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田雨的媽媽從廚房里端著果盤走了出來。她將洗好的水果放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隨后又拿起了一個蘋果遞到了我的面前說:“來,吃蘋果。”
我接過了蘋果,只是將它拿在手里,遲遲沒有吃。
“你姐姐不出來嗎?”田雨的媽媽問正在吃小蛋糕的兒子。
小男孩搖了搖頭。
“這孩子,怎么這么沒有禮貌!”田雨的媽媽尷尬地笑了笑。
我看的出來,田雨媽媽的笑多半是心酸。
“沒事,阿姨,這不怪田雨。”我說。“她很優秀,而且是我們班上的班長,對每個同學都很負責,她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唉,現在學習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快快樂樂的,平平安安的就好。”
“阿姨,您放心,田雨一定會好起來的。”
“希望如此啊!”田雨的媽媽說。“你快吃蘋果,我去給你叫一下她。”
我點了點頭,將蘋果緊緊地握在了手里。
田雨的媽媽在房門外一邊輕聲地叫著田雨的名字,一邊輕輕地敲著房門,房間內卻始終沒有一丁點的聲音。叫了一會沒有反應后,田雨的媽媽站在房門外連連嘆氣搖頭。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了田雨媽媽的身邊說:“阿姨,我來試試吧!”
田雨的媽媽點了點頭。
我輕輕地敲了敲房門說:“田雨,是我,陳桐,我來看你了...”
我靜靜地站在門外,豎著耳朵細細地聽著房間里有沒有開門的腳步聲。房間里依舊安靜,沒有絲毫聲響。我隔著一道厚厚的房門,無比的希望她能打開房門出現在我的眼前。
“田雨,我很擔心你,所以我來了,我想看你一眼,特別希望能看到你在我眼前像以前那樣開心快樂,你能開門見一見我嗎?”
我說完后,靜靜地聽著房間里的聲音,一分鐘悄然無息的過去了,我始終沒能聽到房間里傳出任何聲響。我看了一眼田雨的媽媽,她也一臉無奈,我又看向了坐在沙發上的小男孩,他此刻正在吃著小蛋糕。我深吸了一口氣,又輕輕地敲了敲房門說:“田雨,我給你讀一段話吧,希望你可以聽一聽,這是我來你家之前,江珊珊讓我稍給你的話,這也是我想說給你聽的。”
我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粉色的卡片,卡片上存留的一絲溫度讓我心頭一暖。我能感受到江珊珊和田雨之間的友情。此刻,我要做的就是將卡片上僅存的一絲溫度帶給田雨,讓她感受到江珊珊的掛念和我想要見到她的迫切。
田雨,很久都沒有聽到你的消息了,我們都很牽掛你,希望你早日好起來,能快快回到學校。想念我們在學校一起去圖書館的日子;想念我們去校外吃火鍋的畫面;想念我們那天午后在湖邊散步的自由;想念很多很多我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總之我們都很想念你,都希望你能帶著開心和快樂回到學校,快點好起來吧,我們會一直在學校等著你回來,然后一起重溫曾經快樂的時光。祝你早日康復,加油!
我讀完江珊珊寫給田雨的話后,靜靜地聽著房間內的聲音,希望她能打開房門,出現在我的眼前。我就站在這里,等待著她打開房門,可是房間里遲遲沒有動靜。我失落地看了一眼田雨的媽媽,她無奈的對我搖了搖頭說:“先去沙發那里坐著吃點水果吧。”
我點了點頭,慢慢地走向了沙發。
這時,房門突然開了,田雨夢幻般的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一時間竟不知所措起來,只是傻乎乎地看著她激動得頓然失語。田雨她看著我在笑,我看著她,發現她的眼角處有一絲不難察覺的淚痕,她哭過。我盡力地撫平了自己的情緒后,看著她說:“好久,好久不見,你瘦了,也憔悴了。”
她真的瘦了,比起那個活潑、可愛的田雨,我眼前的這個田雨沒了往日般的模樣,她憔悴了好多。我就這樣看著她,心里一陣陣的難過。
“你來了...”田雨輕聲說。
她說完后,慢慢地靠近了我,最后輕輕地將我抱住,我也緊緊地將她抱在了我的懷中。
之后的三天里,我都形影不離地陪著田雨。白天我會帶著她和她的弟弟一起去外面走走,她帶著我去了很多她們當地有名氣的地方,也吃了很多小吃。總之和田雨在一起的日子讓我感到十分輕松和開心,到了晚上我會回到田雨家附近的一家旅館里。事實上,我來到田雨家的當天晚上,他們一家人都讓我住在他們家里,我不愿打擾他們,哄騙他們說自己已經在外面訂好了房間,其實我沒有定旅館,只是這樣一說。
本來我是打算租旅館住的,但當我問了價錢后,心里默默地想了想自己身上的錢,又想了想自己的錢還能撐多久后,便默默地離開了,然后在大街上兜兜轉轉,直至最后來到了一座天橋下,度過了一個夜晚,之后的兩個夜晚都是在天橋下度過的。
我離開的那天,田雨堅持要送我去火車站,我拒絕了她。
“我不想看到你送我走的時候偷偷地抹眼淚,我怕自己會心疼。”
她沉默了一會后,才點了點頭。
“放心吧,我會努力讓自己變好的。”
我走出田雨的視線七八米遠時,她叫住了我,歪著頭靜靜地看著我。我停下了悲傷的步伐,回頭看向了她。
“你還會來看我嗎?”
“我想我回到學校以后,會每時每刻都想來看你。”
田雨微微地笑了。
我也笑著,看了她好一會后,戀戀不舍地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當我確定她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后,我蹲靠在了一棵樹下抱頭痛哭了起來。我很確定自己是因為什么事情而痛哭的,我甚至都不敢去想它的后果,因為我怕,真的很害怕。
這讓我痛哭的事情,都來源于田雨無意中露出了她手腕上那道可怕的傷痕。我清楚的知道她手腕上那道可怕的傷痕意味著什么。她的抑郁癥比我想象的要嚴重許多,我能想象的出來,她消瘦的身體和憔悴的面龐一定是因為整夜飽受抑郁癥的折磨,讓她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念,從而在某個痛苦的夜晚用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然后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好在一切都被及時的發現了,但從此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再也無法消失的傷疤。那道傷疤永遠的留在了她的心里,而她從未在我面前表現過一絲痛苦和難過。
回到學校以后,我用了一周的時間說服自己不再像之前那樣過著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我想我要改變,我要順利的完成學業,找一份好工作,為自己,也為田雨。我要為她把那些錯過的學業都補回來,盡管生活很糟糕,但這并不是我選擇逃避的理由。
接下來的日子,我以前有多瘋狂的沉迷在網吧,現在就有多瘋狂的沉迷在學習上。一切快得像是一場夢,好像恍惚間,大四的第一學期便在一片雪霧之中結束了。接下來,我們將要面臨畢業和找工作,這樣的生活突然讓我有了緊迫感,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坐在高中的課堂上沖刺高考的時光。
寒假來了,我是個無家可歸的人,現在除了田雨,似乎沒有我在乎的人和事了。我答應過田雨,還會去看她的,于是放寒假后,我乘車去了田雨所在的城市。到了她的城市以后,我并沒有著急去找她,而是在她家附近的一家酒店里找了份寒假工,做保安,管吃住,盡管工資很低,但只要能見到田雨,一切都很美好。
找好工作以后,我特意請了一天假,去了田雨家,給了她一個驚喜。正好那天田雨的爸爸也在家,他非常熱情地歡迎我的到來,看的出來他們一家都很喜歡我,尤其是田雨的弟弟,他哥哥長,哥哥短的叫著我。他們為了歡迎我的到來,還做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招待我,實在讓我受寵若驚了。
我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了他們,田雨的爸媽很感動,一直感謝我能陪伴她的女兒,而田雨則在一旁偷偷地傻笑著,正好讓我抓個正著,看著她的笑容,我仿佛看到了往日的田雨,我們似乎回到了從前。接下來的整個寒假,我都會在下班以后陪上田雨幾個小時,然后再回到員工宿舍休息。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地流淌著,美好的事情也在發生著。一直到了除夕夜的時候,讓我感動的是,田雨一家人特意告訴我,讓我一定要去他們家里吃年夜飯。我值完班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來到田雨家以后,他們一家人都在等著我一起吃滿滿的一桌子飯菜,我們其樂融融的在一起吃了一次年夜飯,那感覺真好,我為此差點哭了出來。
窗外的煙花炮竹劈里啪啦的響了起來,我終于忍不住流出了淚水。我仰起頭,半瞇著眼睛讓淚水一點點地流回了眼眶之中,也許我想家了。
煙花炮竹的聲音一直持續了很久,才逐漸消失在了黑夜之中,我知道,明日的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這一切很快會被沖淡在時間的河流里,當舊事重提時,也許一切像是一場夢,久久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很快元宵佳節也在一片炮竹聲之中結束了,我也該回學校了。回學校之前,我告訴田雨,等拿到畢業證以后,我就會來找她,那時候,我每天下班以后都會陪伴在她的身邊。她在黑夜中笑著對我說:“去吧,我等你回來。”
回到學校以后,我收到了張健隊長的來信。他在信中告訴我有個好消息,想知道是什么消息的話,就打電話給他。他在信中還告訴我,我的父母在監獄里過的很好,讓我無須擔心。我看完信以后,立刻跑到了電話亭給他打了個電話。
我撥通電話后,張健隊長很快就聽出了我的聲音,他在電話那頭興奮地對我說道:“陳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親生父母有線索了,目前我們已經掌握了百分之七十的線索,很大程度上能確定他們就是你的親生父母。”
說實話,聽到張健隊長的消息,我心里沒有絲毫興奮,只是覺得這一切來得太過唐突了,我還沒有一點準備。我怕自己找到親生父母以后,無法適應新的生活,就像方叔的孩子,我見到他的那次,他叫方叔和周阿姨爸媽的時候,全身是那么的不自然,但我堅信,他在努力地適應新的生活。
我真的能適應新的生活嗎?
為了讓張健隊長的興奮不至于尷尬,我故意裝作吃驚又很興奮的語氣和他說話。他告訴我現在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去找他,他要把掌握的全部線索說給我聽,讓我在見到自己親生父母之前有個心理準備,也順便了解一下我親生父母的資料。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發去找張健隊長了。這一路上我沒有想過任何關于我親生父母的事情,滿腦子裝的都是田雨。其實并不是我沒有想,而是我現在一直在抵觸這件事情,甚至怕以后找到了我的親生父母,我不敢去面對他們。
我到警局以后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見到張健隊長后,正好趕上他們吃午飯,于是我被張健隊長和他的同事拉著去吃飯了。吃完飯以后,我們一行人回了警局,張健隊長將我帶到了他的辦公室,我們先是聊了幾句閑話,他才開始對我說起了我親生父母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