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錢燒成灰,在風中輕卷如蝶。
這灰飄入冥界,便真的化身為蝶,翩翩飛入各自人家。
易兆風,哦不,該怎么稱呼死后作了鬼的人呢,我想還是叫他在人間的名字吧。易兆風靠在榻上,抓住一只蝴蝶在手中把玩,身后就適時響起一陣嘲諷的笑。
“哈!情圣!今年的蝴蝶又來了?”金天走到他面前。說也奇怪,金天這么一死,倒總算知道自己也是棋子,對令家的敵意也日漸消退,只是還改不了那陰陽怪氣的調調,沒事便調戲易兆風玩兒。易兆風呢,想著既然大家都變成鬼了,往日的冤仇還有什么放不下?況且好歹自己是個男人,何必小肚雞腸,所以一般都隨她去了。
“你也是夠狠的,好幾年也沒說去她夢里走走,是真放下了?”金天搖搖頭,“你可騙不了我。你們那撥死了的,什么阿薇,還有令熊那兩個死弟妹,還有倆蠢侄子,都早就去投胎了。你為什么不去?還不是因為投胎前要喝孟婆湯,你怕忘了她!”
“那你不是也沒去?”易兆風反問。
“哼!”金天冷笑一聲,“我早就活膩了,人世間無非就是爾虞我詐,互相利用,還不如當個鬼,逍遙自在。”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說的那樣。”
“是是是,你命好,你有你的令小姐,”金天倚在門上笑道,“聽說你們馬上要團聚了,我可真為你們高興!”
易兆風猛的站起來,“什么?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和令熊馬上要見面了,開心嗎?”
易兆風逼近一步,語氣少有地嚴厲,“你什么意思?什么叫馬上要見面了?”
金天噗哧一笑,“我啊,那天去偷翻了生死簿,你們令小姐生了cancer,只剩兩個月時間了呢!怎么樣,難道不是個好消息?”
易兆風面色鐵青,自己死后,本已決定從她的生命中徹底抽離,讓她早點忘了自己,早點放下心結,所以,就算是目睹她送自己最后一程時肝腸寸斷的憔悴模樣時,他也忍住心痛與不舍,不曾入她夢中。幾年時間過去,她這幾年不哭了,提他的時候也越來越少,他也漸漸放心,也盡量不想,不提,不去偷看她飲食起居。只每年年節燒來的紙蝶,讓他覺得,這樣也挺好,她總算有了平靜的日子。
所以,是幾時的事?他暗自懊惱,如果還是日日盯著她,也不會現在才知道她已重病纏身。易兆風一急,便不顧金天的眼神沖了出去。
循著月光向屋內看去,令熊不知何時已在躺椅上和衣睡去,旁邊桌上還有沒吃的藥和半杯水。易兆風嘆口氣,穿過落地窗,至床上取了薄毯給她蓋好。她似有所覺,手在空中亂抓了一陣,終是撲了個空,耷拉下來,易兆風又小心地把她的手塞進被子里,自己坐在旁邊,一直守到五更。
睜眼的時候,是早晨六點,退隱幾年,工作時嚴格的作息時間并沒有改變。令熊發現自己睡在躺椅上,身上還蓋著毯子。昨晚,她幾年來沒做的夢又出現了,這一次,她覺得自己真的抓住了易兆風的手,只是當她用力去抓那雙手時,自己的手竟然從他的手中穿了過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