勤的樣子,不知道她又打了什么鬼主意,可是什么借口都拗不過她,只好同意。
下班的時候, 我被胡靜拉到公司附近一家韓國燒烤,銷售部的人已經在一間包間里點好了菜。我和胡靜一進去,胡靜跟大家寒暄起來。胡總招呼我們進去,我拉著胡靜特地選了角落的地方。我看了一圈,銷售部6、7個人,高珊珊也在,唯獨霍北不在。
肉和菜一盤一盤的端上來了,門又被拉開,霍北進來了。他剃了個圓寸,把他原來韓國奶油小生一樣的頭發全推了,整個人精神十足,變得像個硬漢。他穿著一身黑色西服,進門一邊賠罪一邊解開領帶。包間里人很多,他一眼就發現角落里的我。我們四目相對,他遲疑了一下,點頭致意。他坐在門口胡總身邊,離我最遠的地方,高珊珊倒是舉著啤酒擠到他身邊坐下。
大家聊著吃著,霍北很會勸酒,很快大家喝的都有些晃。我不認識銷售部的人,胡靜似乎跟他們很熟悉,一直聊得不亦樂乎。 我直接被晾在一邊,吃不下,喝不下,只是看著霍北,我使勁挖掘,自己是不是應該過去跟霍北說點什么,既然來了,也不能就這么空氣一樣呆著吧。混亂的場面讓我的腦子也跟著混亂。
我正一個人按摩自己的太陽穴,霍北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到我身邊,高珊珊也跟了過來。霍北臉頰緋紅,看來他是有點多了。他捏著我的下巴說:“姚遠,我為了你辭職,你卻不知道。”我無辜的說:“我這人挺好相處的,處不好你得自己找原因啊。”說完我就后悔了,我這嘴上從不服輸的毛病好像本能一樣,我真不該這么說話。
“你別揣著明白裝糊涂。”霍北湊近我的臉說。
高珊珊似乎覺得自己被冷落了,使勁扯著霍北。見霍北不理她,她調轉矛頭,怒視著我。可能認出我是那天搶她麥克風的人,搖搖晃晃的指著我說:“哦,是你。”我看著她,心想這里面有你半毛錢關系啊,添什么亂啊。她喝多了,挽著霍北的胳膊,另一只手使勁往外推我。
我本來被晾在一邊一晚上就很懊惱,她這一摻和,我更是一個頭兩個大。我推開她的手說:“有你什么事啊,你犯賤不分白天黑夜是吧。”高珊珊一聽,瞪著大眼睛怒視著我,隨手抓起酒杯,滿滿一杯啤酒潑在我臉上。她這一鬧,包廂里的人都看了過來。我從頭到腳濕漉漉,閉著眼睛任啤酒從我頭上流過我的面龐,心底的火快要燒的我頭頂冒煙。霍北忙拿紙巾給我擦,我瞪著霍北,生氣的打開他的手。
胡靜二話沒說也拿起一杯直接照高珊珊臉上潑了過去,高珊珊直接撲進霍北哭了起來。我控制住很想拿酒瓶砸她的欲望,拿起包站起來就往外走。霍北酒是醒了,他厭惡的想拉開高珊珊,高珊珊像個吃過的泡泡糖一樣粘著不動。
我一走出飯店,霍北就追了出來。他拉住我,不顧我的掙扎,給我把頭上、臉上和流到身上的啤酒擦干凈,那么仔細、認真,就好像那天在停車場他為我擦掉哭花的妝一樣。我委屈的眼眶發酸,我仰著頭倔強的不讓眼淚流下來。
霍北說:“姚遠,對不起。”
“你對不起什么,又不是你潑的。”我使勁睜大眼睛,眼睛越發的酸。
“我……”霍北欲言又止,好像很多話想說又說不出來。
我甩開他的手說:“好了,我該回家了。”
霍北討好地說:“我送你吧。”
“不用了,都等著你呢。我男朋友也等我呢。”我故意這么說,有些賭氣,有些私心。一是,我想讓他明確知道,我有男朋友了,這樣又不用直接拒絕他;二是,我可能心里多少有些怪他,怪他害我心神不寧,怪他害我被潑啤酒。霍北一聽,松開手,耷拉著腦袋說:“那你回家小心。”說完頭也不回的回飯店里去了。
我看著霍北的背影,眼淚像穿了線的珠子一樣,一串一串往下掉。我吸溜著鼻子,抹著眼淚,走去停車場,開車回家。我并沒有回杜煦家,我直接回家了。
我洗了個澡,換了干凈的衣服,躺在床上越想越生氣。我很怕吵架,別人嚷我一句我都心虛,不敢頂嘴。陳水總是說她看見慫人壓不住火,但是每次我受了委屈,她都會出頭替我打抱不平。我很習慣的撥通了陳水的電話,跟她說了事情經過。
“啊?你就走了?你沒甩她倆大嘴巴子啊?”陳水一聽,尖聲問。
“沒有,胡靜潑了她一杯啤酒。”我嘟囔著。
“就潑了一杯?這要是我在,她敢潑你涼的,我就敢燒開了給她潑回去。”陳水好像比我還生氣,在電話那頭頻頻爆粗口。
“我會的,我都記著呢。”我對陳水說,“別忘了,我也不是什么善茬。”
“不過說歸說,我總覺得這個女的不好惹,你可別鬧大了。”陳水話鋒一轉說,“那你跟霍北算了結了嗎?”
“算吧。以后不會聯系了吧。”我想著不覺有些遺憾,本來覺得他是很好的朋友呢。人這一輩子碰上合拍的朋友真真兒的不容易。
早上我猛的坐起來,頭還是很漲,我條件反射的看了眼手機,原來是周末。我又倒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了。腦袋里想著太多事情,即使閉著眼睛,卻好像特別清醒。
我給胡靜發條短信,問她昨天最后什么情況,胡靜一直也沒有回,八成還在宿醉中。我雖然沒有喝多,可是很多事情我的記憶總是七零八碎的,拼湊不齊。印象最深的就是被高珊珊潑了啤酒,還有霍北傷心地背影,其他的都好像浮云一樣飄在我腦海里,一塊一塊的。
躺到中午,媽媽毫不客氣的揪我起來,說:“大周末的你就在家睡覺啊,年紀輕輕的哪那么多覺啊,覺都是給死人睡的。你看今天天氣多好,你還不跟杜煦出去玩玩。”
我聽著我媽在耳邊絮絮叨叨,好像她拿了個喇叭對著我耳朵眼說話一樣,震得我腦仁疼。“媽,說那么多話不累啊。”我也沒好氣的說。
“嘿,你以為我想說啊。”媽媽又開始無休止的嘮叨,抱怨自己為家辛苦了這么多年,犧牲這么多什么的,二十多年我聽了不下數千遍。一般這種時候,我都選擇最快速的離開我媽視線,討個耳根清凈。我洗漱完了,收拾一下自己,拿起包就沖出去了。
我路過林星上班的寫字樓,看到一輛叫不上名字但是看起來很高級的車。出于好奇,我往里面張望,居然是那個騷擾林星的酒吧男高峰。
我忙躲進寫字樓里,偷偷監視著那個男的。我打通林星的電話:“喂,林星。”
林星壓低聲音說:“喂,姚遠,我在上班呢。”
“我知道,酒吧那個男的在你們樓下呢。”我說。
林星松了口氣說:“我還有五分鐘,你在哪,等我下去。”
“我在D座銀行邊上那門。”我說完,戴上墨鏡,一副蹲點兒的架勢等著。
不一會兒,林星從后面拍了我一下,我嚇一跳。我回頭看她,又指了指外面那輛車。
林星很生氣的大步走出去,我緊跟在她后面。高峰看到林星,下了車,迎上前說:“林小姐。”
林星絲毫沒有給他好臉,傲視凌人的說:“你不要再來纏著我了,對不起,我就是沒辦法對不喜歡的人裝作有一絲好感,我甚至不愿意跟你多說一句話。”
高峰看到林星旁邊的我,又聽林星這么說,有些下不來臺。他又換上微笑說:“林小姐,我只想請你吃頓飯。”
林星說:“我只是不想看見你。”
高峰操著一口不知道是哪的口音說:“林小姐別這么說,我也沒有惡意。”
我擋在林星面前,很禮貌的說:“這位先生,林小姐說的很明白了,您要是再這么糾纏下去那就是無理取鬧了,懂事的年紀就不應該在無理取鬧了。”
林星根本不理他,拉著我說:“姚遠,咱們走吧。”高峰看林星的架勢,又礙于我在身邊,也沒有再追,悻悻的走了。
我們倆走到一個快餐店,林星托著腮幫子問:“哎,姚遠,你不是說警察管么?”
“管,我這就打電話。”我掏出手機,找到邵毅的電話說:“這是我大學同學,喬宇的下鋪,跟我關系很好,他現在在公安局刑偵隊,我問問他。”林星一聽有門,充滿期待的看著我。
“喂,邵毅。”我撥通電話。
“哎呦喂,這不是姚遠姐么,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邵毅自打我一認識他就這樣油嘴滑舌的,場面做的特別足,天生干領導的氣質,腐敗感已經融進他骨子里了。
我說: “跟你咨詢點事情。”
邵毅痛快的答應:“這么著,咱還學校門口九頭鳥?”
“得嘞,到時候給你電話。”我說完掛了電話。
林星問:“姚遠,你怎么想的啊,也不能沒頭沒腦的找人把他抓起來啊?”
“我先咨詢一下。”我看她有些害怕,安慰道,“放心,我做什么都會先告訴你的。”林星這才放心,去點了份飯,我陪她踏踏實實的吃了一頓飯。
下午我本打算去找杜煦,開到半路接到霍北的電話。我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名字,手機不安分的震動,擾的我心亂如麻。我把車靠邊停下,接通了電話。
“喂,姚遠。”霍北的聲音很沙啞,看來是昨天喝太多了。
我說:“你聲音怎么這樣啊,你多喝點水啊。”人很奇怪,當你們只是好朋友的時候,你就真的把他當好朋友從沒有往別的地方想。可是當你知道他喜歡你的時候,你卻不自覺的會也跑偏軌道,百般糾結的情況下,下意識居然更加關心他。
“姚遠,你下午有空嗎?我想見你。”霍北沒了平時充足的活力,好像一個滄桑的老人一樣。我正猶豫,他打斷我說:“別再說去找你男朋友了。”我聽著他似乎有些哀求的語氣,心一軟說:“好。”
我深呼一口氣,總是要面對的。我鼓勵自己要相信自己愛著杜煦的心是不可動搖的,我強迫自己把這當成一次考驗,既然我答應杜煦我會處理好,我就應該把事情了解的干干凈凈,就當是最后一次的正面對決把,把話說開了就好了吧。雖然這么想,我卻心虛,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夠說出狠話讓霍北死心。
見到霍北,他的眼睛深深凹了進去,更深邃,但是讓人心疼。可能昨天沒有注意,霍北白白凈凈的小臉竟有一些胡渣,感覺好像一夜成熟了很多。
霍北開車,我坐在副駕座上。我們倆都沒有說話,霍北總是側過頭看看我,舔了舔粉嫩的嘴唇,欲言又止的,最后都放棄了。
我不禁第三次使勁想,覺得我應該說些什么。我想了很多,只是把自己想的越來越難過,卻始終不知道我能說什么。原來拒絕一個人這么痛苦,或許岳陽當年也是經過如此的艱辛吧,不過不同的是,他狠得下心,我狠不下來。
“到了。”胡思亂想的功夫,霍北停下車對我說。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這樣一個世外桃源,周圍一片竹林,我們的車停在一片空地上。
我們下了車,肩并肩沿著一條小路往竹林里走。
“你還真會找地方。”我想打破這種尷尬的氣氛說。
霍北說:“一直想帶你來。”
“霍北,對不起。”
“沒什么對不起的,這種事情就是你情我愿嗎,我喜歡你,只是很不巧你不喜歡我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霍北故作輕松的一笑說。我看著他很心酸,就連這倆討喜的小酒窩也絲毫不能夠減少霍北憂傷的氣質,是我把這么陽光的一個男孩禍害成這樣了。
“我……”我心一急,幾乎脫口而出,可是話到嗓子眼又讓我咽回去了,我要說什么,“我不是不喜歡你”嗎?我嘆口氣繼續說:“希望你能開心起來。”我說完,都想自己給自己一個大嘴巴。這是當年岳陽對我說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話,我相信他是真心的,可又覺得這句話那么可笑。現在我卻不自覺的說出同樣的話,自己都覺得這句話那么蒼白無力。
“我會的。”霍北沒有當年我輕蔑的表情,反而很真誠的對我說。我心疼霍北心疼得自己快哭出來,但是我什么都不能做。
霍北看到前面小路邊有個長椅,坐下來說:“姚遠,你不用難過,這不是你的錯,就怪我晚了一步吧。我聽胡靜說了,他挺好的。” 我也坐在他身邊,不知道說什么能夠表達此刻我的愧疚。我咬著下嘴唇,一言不發。
霍北換了一個輕松的口氣說:“對了,我找到工作了。”
我心不在焉的問:“是嗎,在哪啊?”
“在你身邊。”霍北別有深意的看著我說:“我不著急,我有的是時間等你。你只要別讓我等到七老八十就好了,那娶你的時候我就抱不動你了。”我看著霍北,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我想趕緊說點別的,別再這么傷感下去了。
“沒事,姚遠,別難過。不要把一件事情想得多好,也別把它想得多壞,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呢。有的時候就是這樣,不逼自己一下,生活哪來的色彩啊,是吧?”霍北像我以前捏他的臉一樣捏了捏我的臉說。
“好。”平日伶牙俐齒的我,此刻就像個啞巴。
霍北看看我,伸手把我攬進懷里。這個懷抱不同于杜煦的那么寬闊,卻也很溫暖。我沒有反抗,也伸手摟緊他,想給他一絲安慰。霍北把頭埋進我的發絲里,深深地呼吸著。我此時心里滿是對杜煦的愧疚,可我又不想放開霍北,我很掙扎,我好像一個人要被生生扯成兩個一樣。可我最終還是貪婪的,我沒能放開霍北,即使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可是我就想呆在他懷里,不是安慰他,倒像是安慰自己。就這樣我在他懷里靠了好久,我心里不停的祈求,就一會兒,再給我一會兒我就可以拒絕他,再給我一會兒讓我記住這個感覺,就一會兒就好。
感情也很容易忘記初心,所有人都一樣。明明最開始的時候都很簡單,因為喜歡在一起,因為開心在一起,可是到后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兩個相愛的人要比著看誰能說出更傷人的話。感情走到后面,人們往往考慮的更多的是門當戶對,或計較誰付出的更多,或爭奪兩個人相處的決定權,或像我一樣被無形的枷鎖束縛,總之會偏離原來的路原來越遠,忘記最開始時在一起時簡單的快樂。
誰都不是誰的誰,誰也不是沒了誰就過不了。沒有一個人天生該為你做什么,同樣你也沒有義務去無條件的遷就一個人來委曲求全。可是就像我一樣,覺得自己理虧,覺得自己比對方低一等,就會自我束縛,可無形中卻成了我們之間的裂縫。原本感情應該是隨心的,簡單的,我喜歡他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如此而已,我卻從沒想過。
竹林靜悄悄的,只有偶爾風吹動竹葉的沙沙聲。周圍沒有一個人,只有我們兩個人依偎在一起。滿眼翠綠讓我恍若在世外桃源,這一瞬我覺得天地間只有這青竹和我們,似乎沒有杜煦也沒有別人阻擋在我們之間,似乎只有這一會兒我們倆是真的沒有顧忌,是純粹的我們倆。
“霍北。”我輕輕叫他,他松開我,溫柔地看著我。
我從小就抵御不了溫柔的男人,按陳水的話就是凡是溫柔的人,男的女的我都喜歡。我慌張的躲開霍北的目光,我怕我陷進去拔不出來。我的心似乎被竹林清風吹得柔軟,我舍不得對霍北再說出任何傷害他的話。我看著地上,手心全是汗,仔細思索著怎么能把話說得婉轉。
“霍北,你知道嗎,我在美國的時候,我很喜歡美國人的生活方式。他們買一塊地,全家人一起一磚一瓦,一塊一塊的建造他們自己的家。自己打柜子,自己刷油漆,自己種花。周末全家一起開著mini van去郊游,去湖邊條魚,或者和鄰居一起在院子里燒烤,放著悠揚的音樂,手拉著手跳舞。孩子們很活潑,也有一條大狗。”我說著,很想緩解下現在這種悲傷的氣氛。我望著眼前的竹林,仿佛已經身處那里。霍北微笑的聽著。
我看著他,說起我夢想中的家,我的心逐漸也平靜下來。
“但是你知道嗎,我可以想象的出來那些溫馨的場景,那些開懷的笑聲,但是我想象不出來他們的臉。”我有些哀傷,“霍北,那是我永遠都過不上的生活,可望不可即,我甚至跟我現實的生活完全對不上號,但是沒關系。每個人心里都有一份這樣美好的東西,它能給你溫暖,能給你力量,其實不在乎是不是真的可以得到。你能明白嗎?”
霍北一手撫摸著我的臉說:“可是你還是那么想過那種生活不是嗎?”
我看著霍北,心跳的很快,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讓我故作鎮定的姿態崩盤。霍北正對著我,很認真的說:“姚遠,看著我,想著你剛才說的生活,清晰了嗎?”
我愣神的功夫,霍北湊近我的臉龐,近到他的鼻尖依稀可以碰到我的。他輕聲說:“我看到你了。你始終在我想要的生活里。”
我看著如此近的霍北,心快跳出嗓子眼,他長長的睫毛馬上就要和我的疊在一起,我哪還能意淫什么以后的生活啊。
霍北親了我,他的唇很柔軟,和杜煦的不一樣。杜煦這個人悶悶的,他的吻卻熱情似火,霸道,激情;霍北這個人很陽光,他的吻卻柔情似水,婉轉,纏綿。情不自禁的我吻了回去,情不自禁的我回應著,情不自禁的我迷失了。杜煦,這個考驗我沒有過去,我該怎么辦。
悠長的吻結束后,我哭了。我推開霍北說:“霍北,我愛杜煦,我求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我說著,好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心里不斷重復著“我愛杜煦”,說服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錯覺。
霍北皺著眉頭說:“好。”他也一時失神,看著我哭。他擦去我的淚水,又吻了吻我的雙眼,說:“我答應你,我不會讓你為難。我們回去吧。”
我淚眼朦朧的看著眼前這個人,什么都沒說,看著他走回停車場。這就是心碎的感覺吧,我看著霍北孤獨的背影,怔怔的站在原地。曾經我也經歷過心碎的痛苦,我感覺自己好像被無數人按住,然后看人眼睜睜的把我的心掏出來,撕得粉碎然后扔在地上,很不屑的碾碎了,無論我怎么哭喊,怎么掙扎都沒有辦法挽回,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切。但是如今,我對杜煦的感情就是困住我的枷鎖,我像被杜煦攔著,看到別人在我眼前把霍北的心掏出來凌遲,血粼粼的一幕,霍北奄奄一息,而我卻無能為力。這遠比當初的感覺更讓人痛苦,痛苦百倍。
他開車回到他家,下了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扭頭就走了。我一直沒有直視他,我怕自己再犯錯誤。但是他走了以后,看著他的背影,我居然有種想要伸手抓住的沖動。
我坐在駕駛座,抱著方向盤放聲大哭。明明是我傷害了霍北,我卻好像比他更難受。是我心太軟了嗎?是愧疚嗎?是無能為力嗎?還是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到底在惋惜什么?我又在舍不得什么?
天黑了下來,我想都沒想直接開車去了杜煦家。我擦干眼淚,敲開了杜煦的門。再看杜煦,看他一臉關切,我開始痛恨自己。這個下午,改變了所有事情。
“姚遠,怎么了?怎么哭了?”杜煦看我咬著下嘴唇流眼淚,睫毛上掛著淚珠,忙拉我進來,關上門。我很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杜煦,問他我該怎么辦,可是我怕我會失去杜煦,我不知道怎么開口,我開不了口。
“沒事,姚遠,有我呢。都會好的。”杜煦見我只是哭又不說話,抱著我安慰道。我在他懷里,想起下午霍北的懷抱,我自責的發瘋。我恨不得跟杜煦說你也出軌一次,我原諒你你也原諒我,我們像沒事一樣生活。但是這怎么可能。
哭了好一會兒,杜煦問我:“哭這么半天,餓了吧?”
他這么一說,我還真有些餓了。我點點頭。他彎下身子平時我,笑起來:“傻丫頭,我給你做點吃的吧。”
我看著杜煦在廚房忙碌,勸自己算了,就讓這件事情爛在肚子里吧,我是愛杜煦的,一切都會好吧。
杜煦端來一碗面,又挑了個喜劇電影陪我看。我吃了面,靠在杜煦懷里睡著了。
那晚我做了個夢,我夢見我給霍北描述的生活,那個男主角就是霍北。我們在院子里陪孩子們玩耍,圍起院子的籬笆外,杜煦傷心地看著我們。我看到杜煦,拼命向他跑過去想解釋,但是我怎么跑都跑不到他身邊,他離我越來越遠。我摔倒了,我哭喊著要杜煦別走,可我不經意回頭,發現霍北和我的孩子們全都消失不見了,只有我孤零零的坐在地上。
我驚醒,眼淚濕了一片。杜煦躺在我身邊,他被我哭濕的枕頭弄醒了,著急的看著我。我死死抱著他,心跳的飛快。他安撫著驚慌的我說:“我在這。”
我抽泣:“杜煦,對不起。” 杜煦一聽我說“對不起”,愣了一下,繼續抱著我說:“沒事了。”我看著黑暗中,他清晰地臉龐,不知什么時候也飛上一抹憂傷。我伸手舒展杜煦皺緊的額眉頭,雙唇主動貼上他的唇。此時我能想到的,就是做愛,仿佛只有這個時候,我全身心是屬于他的;仿佛只有這個時候,我才最確認他不會離開我;仿佛只有這個時候,我才是最接近“愛”這個東西,依稀能觸摸到的感覺。
杜煦被我挑起浴火,想慰藉我們彼此心中的不安,這無疑是最好的辦法。他像個野獸一樣,恨不得活吞了我一樣。我感覺到他的占有欲,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我是他的,在我身上留下他的印記。不知道什么時候,我疲倦的昏睡過去。
再醒來天已大亮。我看到杜煦赤裸著身子躺在我身邊,他早就醒了,心疼的看著我的脖子和胸前。我一動,渾身酸疼,疼的我齜牙咧嘴。
“姚遠,對不起。”杜煦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把臉埋在我胸前。
我低頭看看我胸前一個個吻痕,沒有生氣,溫柔的抱著杜煦說:“沒關系,我又不疼。”
杜煦蜷縮在我懷里,有人說人蜷縮成一個蛋的形狀時候是在保護自己,他抱著膝蓋,枕著我的胳膊在我懷里,他感覺很不安全。他低沉的嗓音帶了一些固執,他說:“姚遠,我愛你,我相信你。”
兩個人在一段關系中,會怕麻煩而不愿結束一段成熟穩定的關系,認為再也碰不到這樣的人,實際上,當他們被迫分開,會發現,這種程度的痛苦,是可以承受的。人們因為各種原因拖著不肯分手,不愿當壞人,覺得湊合能過,懶得重新開始,怕找不到他這種條件的,他很帥,她很漂亮,他對我好,他對我爸媽好……翻來覆去,令人動搖的理由非常多。有人說,當你開始動搖了,你就已經放棄了,再多做,也是掙扎。猶豫不決的感情終究會走向痛苦,反而堅持下來的似乎只有一個原因,我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