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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 劍客山莊
天涯客棧門前,遠遠一陣馬蹄聲傳來,只見陽光明媚艷麗,一人一馬正逆光而來。
馬上人一襲青衣,頭戴帷帽,雖看不清面容,但英姿颯爽,眨眼已到客棧門前。
柳無意一夜未睡,沒想到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神醫,竟然被那獨眼無視。
臨窗而坐的他,從夜半一直坐到天亮,桌上除了一壺上好的龍井,還擱著一個銀袋。
他瞧著那銀袋,腦中閃過獨眼冷漠的臉,而窗外,天色由暗到明,那獨眼竟然一夜未歸。
他劍眉微蹙,用力抓起獨眼的錢袋,真想一下擲去窗外,可耳邊馬蹄聲傳來,片刻間,只見一襲青衣的獨眼已然跳下馬來。
柳無意雖然生氣,但終于等到獨眼,薄唇還是按耐不住微勾,端起茶杯飲了口茶,便起身來到門前,抱起胳膊眼神犀利看向獨眼。
獨眼正塞給小二一塊碎銀,吩咐小二好生照料馬匹,身后卻聽一人冷嘲:“一夜未歸,看來你也成了那戲子的囊中之物,不過,他的馬可從來不外借,你能騎他的馬回來,說明他對你還不錯!”
獨眼回頭,透過拂面的輕紗,只見一襲月白袍子的柳無意,此刻眼神冷然,薄唇勾著一絲不快。
獨眼當然明白自己已然得罪了這位神醫,對于他的冷嘲熱諷,只淡然一笑:“其實,他人也不錯!”
獨眼說完便要進門,而柳無意卻上前一步攔住去路,“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讓你赴他的約?你寧愿去見他,也不愿找我看眼,難道你也被他迷惑,喜歡上了他?”
獨眼一怔,沒想到與自己并不相熟的柳無意,會如此咄咄逼人,“我的眼睛我自知無藥可醫,不勞神醫費心,至于其他,我想不關柳神醫的事,請讓開!”
柳無意卻將俊臉一揚,一記白眼掃來,冷然一笑,“我柳無意行醫多年,別人拿我當寶,你卻拿我當草,我好心幫你看眼,你反而不相信我!”
此時,一襲淡紫衣衫的少女發現了門前的獨眼,本來淚眼朦朧,此刻卻已眉開眼笑,蹦蹦跳跳朝獨眼跑來,卻見那位神醫竟然擋在主人面前,于是一把將他推開,抱著獨眼衣袖,擔憂道:“主人,你可回來了,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獨眼微笑搖了搖頭,“小丁香,我沒事,害你擔心了!”
小丁香眼淚一下涌上來,氣憤道,“我知道,一定是那個叫戲夢的使壞絆住你,不然,主人不會讓小丁香擔心整晚的!”
獨眼嘆口氣,幫小丁香擦了擦眼淚,“好了,我這不回來了嗎,看你的黑眼圈,一夜沒睡吧,快去補個覺!”
而一旁的柳無意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看著主仆二人,冷嘲道:“我也該補個覺,不過,怕是不成了!”
只見客棧門外,來了七八個人,個個眼神凌厲,腳步生風,帶頭的是個年輕公子,長得一臉正氣,一開口恭敬有禮,“在下劍客山莊林清覺,奉莊主之命,請公子和這位姑娘同去劍客山莊小住!”
“林清覺,丁劍生丁莊主的義子,憑借一套出神入化的浮云劍法平步江湖,更是江湖后起之秀佼佼者!”
柳無意說著走到林清覺面前,淡淡一笑,轉身看向獨眼,不解道,“連丁莊主都要請你回莊小住,還真是意外啊!”
獨眼也很意外,初來乍到,與丁莊主并無交集,然而,聽林清覺一翻解釋才得知,昨日與小丁香逛街時,曾向人打聽過一個人,一個十六年前進京趕考的秀才,這秀才便是小丁香一直尋找的父親。
沒想到此事傳到丁莊主耳里,丁莊主曾在戲臺前見過獨眼二人,心中對二人相貌有些印象,當下便派最信任的義子林清覺找到獨眼主仆二人。
劍客山莊依山而建,傍水而居,外看氣勢恢弘,而走進莊內,宅邸形勢自然,環境幽雅,不愧為武林第一莊,而且處處彰顯主人的財力與地位。
獨眼與小丁香已經在劍客山莊住了三天,卻還未見那丁莊主給與答復,丁莊主似乎很忙,竟然一直未回山莊。
同來山莊的還有柳無意,只因山莊住著一位神志不清的傻小子,據說,這傻小子本是高官之后,五年前,還是個人前道貌岸然,人后欺男霸女,憑借權勢,殺人淫樂的惡徒。
大快人心的是,這惡徒被鬼樓抓了去,回來時變得呆呆傻傻,御醫也束手無策,后被送到劍客山莊一直養病至今。
然而,一直不曾露面的神醫柳無意,而今竟然答應醫治這傻小子,便同獨眼一道來了劍客山莊。
那傻小子最近似乎怕了柳無意,一看到柳無意端著藥碗,一邊大喊著苦,一邊四處亂竄,卻沒想到,當猛然撞見獨眼這張臉時,那傻小子竟然驚恐地大叫,一頭扎在花叢里,再也不肯出來。
“唉!你又不是鬼,他干嘛那么怕你?”柳無意站在花叢前,睨著獨眼道。
獨眼眼神冷漠,“你是大夫,治病是你的事情,不過,他這樣突然闖進來,會嚇到小丁香,這碗藥要盡快讓他喝掉!”
獨眼自柳無意手中拿過那碗褐色藥汁,點了那傻子穴道,輕輕松松便將藥灌了下去。
柳無意見此,嗤笑一聲,“嘿!不知這碗藥效果如何?”他說完,話音一轉,意味不明,“他以前可是個惡人,我可不保證能把他變成好人,你這般對他,難道就不怕他恢復了神志,記恨你?”
獨眼眼中閃過一抹冷然,鬼樓毒傻的人,向來只有鬼樓才有解藥,
“我與他素不相識,又無冤無仇,他不應該因喝一碗藥而記恨我!或者糾纏于我!”
柳無意聽出他話中有鄙夷自己之意,只淡淡一笑,“哎呀!這劍客山莊真是環境優雅,能住在這里,也算愜意!我今天心情好,你既然不需要我幫你看眼,那這銀子還給你!”
柳無意說著,手中握著一個銀袋,伸手遞向獨眼,獨眼看著自己的銀袋,抬手剛要接過,而柳無意戲謔似的卻又收回了手,笑道:“如果我說,我能治好你的眼睛,你要不要試一試?”
獨眼皺眉,卻突聽小丁香邊跑邊大聲道,“當然要試一試!”
小丁香剛剛睡醒出了門,柳無意的話恰巧傳進耳朵,為了主人著想,她急匆匆跑了過來。
柳無意狡黠一笑,這個小丫頭果然最好使喚,卻見獨眼眼神依舊冷漠,于是翻了個白眼,不滿道,“就怕你的獨眼主人不領情呢?這樣,我若治不好你家主人的眼睛,我就分文不收好不好!”
柳無意說著,將銀袋塞給了小丁香。
小丁香抱著銀袋,沒想到這一百兩銀子還能失而復得,一時高興不已,忙對柳無意感激道:“那個神醫,我家主人的眼睛就拜托你了!”
“小丁香,莫要輕易相信別人!”獨眼看了一眼小丁香,但又不得不妥協,再抬眼看向柳無意,只見他得意洋洋,“柳大夫,那就麻煩您了!”
柳無意唇角勾起,笑意濃濃看著獨眼。
房間內,獨眼坐在一張圓凳上,取下眼罩,柳無意仔細查看一翻,又幫獨眼號了脈,這才坐下來,端起茶杯,慢慢喝起茶來。
“神醫,我主人的眼睛如何了?”
柳無意輕聲笑道,“小丫頭,你的主人恐怕要枉費你的一片苦心嘍!”
小丁香看了看柳無意,又看了看獨眼,不明所以,急問:“神醫,你這話是何意,難道你也治不好我家主人的眼睛?”
“我可沒這么說!”柳無意瞧著獨眼,眼中閃過一抹憤然,“小丫頭,這茶涼了,麻煩你換一壺熱的來,我正好有話與你家主人單獨談談!”
小丁香瞧了瞧二人臉色,生怕二人又斗起氣來,耽誤了治病,于是應了聲,提起茶壺出了門。
柳無意一雙劍眉星目直直盯著獨眼,皺眉道:“你以為用真氣打亂脈象,我柳無意就束手無策,無從下手了嗎?你面色雖正常,卻全靠一股真氣支撐,實則你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你的眼疾并非娘胎而來,而是中毒而至,而且不出我所料,這毒在你體內已久,早已深入臟腑,雖然你近來用了珍貴的天山雪蓮,卻因病入膏肓無法根除,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中了什么毒?何人如此歹毒,竟讓你活受剜心蝕骨之痛?”
獨眼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愕,“你說我用了天山雪蓮控制毒素?”
柳無意戲謔道:“難道你不知道?我都聞到了,你懷中的瓷瓶里,不就是天山雪蓮?”
獨眼忙摸出懷中的瓷瓶,倒出一粒藥丸,“這竟是天山雪蓮所制!”
柳無意冷嘲一笑,“你竟然不知道,不過,我倒是很好奇,這樣珍貴的丸藥,你是從何而來?若是偷的搶的,你也沒那本事!若是他人所贈,你到底有多信任他,不知何物就往肚里咽!”
獨眼微微低頭,默默吞下指尖那粒丸藥,而腦中此刻卻滿是戲夢那雙眼睛,清澈而笑意盈盈的,妖媚卻幽怨疏離的。
“不過,你總算信對了人,有了這天山雪蓮,你不止保住了小命,而且,在我一番調理下,即便毒素不能根除,活個幾十年也足夠了!”
獨眼收起瓷瓶,重新放入懷中,嘴角淺淺一笑,“那多謝柳兄了!”
柳無意皺眉:“柳兄?我是個大夫,一眼就知你是女兒之身,而且還是個久未出閣的女子,也難怪,你比男人還兇狠,這輩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獨眼怔了怔,并未生氣,只是淡然道:“柳兄,不瞞你說,我時常徘徊在生死線,為了生存不得已如此,你能不能不要把我中毒的事說出去?如此我既便做了鬼也要感激你!”
柳無意正將一根銀針刺在獨眼臉部穴位上,手中動作不禁一滯,“你若在我柳無意手中做了鬼,我做人也不放過你,不過,你的毒著實罕見,前所未聞,若是你肯告訴我中毒始末,興許解毒容易些!”
獨眼搖了搖頭,“過去的事,我記不清了,你若有心救我,又何必問?”
“那名字總記得住吧!”柳無意戲謔一笑。
獨眼心底閃過那句溫柔如水的征求,“我喚你萋萋如何?”于是答道:“萋萋!”
“哪個字?”柳無意隨口問。
獨眼眼中閃過一絲茫然,那日,她急著回客棧,并未細問戲夢,但留意到方才的雪蓮藥丸瓷瓶上,圖案是一片遠山,遠山下芳草青翠,萋萋而生!
“芳草萋萋的‘萋’!”
柳無意笑了笑,端詳著獨眼清秀脫俗的臉,笑道,“這么美的名字,倒也適合你!”
次日,丁劍生丁莊主終于回到劍客山莊,丁劍生雖為武林人士,卻也頗喜舞文弄墨,他端坐于書房中,書案上一幅山水栩栩如生,尤其那點點粉紫,他垂眸凝視許久,鼻尖仿佛聞到丁香花的香氣,然而下一秒,他眼神中閃過一抹痛楚,竟將那畫卷撕得粉碎,隨即扔進火盆中。
“義父,他們到了!”門外傳來林清覺恭敬的聲音。
“讓他們進來!”
小丁香因為緊張,拉著獨眼衣袖,隨林清覺進了書房。
丁劍生看了看獨眼二人,示意他們落座,林清覺便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丁劍生五十歲上下,眼神卻依舊犀利無比,看向小丁香時,往事襲來,他想起當年那個如丁香花般的女子,只是,女子已逝,給他留下一個丁香花般的女兒。
小丁香手握一幅陳舊畫卷呈在丁劍生面前,丁劍生接過畫卷,緩緩打開,那畫卷里的紫色丁香美則美矣,卻失去了往日光彩,而且落款處似被人為裁掉,已無作畫人字跡。
小丁香看著母親的遺物,忍不住眼淚簌簌而下。
“丁莊主可認得這幅畫,這是小丁香母親的遺物!”獨眼見丁劍生盯著畫卷出神,于是開口詢問。
丁劍生收了收心神,“啊!這幅畫老夫當然認得!但并非出自我手,而是我那慘遭橫禍的賢弟所作!”
一語頓時驚呆了獨眼和小丁香,小丁香滿眼不可置信,她仔細盯著丁劍生的臉,明明自己眉眼與面前的丁莊主有幾分相似,而這畫卷自他口中卻另有其人。
“丁莊主的意思是?”獨眼問。
“她的親生父親,正是已故武林盟主季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