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1,2,11”
字跡清晰的日期,這明顯是去年春節留筆的。
我實在是想不通,他留筆在此到底是想表達什么。去年回老家的時候,他是獲得那些煞羨旁人的贊譽。就連齊熙都是對我說過,“俊哥哥,他好厲害!這一年怎么可以掙這么多的money呀?”我覺得那個時候的他是滿臉笑容,在老家他與長輩們談論的那么興高采烈。我和齊熙都是在屋子里烤火,只是那個時候沒有我們插話的機會。默默地聽他講述,他說的那些事情,我已經忘記了,我只記得他很開心。
我想了一會兒,把書本擺放好。坐在他的床上,看著桌子玻璃下的一些照片。有小學畢業的,初中畢業的,大學畢業的。當然,還有一張,與臨江墓地上的照片一模一樣。我一摸這透明的玻璃,有些微涼的水氣,這是擦過的痕跡。不由的想到,大伯和大媽兩個人一聲不響的每天在這里擦玻璃,看著這里面的照片,照片里的笑容在他們的臉上是變成了愁容,這玻璃上的水氣不只是有抹布的濕潤,還有他們從心里滴下的眼淚。
想到此,我不禁閉眼,搖搖頭,眼角也些許濕潤。突然間,這房間空空的,覺得照著陽光的自己還是會覺得冷,氣溫瞬息間下降。
二
“田景,出來吃飯了。”房間外傳來大伯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
“額——好。我馬上來。”我用手揉了一把眼睛,立馬立馬回答道。我走出來這間房間,輕輕帶上門,到衛生間洗了一把臉。然后,走到客廳去吃飯。
“大媽,您也過來吃吧。別做太多菜,晚上就回老家了。”我拉了一個位置,在大伯跟前坐下,抬頭對廚房的大媽說道。
“沒做什么菜。你也難得過來一回。我做的就是幾件拿手菜,也是你們哥倆最喜歡吃的。”大媽傳來一句,并且推開玻璃門,端著一盤菜走到桌子邊,說道。
“額——那就麻煩您了。我一定多吃點。”我急忙笑著對她說道。
“唉——?要是你哥也在這,你們倆倒是可以好好吃一頓。”她語氣一頓,明顯又是讓這菜肴給激起她的情緒。
“額——這——”我回不了一句話,話語卡在喉嚨里,如鯁在喉的感覺。
“說這些干嘛,田景親自過來看看我們。你跟他說這些干嘛?”大伯接過她的話,有點惱,說道。
“怎么了,說這些又怎么了。他又不是三歲大的人,這么大了,說說怎么不行啊?”她把菜放下,反駁道。
“好——好——我說不過你。吃飯,來,吃飯。田景——吃飯。”大伯有點無可奈何,對她說完,連忙對我說道。
這樣的情況肯定不是一次兩次了。我一語不發,拿著碗筷,夾菜吃飯。這就是第一次的過來看大伯大媽,我只能是盡量的緩和這些局面。而我吃完飯,才有些明白,自己的話語不是在緩和,而是在激化。他們每次看到我,就會想起俊哥,只是坐在他們面前的是我。不是他。
吃過午飯后,大伯便去上班了。大媽也是收拾碗筷后,自己走到房間去上網,讓我自己隨便。
而我自己來漁北市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是來接大伯他們回老家,還有一個目的是來接我的女朋友——周謹。
當我去大媽的房間說自己要出去一趟的時候,我看到她又在俊哥的空間相冊里翻看著照片,一張接著一張。我開口的時候,我就害怕去打擾她,但總覺得自己在這里就是一種導火線,關于回憶的火藥桶,我只要一出現,一說話,她那眼角的淚就是要將回憶都爆炸開來的征兆,所以,我選擇了離開。
三
我走在去火車站路上,自己心里還在想著,他寫的那些字,是否與他的離去有關呢?
等我到達火車站的時候,心里還是沒有想到絲毫答案。
手機的短信是五分鐘前發的,“我快到了。還有二十分鐘左右。”
火車站的人群,依舊可以用“人滿為患”來形容。我站在出口的旁邊的臺階上,等著她走出來。
“這邊,小謹。”我看見她拖著箱子走出來,向她揮手,喊道。
“我終于回來了。”她看著我揮手,走到我面前,很感慨的說了一句。
“這回來就一個半小時。還要這么感慨啊。”我笑著接過她的拉桿箱,說道。
“我半年沒有回來了。你十月份回來過了嘛,當然不覺得有什么。”她解釋道。
“恩。這倒是。我這次比你還是先回來了。”我用左手拉著箱子,用右手一把摟住她,然后說道。
“我可是在實習的人,哪里像你這么標準的大學本科生啊?”她仰著頭對我說道。
“我還不是要實習的,就在今年暑假。”我盯著眼睛對她說道。
“拜托,還沒過年好吧。那是明年的事情。笨蛋。”她回應道。
“額——我說的是陽歷,你說的是陰歷。”我認真地說道。
“我管你呢,反正我不是笨蛋。哈哈。”她見我認真的樣子,拉著我的圍巾,轉了一圈,笑著說道。
“好吧,我說不過你。”我有種被打敗的感覺,泄氣的說道。
“這圍巾是不是一樣圍著呀?”她望著圍巾,略有所思的對我說道。
“恩。這么冷,肯定圍著在啊。”我馬上說道。
“那你爸媽沒說這是誰送的?”她一眨眼睛,對我說道。
“問了啊。我說這是你媳婦兒給你兒子織的圍巾,怎么樣啊?”我坦然的說道。
“額——我還沒嫁給你呢?誰是你媳婦兒啊?難聽死了。”她一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那你嫁給我吧。”我立馬給了她一句。
“額——我還沒吃飯呢。餓死了。”她一撇嘴,嘴里“砸吧砸吧”的一響,很委屈地說道。
“好。我請你去吃大餐。”我拉著她的手,便朝火車站外面走去。
漁北市的街道很窄,老城區的道路都是這個樣子。火車站還在老城區這邊,而繁華地段是在長江的上游。我和她在路邊的綠蔭大道上走著,兩邊都是香樟樹,在這個季節也只有這個樹種能夠依舊挺立在道路兩旁。抬頭可見的天空,朵朵云,都開始朝更遠的地方縮去。天氣預報說,明后天就會下雪。這天兒,愈加冷的出奇。還有這一股又一股的寒風。
我拖著行李箱,牽著她的手。兩個手套連在一起,是溫暖了兩個人的心。
“這家餐館的烤魚做的不錯。請你嘗嘗。”我環顧著餐館內的環境,對周謹說道。我們走進一家離汽車站不遠處的餐館,吃完可以就近送她回家。
“我沒來過,看起來應該不錯。”她看看旁邊熱氣騰騰的火鍋,然后對我說道。
“這里的特色菜是烤鯽魚。”我和她說了一句,然后讓服務員寫了一個特色菜。
“還有,”我突然想起來,對服務員說道。“再點一份山藥羹。”
“這是我的最愛,我剛準備說的。”她望著我,笑著說道。
“我能忘記這個嗎?”我把圍巾取下來,說道。“這烤魚是相當霸道的一道菜,等會別怕辣啊。”
“肯定不會。”她堅定的對我說道。
“對了,你什么時候回武漢呢?”我問道。
“我們就放七天。”她伸出手,比劃道。“可憐吧。”
“工作了,肯定不是和在學校一樣舒服。”我用安慰的語氣說道。
“比如我。”語調斗轉,打趣道。
“你也會有著一天的。”她狠狠地瞪我一眼說道。
“好了,為表歉意。我再去給你買一杯奶茶。消消火。”我不由一笑,看著旁邊火熱的吃客,說道。
“這還差不多。”她說道。“我要一個中杯的蜂蜜柚子茶,溫的。”
“好吧。這門口就有奶茶店,等會兒。”我起身,說道。
“快點啊。烤魚馬上就可以吃了。”她對我催促道。
“恩。幾分鐘。”我回應一句,朝門外的奶茶店走過去。
門外是一陣風刮來,沒有圍巾的領口,風像拼命的往里面灌。我用手拉一下衣領,回頭一望,像是丟失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似的。這天要下雪的冬天,街上的每個人都在往一個有著溫暖的地方聚集著。這是人的一種生理趨向,害怕寒冷的季節,也害怕過熱的天。而除開這種“溫度”,我心里還有一種感覺。就像此時我沒有圍巾的領口,胸口也冷,但是回頭看一眼那個在等我拿奶茶回去的人,心里卻又少了幾分寒素。更多的,是一種欣慰的暖流,魚貫滿身。
“老板,中杯的蜂蜜柚子茶。溫的。”我對奶茶店的老板說道。“還要一杯梅子蘆薈,也是溫的。”
“等等,老板,再加一杯溫的梅子蘆薈。”從我背后傳來一個女聲,言語里帶著一絲笑意。
我回頭一看,在黑色外套下有著一個圍住脖子的紅色圍巾,謝藍煙站在我身后,正眼帶笑意的望著我。
“怎么是你?”我一怔,然后說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