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G小妞
1.
去年的十月,我獨自去了武漢。因為要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朋友的婚禮。
這一天是10月1號。北方的天氣正屬于微寒之季,我身穿黑色夾克坐在候廳室。航班從運城起飛,透過候廳室大大的玻璃,我看見了運城的高樓大廈。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整個城市難言靜默。這是一個旅游的假期,整個候廳室顯得特別擁擠。溫暖的氣氛和我孤寂的內心是那么格格不入。
我看著窗外,聽著耳邊熙攘的聲音,卻覺得世界一片荒涼。
我冷笑,自己這是在干嘛,是去參加婚禮又不是葬禮。這種情緒,讓我開始厭惡自己,分明是朋友的心理,卻想占據情人的標準。
我是一個自私而狂妄的女人,內心充滿了掙扎。就像看到他超越我時,我為他歡喜的同時又充滿了嫉妒。
我使勁搖了搖頭,去尼瑪的心煩意亂。
恰好此時,廣播里傳來登機的聲音。我背起包,緩緩的向登機口走去。
2.
我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過去,是一個靠窗的位子,身旁座位上是一個年齡相仿的男孩,他看著我,溫柔的笑著,看著他的微笑,直覺告訴我這是一個悲涼的男子。
我轉過頭,看著遠處的車水馬龍。突然,飛機在跑道上加速了呼嘯,繼而飛躍上空。我感覺到一陣暈眩,屏住了呼吸,手抓緊了座位的扶手。
你要不要閉上眼睛?我的耳旁傳來了男子的聲音。
不,我喜歡這種暈眩的感覺,我享受飛帶給我的刺激。我說。
我是一個特別奇怪的女子。怕黑卻癡迷于夜。喜歡安靜,偏偏人群中我的笑聲最大。
有人曾經告訴過我,這是因為脆弱,是因為脆弱所表現出來的反脆弱。通常內心孤獨的人在人群中有說不完的話,這是一個反定律的規則。
而這次,我就是要去參加說這句話那個人的婚禮。他叫蕭風。
3.
蕭風,是我在寫作上很好很好的一個朋友。
我和蕭風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漫漫數十年,算上這次也只見過三次。有時候覺得真正的友情真的不是距離能衡量的。
我們都知道彼此很重要,卻也不時刻聯系。那種推不開又拉不近的情感大概說的就是我們吧。
我們是朋友,相互鼓勵,又似仇人,互相嫉妒。我們像親人,不關心對方,卻又在意彼此。我們一南一北,過著各自毫不相干,卻又時刻相交的生活。久而久之,我們成為了彼此生活的一部分。
我們聊天,我們打賭,我們在對方生日的時候送上禮物,我們隔著屏幕看一個又一個燈火燦爛的城市。我們把自己活成了彼此的心靈依靠,成為了對方的一種支柱。
很多時候,我們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越過了朋友的界線噓寒問暖。我又覺得我們是彼此心靈的情侶。
飛機穿過白云,遇到氣流開始顛簸。我的思緒被拉回。外面的天好藍,卻憂郁成了一片海。那真的是一種非常孤單的感覺。就像聽到蕭風要結婚時,我內心呈現出來的那種無以倫比的孤獨感。
4.
友達之上,戀人未滿。
曾經,一個一起和我們寫作的朋友這樣評價我們的關系。
我覺得不是。我們之間應該是友達以上,戀人之上。因為友情不會這樣依賴,戀人又不會這樣復雜與長久。
認識蕭風的時候,我的寫作是那種心如死灰的沉寂。那時候,我恐懼有一天我會失去所有的夢想。
然而,蕭風給我的感覺是那樣一個明顯受過生活風塵的人。聽他說著一個男人的夢想,我心里突然有種莫名的感動。他是堅持的。
他說,我們所有看得見的光明,都是歷經了無數的黑暗。
我突然就笑了。雖然不再記得當時的細節,卻清晰的記得那種眼前一亮,從泥濘中被揪起來的感受。
一南一北,我們從未想跨越距離奔向彼此,卻又感覺天涯盡在咫尺。南北呼應,是我們不斷努力中一直不忘給彼此的牽掛。
5.
飛機飛過武漢的上空。南方的10月,陽光刺眼,我趴在窗上,俯視蕭風生活的城市,內心平靜的如同湖面,一切都好像似曾相識。
下了飛機,空氣中的溫度,讓我意識到,我真的到達了南方。我脫了外套,像出口走去,同座位的男子小跑過來說,一起吧。
我抬頭看著他,突然不忍心拒絕。太像孤獨時候的我,渴望與人同行。
走到機場口的時候,我看見了蕭風站在那里,目光一直穿梭在人群中尋找我。
我走上前,突然的出現,將他嚇了一跳。我說,飛機上不停的遇到氣流,不停的顛簸,我差點掛了。
蕭風看著我意味深長的說,嗯,看你此時的模樣,我掐指一算,此女子大難不死也沒有后福。
我瞬間臉色猙獰。而蕭風已經跑了出去,離我一段距離。
機場的停車場內,兩道身影,你追我趕,一個罵,一個駁。
我們都很快樂,我們彼此都知道。
6.
我回到了蕭風的家里。十三層的高樓。一眼望不盡的武漢在眼底呈現。
我站在臥室的窗前。夜色,彌漫了整個城市的繁華。燈火通明的街道,形形色色的路人,嫣然成了一道風景。
開門的聲音響起。我轉頭,入眼的除了端著水的蕭風,還有墻上的婚紗照。
很漂亮。我說。
那當然,找不到自己愛的,也得找個漂亮的。他答。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認識十年的知己。有永久的緣分,能輕觸對方靈魂的人。我知道他的孤寂,與他曾不顧一切去愛卻沒有得到的心酸。
每個男人的最初,大概都純潔的深愛過一個女人,如春季的花朵般,注定頹敗。
窗外,是天際深濃的夜幕。讓人不由的黯然失神。我們望著對方,眼睛像水一樣安靜。
我微笑的看著他,什么也沒說。
7.
婚禮舉行的當天。
蕭風很平靜,甚至沒有早起。新郎該有的緊迫感與他一點都無關。
婚宴臺上,他平靜的宣誓,像是在背誦詩詞一般。
天空奇異的藍,那種藍好像把憂郁撒向了蕭風的臉。婚禮掩蓋了寂寞的心,遮住了他內心的痛。
從我認識蕭風開始,我們好像就很少去談論那些虛無縹緲的愛情。
我們像兩個特立獨行的人,不喜歡自己的工作,在孤獨中寫作。愛情好像只是一個虛偽的概念。
蕭風交換戒指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覺到那種不舒服的孤獨感又強烈的侵襲而來。自此,蕭風身邊有了另外一個女人。即便我知曉,我們依然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卻仍舊忍不住傷感自己被遺落。
我是為他歡喜的,又是嫉妒的。我是祝他幸福的,又是失落的。我是愿他安好的,又是怕他遠離我的。
他終究還是有了歸宿。
8.
蕭風送我去機場。
人群竄動中,到處寫滿了離別的傷感。
蕭風說,你別傻了,等什么從一而終,回頭來過。
蕭風說,忘了他吧。好好尋覓下一個。
蕭風還說,你出息一點,學學我,得不到一個女人就要一群女人。你應該有一群男人。
我說,去尼瑪的,不教老子學好,盡教一些沒用的,你可以那樣,我不行。
最后,蕭風說,所以啊,你是一朵圣潔的蓮花,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滾尼瑪的,走了。說完之后,我轉身離開,背對著他揮了揮手。
天氣,晴空萬里。飛機穿過云層,平穩的飛行。武漢,越來越模糊。回望那座江城,回想那座城的蕭風,我突然覺得自己眼睛里有溫暖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