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邊緣

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我要告訴你,根本沒有所謂的重生,一切都只是一場真實的幻夢罷了。

“小安,請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p>

“數據就緒,演算開始”

1.源點

盛夏的傍晚,正是下班的高潮,擁擠的人潮塞滿了公交,讓喬安幾乎沒有立足之地,雖說身邊的眾人都在勉力避免靠近喬安,但此時已經有些顯懷的肚子依舊讓喬安覺得有些不適應。在炎國,有不擠人的公交嗎!車子在繁華的馬路上走走停停,在晃晃悠悠間離家越來越近,喬安不自覺有些開心,這么多年的辛勤打拼,終于是有了一個家,雖然說不上有多豪華,確實她和狐貍一點一滴的心血的堆砌。

“等寶寶出來,還是要去拍張全家福,去哪家照相館?”

耳邊充斥著各種雜亂的聲音,身穿制服的白領,似乎是難得的正常下班,對著手機咆哮的音量,與他的精神亢奮程度成正比,旁邊有兩個放學的孩子,叼著學校小賣部的零食,聊著時下流行的游戲。這一刻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各自的生活在這塵世間融匯成人間煙火。喬安聽著這些聲音,想著自己的心事,期盼著未來。聽著,想著,期盼著,聽著,想著,期盼著。。。

某一刻,世界似乎恍惚了一下,那些嘈雜的聲音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遠去,上一刻還融入在蕓蕓眾生中的喬安仿佛被某種未知而強大的力量抽離了出來,她好像什么都聽不到了,又好像隱約能夠聽到一些遙遠的聲音。

“喬安,喬安,你醒醒,喬。。。不許睡。。。。聽。。。”

“是小狐貍的聲音,他怎么了?在哭呀”

“真難得,他那樣的家伙原來也會哭?”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困了,先睡會兒,要…乖哦”

“今天的城市新聞,7月11日下午6時左右,管城市長軸西路發生一起車禍。目擊者稱,一輛奧迪車撞向對向車道公交車,致多人受傷,其中一名懷孕5月的孕婦受傷較重“情況不容樂觀””

2.重生

喬安一直覺得胡梨這個名字實在不太適合給除了胡梨以外任何一個男孩子,每次看到胡梨笑,這個想法都會在心里重復一遍,確實是很像只奸計得逞的小狐貍,當然胡爸胡媽取這個名字的初衷也并不是一早就預見到了自家孩子以后會笑得像狐貍,胡梨之所以叫胡梨是因為他爸姓胡,并且有很多梨,很多很多梨,不止梨多,像是蘋果,桃子之類的水果也有很多,胡爸擁有著管城最大的種植基地,種的最多的是蘋果,再其次是梨,所以依照這樣的邏輯,我們可以很容易的猜到胡梨還有個姐姐,沒錯!他的姐姐叫胡蘋蘋,如果日后胡梨還有個弟弟妹妹什么的,那大概率會叫做胡桃桃,胡甘蔗,甚至是胡蘿卜什么的,誰叫胡爸的種植范圍廣呢,依照這樣的方法,不止女兒,兒子的名字不用愁,就算是到了孫輩也是大大的夠用,實在是一件對沒什么文學素養的胡爸很友好的一件事。

胡梨很愛笑,喬安也很喜歡看胡梨笑,畢竟前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這樣看似溫和卻透著狡猾的笑容,是喬安灰色世界里為數不多的色彩。

就像是現在,喬安斜眼瞟著胡梨的臉,胡梨瞇眼笑著,微微低著頭,很是鬼鬼祟祟,卻不是沖著喬安。胡梨和喬安的位置在教室靠窗,不算靠前的位置,喬安以前不是很喜歡這個位置,因為反光,不怎么看得清黑板,身為高三的學生,這點很重要,胡梨卻很喜歡,在很多個陽光比較充足的日子,胡梨都喜歡趴在桌子上,曬著窗口投進陽光,眼睛瞇著,一副讓看到的人都知道他很舒服的表情。

胡梨的笑臉是沖著前排的兩個正在扭打在一起的男生的,兩人已經從一開始的遠程對攻,到不久前的近戰搏殺,再到現在的雙雙跌倒在地,相互糾纏,你儂我儂,很是恩愛!額,不對…是很是激烈,周遭紙片紛飛,書桌和上面的書堆七七八八倒了好些個,女生們躲得老遠,嗯~男生們也是,不過倒是有幾個和兩者關系相熟的想要靠近,只不過現在雙方這么一副如膠似漆的樣子,讓大家一時間都是有些束手無措,周圍的同學們嗡嗡嗡的吵著,鬧著,雖說看起來都有些激動,但真的擔心的,卻沒幾個。

路人甲說:“哎呀,我的書呀!都給壓壞了,我怎么看呀!”

路人乙說:“哇哈哈,我的寒假作業被撕啦!被撕啦!哇哈哈?!?/p>

比較路人但還是給個名字的學習委員李江濤裝模作樣的說:“哎呀!別打了,別打了,再打我就告老師了!”

諸如此類的聲音此起彼伏,總而言之,全是些看熱鬧的,可見這兩人的人緣實在是不好。

眼下這在地上扭打在一起的兩人,一人高鼻高眼,名叫高巖,其人個子也高的很,足足近一米九的身高,即便此刻和另一人扭打在一起,也看得出要比對方高出許多。另一人則相對瘦弱矮小些,因為體格的劣勢,已經逐漸的被壓制,雙腳急急蹬著,只是力量上的懸殊,也只能極不甘心的被高巖一點點壓在身下。

喬安遠遠看著那被高巖壓制的人,目光幽冷且透著快意,即便是兩世為人的心性,看著曾經那夢魘般的家伙這般狼狽的模樣,內心仍是不免一陣動蕩。

“喬殊,這次該墜入地獄的人,是你”

喬殊,喬安的哥哥,準確來說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喬安的父母在喬安很小的時候便離了婚,母親離開了喬安,離開了家,自此便再沒有出現在喬安的生命里,直到那場讓喬安重生的車禍,都是如此。之后不久,喬安的爸爸帶回來一個女人,爸爸讓喬安叫她媽媽,喬安不肯叫,爸爸墩墩地揮了揮手威脅,喬安哭,爸爸覺得掉了面子,轉身卻討好地和女人說孩子不懂事。女人也帶來了一個孩子,他不是爸爸的孩子,喬安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姓何,叫何殊。

喬安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時候掉進泥潭里的,是媽媽離開的時候,是爸爸把那個女人帶回來的時候,還是何殊第一次背著爸爸打她的時候?;蛟S,她一直都在泥潭里,她的生活一直都是一灘稀爛的爛泥,只不過是在泥潭里一次一次的掉到更深更深的地方,再難見到光。

雖然是午休時間,但這樣的動靜也著實不小,沒過多久,便把齊正軍給招來了。齊正軍一米七出頭的個子,樣貌板正卻并不出彩,四十多歲的年紀,頭發卻是灰了。當他的身影出現在教室門口得那一瞬間,教室里原本此起彼伏的嘈雜音浪,便似遇上了定海神針般,突兀的靜了下來,只余下地上那兩人相互角力的哼唧聲。

兩人很快被齊正軍帶走,教室很快如常。只是喬安看著胡梨,卻有些若有所思。這場鬧劇前世也曾有過,只不過當時的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事該如何收場,喬殊的事向來都不只是喬殊的事,這個家里這樣已經很久了。只是如今重生,帶著前世的閱歷,喬安卻是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這事是你挑撥的?”

耳邊突的傳來問話,胡梨奇怪的歪了歪頭。

“什么?”

“他兩打架難道不是你挑唆的?”

“是這樣嗎?我覺得我很冤枉呀!”

“喬殊雖然霸道,但腦袋還不算傻,招惹高巖對他沒什么好處?!?/p>

“嗯,所以呢?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胡梨單手托腮,語氣慵懶,眼神誠懇地道。

“我記得以前有個家伙和我說過,他總是比較喜歡讓別人去替他揍想揍的人。我想你大概也是這種人?!?/p>

胡梨歪頭看她,眼神茫然。

“喬殊最近迷上了真人CF,我看到過他的俱樂部會卡,好像是叫攝山俱樂部,這是一家真人CF俱樂部,就在攝山,聽說入會費還挺高?!?/p>

“于是你覺得我也是這家俱樂部的成員,就覺得是我唆使的?我要提醒你,在我們學校這個圈子里的人不算少見?!?/p>

胡梨沖著喬安晃了晃手里的掛飾,正是攝山俱樂部的徽章。

“當然不是這個原因,是時間!高中生時間并不充裕,但喬殊基本每個假期都會去攝山。早餐過后大概9點出發,晚飯前一段時間會趕回來,大概是5點左右,這樣就很奇怪了,我查過攝山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座山包,離管城城區近70公里,俱樂部又在山區,就又是不知道要拐多少的彎路,在沒有公共交通的情況下,一個高中生要怎么樣才能準時準點的往返這么遠的距離,你不要告訴我,這個俱樂部還會有專車接送。”

喬安有些得意地看著胡梨那張有些錯愕的臉。

“我聽說胡叔叔把種植基地開得到處都是,我剛好發現胡叔叔有一個種植基地就在攝山,于是我想到,這樣大的一座基地,總會有相應的物資輸送渠道,不管是把東西送進去,還是把產品送出來,這條渠道的使用頻率一定不會太低,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捎帶個高中生往返,應該不是什么難事吧!”

“你這么幫他,喬殊知道嗎?我想應該是不知道的,指不定還以為自己遇上了個好心的司機?!?/p>

胡梨有些意外地看看喬安。

“你這是什么奇怪的直覺在作祟嗎?”

“你哥哥是個很兇狠的家伙,這樣的家伙很少有人敢招惹,當然也很少把什么人放在眼里,但不巧的是,高巖也是同樣的人,一山不容二虎呀,你知道嗎?當然了,這里是學校,這里有老齊,有教導主任,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有家長,總之在學校這種地方,這兩只老虎是不會真正的斗起來的。不過離開學校就不一定了,你玩過真人CF嗎?那是一種能讓腎上腺飆升的運動,在那種興奮的狀態下,理智也會變得不再牢靠。但讓我沒想到的是,我那些有趣的實驗都還沒來得及開展,他們就打起來了,看來他們比我想象的還要兇狠一些,嗯~有趣得很?!?/p>

“好了,喬大偵探,幕后黑手已經認罪了,我現在餓得厲害,你讓讓,我要吃飯?!?/p>

喬安倩倩身,只有重生的她知道,胡梨這輕輕巧巧的幾下撩撥,其影響力絕不會只是課堂上的一場斗毆,就像胡梨說的,喬殊向來是個兇狠的人,而胡梨也不是一個有什么惡趣味的家伙。

……

高巖,喬殊一場大鬧,動靜雖大,后續卻少見波瀾,無非各打五十大板,各寫了份檢討罷了,在學校,在高中,在齊正軍眼中,學生的生活,學習才是主流。

3.有雪

珠楓區硯池路71號濱江華府,這里離喬安,喬殊的學校管城一中直線距離500米,步行大約幾分鐘,小區出門直行2公里甚至不需要轉彎就是管城人民醫院,小區臨河,這條河名叫春水河,由于管城政府環保措施到位,這條河兩岸青綠,景色宜人??拷逃Y源,醫療資源,且環境優越,同時兼具這些條件的濱江華府自然注定房價不會便宜,同時這里也是喬安的家。喬父喬母離婚前,經濟條件其實是很不錯的,本是為了喬安的教育,所以在這里買下了房,只是曾經屬于三個人的家,如今卻已經沒有了屬于喬安的位置。喬安想如果不是這套房子還在她的名下,只怕她或許已經被那個叫姚莉的女人給趕出來了。前世便是如此的,姚莉給喬父吹了吹耳邊風,說喬安是個女孩,以后嫁人了,就是別家的人,以后他們怕是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又說喬殊是男孩以后結婚,是需要一套房子的。于是在某一天,姚莉拿著一份房產轉讓的協議書,讓喬父哄騙著喬安簽下了字。回憶到此,喬安也是有些心緒起伏。

“我倒要看看,這一次你們還能在我這里奪走些什么?”

無聲的勾了勾嘴角,喬安推門而入。

“哎喲,安安回來啦!快把包放下,吃點水果。”

看到喬安進屋,原本坐在沙發上的女人馬上熱情的湊了過來,女人脂粉氣很重,隱約可見銀絲的頭發卻被燙的花枝招展,她一靠近,一股過于濃烈的香水味撲面而來。不適的揉了揉鼻子,喬安往旁邊躲了躲。姚莉是個十足的演技派,她對喬安的熱情,是一場自導自演的表演,而觀眾只有一個,喬父。就像是所有的都市肥皂劇一樣,男主角永遠看不出惡毒女配的茶言茶語,而喬父似乎也從來看不破姚莉的表演。不論喬父是不是真的看不破,喬安自己卻是要保持清醒的,她知道如果入戲太深的話,遲早會被這個家吃得渣都不剩。

輕巧地越過姚莉,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無論姚莉的表演有多么真摯,喬安都不想成為一個虛偽的演員。

天色漸晚,外面已經下了小雨,風裹著小雨侵入喬安的房間,這是一個小小的比衛生間大不了多少的房間,窗戶大約是老化了,無論喬安如何用力,始終有一條縫。這件事情喬安已經與喬父提過多次,直到如今這條縫依然在這里。窗外風在窗口狂亂的撥弦,窗內一盞白熾燈下,喬安伏案于書桌前。這些年來,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太多次,早就已經無法撩動她的心緒,與此相比讀書是更重要的事情,想要脫離這樣的家,高考是至關重要的一環,只是喬安身為重生者,重生之前已經畢業多年,高中所學的知識也已經淡忘,面對即將到來的高考,喬安只有花更多更多的時間去重新點燃記憶深處那些還未完全熄滅的火種,這是必須面對的現實。

晚飯的時候,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天色也更黑了些,喬殊在這個時候回來,他低著頭,厚重而潮濕的流海蓋住了眼睛,這個人有種不正常的壓抑。

“難道又去了攝山?”

看著喬殊鞋上的污漬,喬安如是想。

“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晚,平時不是早就回來了嗎?”

姚莉問道,只是語氣透著明顯的隨意,今晚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沒什么,我忘了時間?!?/p>

喬殊嘶啞著嗓子回答道。

喬安本能覺得有些異常,只是姚莉卻沒有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

餐桌上,姚莉端著碗筷恰似隨意地看了看喬父。喬父會意,輕輕的扣了兩下桌子,見到其他三人都把眼光投來,整了整身子 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掏兩份文件,看著喬安道:

“小安,是這樣,之前這房產證雖然寫的是你的名字,但你還未成年,所以這房子的所有權都不在你身上,我和你媽離婚就說好了這房子是留給你的,我問過律師了,這個要把房子的所有權轉給你還得再多簽個房產轉讓協議,來把這個簽了。”

喬安心中有些震動,前世同樣的戲碼也曾上演過,只不過那是幾年之后,她已經步入大學的時候,果然盡管她已經十分小心了,但現實仍然因為她這是小蝴蝶的輕微扇動而發生了改變。

看著眼前的白紙黑字,喬安有些恍惚,盡管前世同樣的事情已經經歷過一次,此刻她依舊覺得有些發冷。這個男人,這個世界上曾經和她最親近的男人,為了一個和他沒有血緣關系的所謂兒子,居然能面不改色的和親生女兒扯這樣的謊話。他究竟,他究竟…

“呵呵…”

喬安突然間覺得這一切竟是如此荒唐的可笑,難道她的重生,就是為了再次經受一次這樣的痛苦嗎?輕笑一聲,喬安把文件輕撥開。側著頭,眉眼微抬,用一種有些俯視的眼神看著眼前這三個所謂的家人。

“我看起來,這么好欺負嗎?”

“你們想要什么,我很清楚,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們好了,這房子我不會給,而你們,也搶不走!”

喬安的聲音比往常要高些,卻并不尖銳,此刻這聲音在喬父三人聽來近乎蔑視。

“艸,你個臭**,誰允許你跟我這么說話了!!”

原本一直低著頭的喬殊,在喬安語音落下不久后,猛的暴起。喬安還未來得及反應,一個拳頭已經砸中了她的臉,她只覺得一陣頭腦一陣眩暈,再回過神時,她已經跌倒在地,喬父和姚莉正攔著暴怒異常的喬殊。

雖說頭腦依舊暈眩,但當頭腦開始恢復意識時,她就倚靠著墻,勉力讓自己起身,她依舊昂著頭,眼睛死死盯著喬殊雙眼,分毫不退,也絲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鄙視和嘲笑,很多時候,一個人的憤怒往往是為了掩蓋他的無能。

喬安靠著墻,掏出手機,緩緩敲出三個數字“110”

“不要,不要報警?!币蚩吹?,有些驚慌的喊到。喬安不為所動。

“喬安,把手機放下,你聽到了沒有!”喬父暴怒的咆哮聲也在這個時候響起。

“他打我,你難道沒看到?你叫我不要報警,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委屈,我才是你的女兒。”

“我知道,我知道,小安,你把手機放下,我們不要把事情鬧大。我們丟不起這個人?!?/p>

“丟…丟人,我被人打了,你想的就是這個?!?/p>

喬安聲音哽咽的道。

“又不是第一次了,為什么以前你能忍,這次就不行了!”

空氣似乎一下子靜下來,就連一直躁動著的喬殊也沒了聲息。

喬安死死盯著這個被稱之為父親的家伙。眼淚在這個時候如同決堤,即便兩世為人的心性,喬安依舊覺得胸膛中的怒火再難壓抑。

“你…你原來一直都知道,是嗎?啊~爸~哈哈哈”

喬安又哭又笑,聲音嘶啞著道

“你知道喬殊動手打過我,你卻假裝不知道,你寧愿去讓自己相信姚莉每天在你面前演的戲,你也不愿意看一看我,看看你的親生女兒究竟在經受些什么,就為了在你心里維持一副家庭和睦的假象,對嗎?”

“憑什么!憑什么!這個家的和睦,要讓我來受委屈!你以為這么多的事情,是隨隨便便拿什么東西遮掩一下就可以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嗎?”

喬安不再猶豫,電話撥通。

……

走出警察局,此刻風已經停了,黑色的天空飄落下白色的雪,喬安仰頭看著,錯覺自己在不斷的上升上升,直要飛出這深淵。喬殊這兩天是走不了了,姚莉和喬父都還在里面,喬安簡單的做了一下筆錄就可以離開了。在這個雪夜里,喬安走在霓虹照亮的街道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是不愿回家,她只是重復的向前走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當喬安回神,四周已不再有絢爛的霓虹和喧鬧的車流,有的是兩列熾白的路燈和高大的梧桐,雪也下得更大了,喬安的肩頭都已經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積雪。

“這里是棲桐路!再往前走都快到…”

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喬安的腳步加快了些,有個地方忽然有了想去看一看的想法。

“棲桐梅園”這是一個還不存在于現在的管城的名字,準確來說它屬于未來,屬于喬安重生之前的那個時候。那是胡梨和喬安兩個人一起擇址,一起出資購地,一起設計與規劃,建設而成的一片小型“莊園”。這當中又是申請審批,又是設計建造等等實在是花費兩人不小的精力,好在最后得償所愿,只是莊園的裝修布置還沒有完全完工,喬安便發生了那次讓她重生的車禍。

棲桐路位于城市邊緣位置,再往外一點就算得上是城郊了,相較于城中心,人流密度本就不大,此時又是在雪夜,就更難得見到什么人了,喬安獨行在這條路上,耳中盡然能隱約聽到雪落在身上的沙沙聲。腳踩著蓋了層雪絨的地面,喬安拐進一條小路,再往前就是“棲桐梅園”的位置。喬安心里有些興奮起來,隱約中她能看到前方有橙黃色的燈光,看著便讓人覺得暖暖的,只是隨著腳步的靠近,喬安卻覺得身體越來越輕盈,眼前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她努力睜開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那團光暈,可視線所及都是一團團模糊不清的泡沫,終于某一刻,光暈不見了,泡沫也不見了。砰,雪地上,喬安重重摔倒,而在道路的前方一間小院,院里種著許些梅花,那是一個不曾開發過的世界。

4.高中生禁止早戀

喬安是在醫院醒過來的,聞著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看著胡梨一臉認真地削著蘋果,看著那串蘋果皮一點點的延長,尾端勾著圈在眼前晃呀晃,她一點點的整理著腦海中的思緒。

“你已經睡了一整天了你知道嗎?大半夜的,還發著燒,你跑那荒郊野嶺的干嘛?”

胡梨手里的蘋果皮終于還是斷了,勾著圈的蘋果皮啪的掉落,他臉上有些可惜的抬頭沖喬安說到。

“我夢游”

胡梨夸張的擺出一副恍然狀。

“你呢?你怎么也在那?”

“我也夢…額…(喬安揮了揮手)我。。。是想去網吧看電影的呀!剛好碰見你在夢游,想想同桌一場,總不好看你有事,就跟著看看嘍!”

胡梨話音入耳,喬安卻沒有什么回應,一場提前到來的大鬧,打亂了她原本的規劃,她需要重新調整自己的計劃。胡梨拿著蘋果沖她晃了晃,看她那副兩眼發直的樣子,只當是她這一整天的睡眠還不盡興,眼下又是要夢游,嘴里嘀嘀咕咕的,把手里的蘋果大大的咬了一口。


喬安很快出了院,出院回校的第一天,她就找到了齊正軍。

“你家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寄讀的事情,我會安排,費用方面你也不用操心,專心學習知道嗎?回去吧!”

辦公室內,齊正軍看著轉身走遠的喬安,也是覺得有些無奈,這些年他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學生和家長,喬安這樣的情況并非個例,身為老師他所能做的也實在不多。念及此處,過去許多事情涌上心頭。心情正有些承重,門口忽的冒出半個頭來,正眉眼彎彎的沖著他討好的笑。

“齊老師,喬安的事情怎么樣?”

不待齊正軍回答,少年嗖的竄進辦公室,四下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又很是小心的把辦公室的門給關上。看著胡梨這樣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齊正軍也是覺得好笑,心頭的陰云消散不少。

“喬安家的情況特殊,我會盡量替她隔絕掉一些來自家庭的壓力,在校住宿的事情我也會安排。不過有些事情,身為老師我也沒辦法。”

齊正軍沉重的說,胡梨眉開眼笑的聽。等齊正軍話音落下,少年長舒口氣,似是有心中大石落地,手往口袋里掏著,不多時掏出一張卡來,急匆匆的要往齊正軍手里塞,齊正軍仔細一看,是張銀行卡。

“多謝齊老師費心,齊老師體恤學生,我當然不好再讓老師出資了,這是喬安接下來在校的費用,高考對喬安很重要,我希望接下來的日子,她不會再因為錢的事情收到打擾了?!?/p>

齊正軍目瞪口呆的看著手里的銀行卡,屬實沒有料到胡梨會來這么一出。抖手把銀行卡給塞了回去,總算知道這小子之前鬼鬼祟祟那副樣子,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你小子…我說了我會安排好喬安的,你當我只是說說嗎?你個…小東西…小小年紀的也不要太早的學這些東西,不要到以后真成只狐貍了?!?/p>

“是,是,是,老師說得是?!?/p>

胡梨嘴里答應著,手里的卻還把卡往齊正軍懷里送,齊正軍不得已,立馬擺出一副嚴師的樣子,胡梨也不怕,兩人你來我往糾纏好久,最后齊正軍表示,胡梨再不收手,就要和胡爸胡媽商量一下,作為一個高中生胡梨的零用錢是否太多了這個問題,果然此話一出,胡梨也不再鬧騰,把卡往口袋里一揣,施施然全當無事發生。

“回去安心學習,不要再想這些有的沒的?!?/p>

“理論上你的成績還有進步空間?!?/p>

胡梨連聲應著,眉目舒展,笑得陽光且開朗。

看著胡梨身影即將消失在門口的背影,齊正軍好笑的搖頭,忽的一個念頭閃過,笑容僵在了臉上。

當天齊正軍班主任,在晚自習上再次強調了一遍“高中生禁止早戀,禁止早戀,禁止早戀,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5.血染刀

春三月,春水河畔綠樹成蔭,地里的油菜花開的鮮艷,成片的金黃色連綿不絕,恰如一片金黃色的鏡湖。只是此刻卻有幾道劃痕打破了這鏡湖的平靜。四道劃痕一前三后,那是四個人在相互追逐。前面跑的那個人神色狠厲,嘴角眉梢卻掛著青紫,顯然在之前就挨了一頓苦頭,正是喬殊。身后正緊追不放的三人中,為首一人身材高大,嘴角咧得老大,透著點貓戲老鼠的玩味。四人你追我趕,也不知道踩壞的多少油菜花。花海雖寬,亦有邊界,看到那條正在流淌著的春水河,喬殊的腳步更快了些,河上有座橋,橋的對岸就是他家小區,到了那里就算安全了。就在喬殊燃起希望的時候,突然斜刺里沖過來第五道劃痕,直直的截止了他的去路,喬殊來不及收腳,砰的和那人撞在一起。喬殊向后摔倒在地,那人卻只是向后稍微退了幾步。抬眼看到眼前那個截住自己的家伙,高鼻高眼正是高巖,喬殊的表情變得狠厲,猛地起身就要和高巖纏斗起來,只是還沒有來得及起身,就被身后趕上來的三人死死的壓在地上,喬殊手腳并用卻只能徒勞的抖落幾片花瓣。

“謝了老哥,差點要這小子給跑了?!?/p>

“嗯,觸了我兄弟的眉頭,是這小子不識相,得多教訓幾頓才行呀!”

伴隨著話音,身后的高大男子蹲下來,揪起喬殊的頭發,晃了晃。

“你說是不是呀。小子”

這個男人在面容上和高巖有些相似,他是高巖的哥哥,名叫高碩,很早就輟了學,之后就一直在管城混跡,到現在已經成了這一片有名的青皮無賴。自從那次教室打斗之后,喬殊和高巖兩人一直都沖突不斷,在攝山的時候更是打了不少的架,這當中當然少不了從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胡梨胡大少的挑撥,終于自家弟弟和同學打架的事情傳到了自詡為黑幫老大的高碩的耳中,為了幫弟弟出氣,老大高碩糾集起自己的一幫子小弟,對喬殊開展了一系列的行動,包括但不限于在放學路上打他,上學路上打他,他去攝山打他,他從攝山回來還打他,總之高碩老大很忠誠的踐行了自己對喬殊的諾言。

“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否則見你一次打你一次?!?/p>

喬殊同志也是沒想到流氓也會守信用,他也的確是很不想再見到高老大了,但這也架不住人家圍追堵截呀!對他來說,除了學校和家哪里都有可能轉角遇到愛,日子也是難過得很。

高巖高碩兄弟兩人高馬大,動起手來也是氣力不小,喬殊被兩個小弟一左一右壓制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能硬生生的挨著兄弟兩的腿腳拳頭,一下一下的感受著來自身體各處的疼痛,喬殊的神色卻愈發的變得瘋狂。從小到大,喬殊一直都信奉一條準則,只要揮動拳頭,對方就會屈服,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這一點已經從自己那個好妹妹身上無數次的得到了證實。只是眼下施暴者變成了被施暴者,曾經的獵人變成了別人的獵物。當一個從來只會用暴力解決問題的家伙碰上了暴力無法解決的問題,當一個從來只會用拳頭解決問題的家伙碰上了拳頭更大的對手,他的選擇不外乎兩種,要么屈服,要么瘋狂。而喬殊選擇后者。此刻,在他的心里正醞釀著一個想法,他的懷里有一柄刀,一柄能夠簡單粗暴的解決這個對手的刀,只是現在還需要一點點的耐心。

喬殊感覺過了好久,就在他全身疼痛到懷疑自己能否站起來的時候,兄弟兩的拳頭停了下來,就像前幾次一樣,他們會盡量控制著不在喬殊的身上留下太過明顯的傷痕,這樣這個游戲持續的時間才能稍微長些。甩了甩手,高碩重復了一遍對喬殊的諾言,或許也可以視為一種“預約”

“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否則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說完,招呼了一下,帶著其余三人轉身離開,感受到身上壓制著自己的兩個人離開,喬殊眼里的瘋狂變得愈發熾烈,就像壓抑已久的火山猛然噴發,臉上顯出一種扭曲的形狀,近乎癲狂。看著有些走遠的四人,喬殊全身有些顫抖,還沒有完全站起身,就手腳并用的追了上去,眼睛里死死盯著高碩的背影。

察覺到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高碩回頭,迎面一道黑影竄了他的懷里,黑影的動作很快,短短時間似乎就往他身上打了好幾拳。

“不知死活”

怒吼一聲,高碩一把將懷里的喬殊甩開,想要繼續動手,卻猛地覺得腹部一陣劇痛,低頭,只見到腹部的衣物已經被鮮血染紅。

“啊哈哈。。。啊呀。。。哈哈”

跌倒在地的喬殊踉踉蹌蹌的爬起來,嘴里發著癲狂的笑聲,手里握著把小刀,一把染了血的刀。

6.夜襲

喬安直到下午的時候才聽到喬殊傷人的消息,當時是在上課,兩個男人在課堂上叫走了齊正軍,之后不久,就開始流傳起消息。說那兩個人是警察,喬殊和高巖又打架了,喬殊拿刀扎了高巖的哥哥好幾刀,直接進了ICU,高巖被嚇壞了,報了警,喬殊現在溜了,不知道跑的哪里去了。喬安和胡梨兩人聽著班上的消息通繪聲繪色的說著,都有些發愣。

胡梨不自覺皺起了原本舒展的眉頭,想著自己是不是把那兩個人的撩撥的太過火了,又擔心警察同志會不會因此而追責到他身上,搖了搖頭,又想到自己精心設計的那些讓兩個人沖突不斷地“巧合”和帶有欺騙性的話術,自覺即便是高巖和喬殊兩個人本身也未必能夠察覺到他再其中搗的鬼,可萬一。。。心思翻飛間胡梨只覺得有些煩躁,索性不再想了,眉開眼笑的問喬安要不要幫忙帶水之后,便晃悠悠的去逛小賣鋪了。

警察沒有呆太久,大約只是詢問了一些基本情況就走了。齊正軍覺得很頭痛,臨近高考又出了這樣的事情,嚴厲要求班內同學不要對外宣揚,只是事情的傳播顯然不會因為他的三兩句呵斥而遏制。班級內總是能聽到有人在遮遮掩掩的談論這件事,別班也時不時會有同學來找要好的朋友,想要打探些消息。這樣的環境下是很難讓人靜下心來的。

喬安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無奈的嘆氣,這一天的時間大約都被浪費了。喬安的宿舍有些偏僻,是一棟老宿舍樓,倒不是齊正軍舍不得給喬安住新樓,只是喬安這半路提出要寄讀,新樓那邊實在是沒有空余的床位,才將她安置在這個偏僻些的老宿舍樓。走到一段沒有路燈的路上,到這里就只剩下喬安一個人了,同班同學都住在新樓,不與喬安同路,與喬安同樣住老樓的大多是些高一高二年級的,高三年級下晚自習的時間是與其他年級錯開的,要晚上半小時,因此每天喬安都會迎來這樣一段獨行的時光。喬安加快了腳步,也不是因為害怕,這里是一片小樹林,白天看起來光景是很不錯的,只是到了晚上,又沒有路燈,這黑漆漆的就著實不怎么美麗了,但恰恰是因為黑,這里自然而然的成了許多早戀學生,私下幽會的地方,好幾次喬安經過的時候都聽到了那些你儂我儂的情話,她自然是不想打攪人家的好事的。在經過某段有較高灌木的地方時,灌木下傳來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喬安有些玩味的想著一些事。

“這地方學校真得管管了,才高中就鉆小樹林。。。?!?/p>

只是這想法還未完全來得及展開,便被從那灌木下竄出來的一道黑影打斷,黑影速度很快,喬安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便被那個黑影扼住了喉嚨。咚咚咚...喬安被黑影的慣性帶著連退幾步,最終喬安被那道黑影鉗制在一棵樹上。借著遠處教學樓傳來的燈光,喬安隱約看清楚了那個人的相貌。

“喬。喬殊。。”

喬殊此時的狀態很明顯不正常,平時厚實到遮蓋住雙眼的流海已經被汗水沁濕成一綹一綹的緊緊貼敷在額頭上,漏出了那雙猙獰布滿血紅血絲的雙眼。喬安被他緊緊掐著脖子,想要掙脫,雙手用力掰扯著喬殊的手,奈何力量懸殊。

盯著喬安那張因為窒息而有些扭曲的臉,喬殊有些興奮的在手上又加了幾分力道。

“你不是想掙脫嗎?哈哈哈。。你看不到嗎?你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想要的,都是我的,誰也攔不住我,哈哈哈。。。你看到高巖了嗎?那就是下場。。?!?/p>

“你聽到了嗎?”

說著,喬殊猛地松開了那只遏住喬安的手,取而代之的是在衣服口袋里掏出的一把短刀,他將刀尖向著在地上咳嗽不止的喬安不住的比劃著,似乎是在考慮在什么地方下刀比較好。

“嗯!你聽見了嗎?”

“回答我!!!”

喬殊低聲咆哮著,喬安用余光四下看了一圈,幾乎有些絕望了,她確實沒有想到喬殊不但沒有被警察抓住,反而進了學校,在這個地方埋伏她,平日里那些在這個地方你儂我儂的小情侶們,此刻居然也沒有半點動靜?,F在怎么辦?逃嗎?只怕眼下這個距離,還不等她跑出兩步,喬殊的刀鋒就到了。借著咳嗽的間隙,喬安盡力為自己爭取在思考的時間。

“咳咳咳,咳咳,聽咳咳聽見了,咳咳”

聽到喬安的回答,喬殊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

“呵呵,哈哈哈,果然你呀你,就是欠收拾,啊,混蛋”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眼前的喬安就是一記撩陰腿,踢得結結實實,隨即就勢一滾,這地方是小樹林里地勢較高的地方,旁邊的就是一個矮矮的斜坡,喬安滾下去已經和喬殊拉開了一段距離,趁著這個機會就要跑,邊跑邊喊,希望能夠把校園里的保安招來,只是之前被喬殊掐得太緊,此刻要喊,嗓子卻是啞了,無論如何用力,喉嚨里都只能發出些嘶啞的聲音。聽著身后喬殊的腳步聲,喬安越發著急,不得不加快腳步疾奔,這林子里樹木密集,地勢復雜,再加上此刻黑燈瞎火的,喬安不出意外的一腳踩空,隨即就是一整翻滾,被跌得七葷八素,等清醒的時候,卻已經是不知道自己跌到了什么地方,稍微動了下腳,卻傳來一陣鉆心的疼。但她是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痛呼,腳疼成這樣是怕是跑不過喬殊的,要是再發出些聲音,被喬殊聽到,今天怕是真的會有生命危險,現在這林子里幾乎已經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喬殊也未必就能輕易找到她的位置。

于是黑暗中,喬安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盡可能的把身體蜷縮起來,不發出一點聲音。耳朵仔細聽著不遠處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那聲音一點一滴的越來越近,傳到喬安的耳間似是一聲聲堅定響亮的重鼓敲打,直震得她胸腔發麻,喬安已經是大氣不敢出,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心里面不住的祈禱著神明保佑。只是神明似乎沒有聽到她的祈禱,那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身體劃過灌木的聲音,腳步踩在落木枯葉上的聲音似乎就在頭頂響起,喬安幾乎以為,喬殊就在自己身邊走過,心臟跳得越來越快。終于在某一刻。。。

“哈,我找到你了”

喬安被嚇得身體猛地一抖,心里泛起一絲絕望,重生一次難道就只能到這里了嗎?

“還不起來?你躺地上干什么?”

“這聲音,這聲音不是喬殊的聲音,是,是胡梨”

一瞬間,惶恐不見,喬安感覺自己被巨大的安全感包裹。

“快,快跑,是喬殊,他手里有刀,我們快跑,叫保安。”喬安急切地說著。

“你是說喬殊,放心好了,我已經把他拿下了,這會兒保安大叔在看著他,待會兒就送警察局了?!?/p>

“什...什么?”

“嗯吶,你以為呢?”

即便是在這樣黑的夜里,喬安似乎也能夠看到眼前少年那飛揚的眉目和華彩。

時間回溯,杜小寶是胡梨的死黨,兩人的父親在生意上往來不少,兩人從穿開襠褲那會兒就認識,關系自是鐵的不能再鐵。只是胡梨這會兒著實是有些無奈,他正被他的這位死黨生拉硬拽著往學校里有名的戀愛圣地里跑,這要是被什么有心人看見了,就實在是對名聲不太好。杜小寶自上高中開始就談上了女朋友,從高一談到了高三,這份感情也算是經過了時間的檢驗,兩人時不時就會趁著夜黑風高,往小樹林里鉆。今夜也是如此,只不過卻有點小意外。杜小寶和女友本來還在小樹林里說情話,只是在經過某處灌木的時候,從小目力不錯的杜小寶敏銳的察覺到,那灌木地下似乎正窩著個人,杜小寶被嚇了一跳,只以為是那個吃了沒事干的閑人,窩在這地方偷窺情侶幽會,又有些擔心別不是什么歹徒之類的。也不做猶豫,當做毫無所覺的就拉著女友往外走。將女友送回宿舍后,又有些耐不住好奇心,剛巧碰見了在晃悠的死黨胡梨,急急忙忙的就要拉著胡梨去一探究竟。少年人做事總是有些不計后果的莽撞。

當兩人到了那處灌木的時候,只看到旁邊的樹下似乎正半蹲著一個黑影,仔細去看,隱約間像是個人。

“誰呀?誰在那?”

仗著有好友在身邊,杜小寶壯著膽子喊了一身,聽到喊聲,那個原本捂住襠部的身影,也是站直了身體轉過了身來,借著隱約的光,杜小寶和胡梨都看清楚了那人的樣貌。

“喬殊,怎么是你?”

杜小寶有些驚奇的問到,胡梨卻有些震驚般的呆立不動,也不做聲。

“喬殊這個時候躲在這個地方是為了誰?他想做什么?”

想到這里胡梨只覺得有股子寒氣繚繞在心頭,原本柔和的五官也變的生硬起來,透出一種帶著恐懼的暴怒。不等喬殊回答,胡梨徑直走了過去。似乎是察覺到了胡梨的來者不善,喬殊也是豎起了刀鋒直對著胡梨,杜小寶有些呆愣的看著胡梨和喬殊,剛剛想要出聲阻止,喬殊已經俯身握刀沖著胡梨刺了過來,身軀再度化作了一道黑影,速度極快。只是喬殊快,胡梨更快,雙腳輕點地面,便像是在腳上裝了彈簧一般,輕輕巧巧的躲過了喬殊這迅猛的刺擊,喬殊沖刺著,余勢未盡,帶著慣性依舊往前沖,已經躍到一旁的胡梨,準確的抓住了這短短瞬間的機會,單腳觸地,另一條腿甩動,整條腿在這樣的甩動下仿佛變成了一條有力的鋼鞭,直直的擊打在喬殊的腹部。這一鞭腿的力道幾乎將喬殊原本沖刺的慣性全部抵消,喬殊后退了幾步,一屁股跌在地上,捂著肚子就開始干嘔起來。胡梨迅速抬腿,又踢飛了喬殊握在手中的刀。

“小寶,叫保安吧!”

黑暗中傳來了胡梨的聲音,只是在杜小寶聽來,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慵懶和煦,反而透著股冰冷刺骨的寒意。

7.贈刀人

其實對于胡梨能夠制服有刀的喬殊,喬安并不感到有多少的意外。是的,無論前世今生,胡梨一直都很優秀,這種優秀指的是各方面的,不論是學習亦或者其他,他總是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有時候還會一臉茫然的無所事事,只是他越是這樣,便越讓人覺得受挫,似乎他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做的別人無法做到的事情。

比如真人CF,在攝山俱樂部的單人PK記錄上,胡梨保持著最長的連勝記錄,恐怖的52場連勝,排名第二的連勝是21場連勝。又比如格斗,胡梨的格斗有多強,喬安并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在喬殊之前,高巖和高碩兄弟兩選擇的霸凌對象是胡梨,畢竟哪個混混不想從一個看起來老實好欺負,家里又有錢的公子哥身上弄點什么東西呢。只是結果也很顯然,據說那一次,胡梨一雙長腿踢翻了五六個混混。高巖第二天請的長假,似乎也證實了這一點。

學習上更是如此,在喬安的記憶里,自高中進入這所學校以來,胡梨年級第一的寶座便從來沒有人撼動過,一次都沒有。這樣的胡梨幾乎注定會成為在這所學校一屆又一屆流傳下去的校園傳說。

有人說,他曾在網吧碰到過胡梨,當時胡梨在打聯盟,趁著陣亡的間隙寫一寫手里的試卷,當游戲贏得勝利的時候,手里的試卷也寫完了。也有人說,在某一次考試前夜,胡梨通宵泡在酒吧,考試時還在考場補了個覺,但當考試成績出來時,他依然是那個年級第一。

這些傳說里,當然是摻了不少水分。只有喬安知道胡梨喜歡逛網吧,但很少打游戲,他只喜歡在網吧看電影。胡梨作息規律,也很少喝酒,他酒精過敏,一瓶啤酒下肚,足以讓他難受到半夜。

諸如這樣的校園傳說真真假假,只是可以知道的是,這樣隨性慵懶的胡梨,早就成了這里許多少年人的心之所向。

喬殊最終還是被警察逮捕了,根據炎國的法律,已經十七歲的他已經需要對自己的行為負刑事責任,之后幾天,喬安在學校看到了姚莉,神情緊張而憔悴,她是來為喬殊辦理休學的,如今的她正在為喬殊的事情而奔波,無論喬殊結果如何,至少在短時間內他是無法回到校園的。

看著憔悴不堪的姚莉,喬安的思緒有些飄飛,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午后,那是她出院不久之后的一個午后。

喬殊現在有些憤怒,他死死的盯著喬安,覺得眼前這個一直被他掌控在手中的妹妹似乎即將逃出他的控制,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一只拳頭猛地砸中了喬安身后的白墻,留下一個黢黑的拳印。

“你要寄讀,我不允許,你知道嗎?你敢違抗我,你知道后果。”

喬安看了看身后的拳印,毫不在意的輕笑了一聲,抬眼用眼角的余光斜視著喬殊,目光中有蔑視,有憐憫,唯獨沒有喬殊期望看到的恐懼。她是來家里收拾行李的,但也是來找喬殊的,對于這個所謂哥哥,如果可能的話,她毫不介意給對方施加一點懲罰。

“看看你的樣子!??!喬殊!除了拳頭,你還會用其他什么方法解決問題嗎?現在我就這里,你可以用你的拳頭來砸我了,但是我告訴你,我不會屈服于你,今天就算你拿拳頭在這墻上砸出一百個窟窿,也和我沒有分毫關系,你以為我還是那個你揮揮拳頭就能威懾住的喬安嗎?你要知道,你要敢動我,我就一定會報復你,我會讓你進局子,如果進局子不行,我就去找混子,路有一百條,總有一條是適合你的,只要能報復你,走哪條都無所謂,我一定會讓你加倍品嘗的我的痛苦?!?/p>

“來啊!喬殊!還有什么手段嗎?”

目光分好不退,喬安一步步的向著喬殊逼近,向來兇狠霸道的喬殊,在她逼迫下居然退了幾步,此刻身材較小的她儼然比高大的喬殊有著更加強大的氣勢。

“你看看,你的拳頭已經嚇不到我了,畢竟你的拳頭實在也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厲害,就像高巖,他看起來就比你厲害多了?!?/p>

“你。。?!眴淌庖呀浻行┏鲭x了憤怒,脖頸處的青筋暴起,正隨著心跳一股一股的跳動著。

“呵呵!你這表情可真對味?。淌馄鋵嵨铱闯鰜砹?!”

“你喜歡我”

緊咬的牙關一下子松開,因為隱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猛地被揭開,喬殊的臉上不可抑制的爬上一抹驚慌,與殘留的憤怒交織在一起,呈現出一種有些奇怪的表情。

“看來是沒錯了。”

微笑著欣賞著喬殊色彩多變的臉,喬安的嘴角掛著一抹自得與嘲諷,悠悠然找到沙發坐下,翹著二郎腿,看似輕巧無意的從懷里掏出了一把小刀開始打磨指甲。

“唉!我說,你的拳頭已經管不住我了,就像你的拳頭對付不了高巖一樣,下次你也許可以試試別的,沒準我還會回來叫你一聲——哥哥,呵呵”

不等喬殊有什么回應,喬安隨手提起行李,跨步越過喬殊,走向門外。

夜里,喬殊不知道從什么角落里,翻找出一把短刀。

8.世界的邊緣

烈陽,暖風,蟲鳴一切都是夏天的樣子,這是一條十分寧靜的路,偶爾有飛馳而過的汽車也并不妨礙這份寧靜,路的兩旁種著規整有序的梧桐樹,梧桐樹那蔓延伸展著的枝葉天然的交織成覆蓋住整段道路的巨大華蓋,陽光透過枝葉的間隙,在路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在管城這段路被叫做“棲桐路”

“啊!終于考完啦!”

少女嬌俏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解脫。

“嗯!喬同學這個狀態看起來考得不錯呀!”

“哼哼!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小心不要叫過搶了你的第一名哦!”

胡梨慵懶的雙手抱頭,嘴里叼著片剛剛掉落下來的樹葉,仰頭細細看著那些透過樹葉的陽光,聽到少女的話,故作狂傲的把余光投向了喬安,只是這一瞥,卻是讓他看得呆了呆,少女換下了常穿的校服,穿上了一條白色連衣裙,連衣裙沒有過多花邊的修飾,僅僅在腰際有一條繡著繁復花紋的腰帶。一陣暖風吹來,微微拂動少女的裙擺,此刻陽光,梧桐,微風一起點綴了眼前的女孩。

“咳咳!我說!干嘛要帶我來這地方??!有空還是一起去看電影吧!”

“去哪看?”

“當然是電影院??!”

“我以為你會說網吧的!”

“哼哼!你以為我這么直男?”

“你不是嗎?走快點,跑起來?!?/p>

“唉!這么著急嗎?”

看著狀態明顯有些雀躍的喬安跑遠,胡梨有些無奈的吐掉了嘴里的樹葉,快步跟上。短短一段棲桐路在兩人這般你追我趕下很快到了盡頭,看到不遠處那個小路的入口,喬安的腳步又快上了幾分。

“狐貍,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嗎?”

“我知道呀!”

“你知道?”

“我曾經在這里撿到了一個愛夢游的小姑娘。”

兩人并肩站在路口,遠遠望著小路的深處,這是一條幽深狹窄的小道,道路的兩旁是明顯人為修剪過的灌木,整齊規整。只是喬安看著眼前的景色,神色中透著一抹濃濃的震驚,她在小路的盡有隱約間看到了一棟小小的獨棟別墅,雖說只是遠遠望到了別墅的一角,也足以讓她感到震撼和不可思議,因為她對那棟別墅再熟悉不過,那棟別墅從設計到完工的每一個步驟都有著她的心血,那是“棲桐梅園”。

“怎么回事?明明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棲桐梅園”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雖說那天夜里喬安曾經來過這里,也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景色,只是一覺醒來自己就出現醫院,她本能的以為,那天夜里看到的那些奇怪的光影,是自己生病導致的錯覺。

震驚中,喬安不自覺的走進了這條小路,她本能的希望能弄清楚真相,只是沒有走幾步,喬安卻頓住了腳步,她察覺到了一些不正常的地方,自走入這條路開始,周圍的一切就都變得安靜下來,蟲鳴不見了,風聲不見了,就連身后胡梨走路的聲音都不見了。眼神中帶著一絲恐懼,喬安緩緩地轉過了頭,映入她眼中的是一幅畫,一副生動的真實的畫,但不論它有多生動多真實,它也只是一副平面的畫,畫中畫的是胡梨,他站在路口,眼神中帶著一絲擔憂的向畫外望著,或者說向喬安的方向望著。慌張的退后了兩步,喬安幾乎感覺到自己的理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她無法相信前一瞬還身處其中的現實,在下一瞬就變成了一副平展開來的畫。

“狐貍,你你。。你怎么了”

喬安對著畫中的胡梨呼喊著,她本來不期待會有什么回應,只是下一刻熟悉的聲音就在她的耳中響起。

“小安,不要害怕,往前走,往前走。”

聲音是胡梨的聲音,這在入耳的第一時間,喬安便認了出來,只是這聲音明顯不是來自于眼前的畫中胡梨。

“狐貍,你在哪里?”

“小安,小。。往前走,往。。。前走”

或許是聽不到喬安的呼喊,胡梨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縹緲不定,就像是信號不好的電話,明明是在耳邊響起,卻時斷時續,讓人聽不真切。

勉勵穩定住心神,喬安轉過身來不再去看身后的畫,無論如何,現在都只有往前走一條路了,或許在前方就有關于眼前狀況的真相。目光鎖定著“棲桐梅園”,喬安步伐堅定的向前走去,只是隨著她步伐的接近,眼前的一切卻都越來越模糊,喬安能夠感覺到,原本腳下堅實的地面,隨著她的腳步變得虛幻,身體變得越來越輕盈,最終喬安感覺自己仿佛漂浮在云端,而眼前的“棲桐梅園”也已經徹底的變成了虛幻的泡沫光影。這些泡沫就像是一顆顆的浮游顆粒,它們承載著喬安的身軀往上升,它們的觸感十分輕柔,速度卻越來越快。

“啊”

感覺到自己的身軀以極快的速度向著無極的深空飛去,喬安還是有些害怕的閉上了眼睛。終于,在某一刻喬安感覺自己慢了下來,睜開雙眼。那些泡沫都不見了,眼前是一個有些陌生的房間,房間很大,但卻只是在中央擺上了一張不大的茶桌,茶桌旁還有兩張茶椅,此刻其中一張茶椅上,正坐著一個女人,女人看起來大約四五十歲,一頭烏發間摻雜著幾縷白發,被簡單的扎成了一個馬尾,身上穿著一件白大褂,與這古色古香的房間顯得格格不入。

“你好,小。。嗯喬安女士,我是滄舟系統的總設計工程師?!?/p>

“你好”

女人看著喬安,慈祥而憐愛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

“過來坐下說吧!我想你應該有很多問題要問。”

“嗯。我想是這樣的。”

聽話的走了過去,雖說現在正處于一個陌生的環境,但本能的喬安感覺得到對面這個女人似乎不會害她。

“先從哪里說起來呢?”

“先說說這里是什么地方法吧!”

“嗯!這里是滄舟系統的奇點空間。而你所走的那條小路就是奇點空間的入口?!?/p>

“???”

喬安一臉問號狀,對面的女人皺起來眉頭似乎也在為如何解釋這一切而苦惱。

“滄州系統是一個虛擬現實系統,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款真實的虛擬現實游戲,而奇點空間你可以理解成游戲里的游戲大廳,滄舟系統的所有虛擬算法都是通過奇點,也就是這個房間鋪展開的?!?/p>

“虛擬現實?你說的是。。?!?/p>

“沒錯,就是你看到的那幅畫,同樣的你重生以來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滄舟系統的產物?!?/p>

“果然”

“你看起來不太并不驚訝!”

“在親眼看到現實在轉瞬間變成一幅畫的時候,我該驚訝的就已經驚訝完了。”

女人了然的點點頭。

“還記得那場車禍嗎?就是那場車禍把你帶到了這里?!?/p>

“那場車禍之后,你雖然留下了性命,但是卻失去了對外界環境的認識和認知,也就是所謂的植物人?!?/p>

喬安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是說我現在是一個植物人?”

“嗯!不同于傳統虛擬現實技術通過感官欺騙來實現虛擬現實,滄州系統是直接作用于大腦,通過干涉大腦電信號的傳遞來實現虛擬現實,這樣的虛擬現實具有更強的欺騙性,你可以理解成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也是不久前我們才發現,滄舟系統的干涉會對實驗目標的神經系統的神經結構造成影響,這種影響一種神經通路的強化。你的先生胡梨先生一直以來都是我們研發滄舟系統的頭號投資人,對我的研究進度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我們判斷滄舟系統對神經系統得影響可能會改善你的腦部損傷,讓你恢復健康,所以。。。當然,從目前的情況看,也的確如此?!?/p>

“那我現在的狀態是?”

“還在夢中,只不過要比你之前經歷的虛擬現實要淺層一些?!?/p>

說著女人指了指自己說道:

“我是通過滄舟系統進入了你的夢中,當我離開的時候,你的夢境也會消失,而現實中的你也應該會醒來。”

“你是說我會醒過來!”

“理論上是這樣的?!?/p>

喬安有些振奮的看著女人道

“那開始吧!”

對面的女人望著站起來比她要高出半個頭的喬安,卻有些沉默,喬安不知道的是,身為滄舟系統對的總設計師,只要她想,喬安在虛擬世界所經歷的一切,她都是看得到的,正是因為看到了一切,看到了喬安在她離開后的那些日子所經歷的一切,才讓喬安所經歷的痛楚以同樣的傷痛烙印在她的心上,她才知道這些年來,她的逃避究竟辜負了些什么。

“喬。。喬小姐,其實你可以不用這么著急的回到現實世界的?!?/p>

“什么?”

“喬小姐,你知道你剛剛經歷過一場車禍,你的孩子提前產下,現在還未脫離危險,我的意思是相對于現實世界,由滄舟世界所構筑的虛擬世界對你來說可能要美好的多,只要你想,在虛擬世界里,我可以。。。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你在那個世界里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你不會記得今天我們所談過的一切,你可以。。?!?/p>

“夠了!”

說到后面女人的聲音顯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還不等她說完,喬安一聲暴怒的吼聲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

“虛擬也好,現實也罷!我不在乎,或許你說的很對!但我的孩子還在外面等我,身為母親,我絕不會丟下她不管。我絕對不會愿意做一個把自己孩子拋下的媽媽?!?/p>

女人似乎有些呆愣,她仰頭看著喬安,不說話,也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么?良久,女人搖頭苦笑了一下。

“抱歉!喬女士!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話音落下她的身影慢慢的變得虛幻起來。只留下一聲似有似無的嘆息。

“身為媽媽,你比我合格,小安!”

9.過往

這是一個很大的房間,幾張寬大的桌子直接而不加修飾的擺在房間的中央,桌子上密密麻麻的擺滿了各種儀器,看起來這個房間倒像是個實驗室。現在時間已經到了黃昏,太陽的余輝透過寬大的窗戶撒入了實驗室,在實驗室的白墻上點綴上橘紅色的光斑,這樣的景色讓得本就安靜的實驗室越發顯得蕭瑟。方安坐在窗旁的椅子上,呆呆的看著即將落入地平線的夕陽,一動不動,只是卻已經淚流滿面。

40年前的方安還在大山里,那是一個很偏遠的鄉村,她是家里的長女,在她后面還有兩個妹妹,那時候家里很窮,父母都去了外地打工,年邁的奶奶和兩個妹妹的生活全靠她這個姐姐在照顧。人生要有理想嗎?那時候的方安并不知道什么是理想,她只知道奶奶的腿腳不好,下雨的時候就疼得厲害,太陽出來的時候就要推奶奶出去曬曬太陽,三妹也很不懂事,總是想要賴在她的身邊,每天都要準時去地里采洋芋,不然一家人都會餓肚子,家里的老黃牛,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要拿出去賣了,老黃牛太老了,已經干不動活了,奶奶說把老黃牛賣了就能賣些肉吃,家里已經很久沒吃過肉了。那時候的方安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吃肉,只是怎么也吃不上肉,家里的肉是給奶奶吃的,給妹妹吃的,不是給她吃的。后來有一天方安吃上了肉,那天爸爸媽媽從城里回來,媽媽懷里抱著一個小男孩,說這是他的弟弟。方安那天覺得好高興,因為有好多肉,爸爸媽媽說這些肉都是給她吃的。只是肉還沒有吃完,家里來了兩個人,他們的衣服看起來好干凈,像是城里來的人,爸爸和她說:

“吃完了肉,就跟他們走吧!跟他們走,會有好日子?!?/p>

那時的方安還不懂爸爸的話是什么意思,只以為只是出去一趟,還會回來的。直到后來,她才漸漸明白過來,她大概是被賣掉了。她被一輛黑色玻璃的面包車拉到了一棟破房子里,那里還有很多年紀和她一樣的小孩,有幾個大人在看著她們,方安在哪里待了好幾天。

后來有一天方安好像聽到了一聲“警察來了”

然后看著她們的那些大人就都跑掉了,來了幾個警察,把她們送到了福利院,方安覺得無所謂,對她來說只是換了一個地方睡覺而已。不同的是,在福利院方安可以上學。

在學校,老師和她說“要好好學習啊!知識能夠改變命運。”

“改變命運,如果可以不用像商品一樣被人賣來賣去的話,那就好好學習吧!”那時候方安就是這樣想的。

就這樣方安一直努力學著,從小學到大學,從偏遠的鄉鎮到炎國的首都,方安似乎真的覺得自己已經改變了命運,她終于不用再想商品一樣被人賣來賣去的了。

只是學習是需要錢的,這么多年,方安一直接受著一戶人家的資助,那戶人家姓喬,還有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男生,事實上大學這幾年,方安經??梢钥吹竭@個男生,她感覺這個男生好像有些喜歡她,方安不懂得什么是喜歡,她只是覺得她不討厭這個男生,所以也沒有太對波折的,方安和他結了婚。不久,有生了個女兒。女兒該叫什么名字呢?

“叫喬安吧!”

男人說著。方安不喜歡這個名字,她覺得她的人生活這么辛苦,連帶著名字也成了一個不怎么吉利的符號,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女兒可以離這個名字遠遠的。只是看著男人欣喜的神色,方安沒忍心反對。

結婚后,方安并沒有放棄自己的學業,她始終記得那句話“要好好學習呀!學習改變命運。”無論怎么樣,學習這件事總能讓她感到安心。慢慢的她成了老師,也有了自己的實驗室,或許是太過專注于學習。男人出了軌。

那天男人把外面那個女人帶回了家,女人比她看起來會打扮,花枝招展的,艷麗動人。他們看她的眼神,讓方安覺得很不舒服,讓她想起了被賣掉的那一次,來家里的那兩人看她的眼神也是這樣。她們在家里大吵了一架,不久就離了婚,她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家。

“原來一直以來,我一直都沒改變我,也無力改變什么?!?/p>

她逃得太匆忙了,匆忙到她忽略掉了在她身后無助的看著她的背影的喬安。

多年之后,再次聽到喬安這個名字,是在一個年輕人的嘴里。他叫胡梨,他說她是喬安的丈夫,他說他會讓喬安變得幸福。不知道是不是記憶里的某個角落被觸動,對于那個這么多年未曾想起過的女兒,突然間有了,想要去見一見的想法。伴隨著這個想法誕生的,還有隨之而來的恐懼。她恐懼喬安的厭惡,就像她一直厭惡著自己的父母一樣,她害怕喬安對她也有著同樣的厭惡。搖曳了許久,卻始終沒有鼓起勇氣。最終卻等來了一個壞消息。

當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女兒時,向來堅定理智的她徹底崩潰了。但她連哭泣的資格也沒有,在女兒的世界里,沒有她的身影,也沒有人認識她。她總想著有一天能變成一個默默的守護者,守護著女兒的一生,只是一場車禍,讓這一切幻想都變成了自欺欺人的空想。看著躺在病床上,宛如木偶的喬安。她想為她做些什么。

“滄舟系統,對!滄舟系統一定可以讓你恢復健康的,一定。”

“拜托了!小安,請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p>

10.終章

雨后初晴,最猛烈的風暴已經過去,天邊已經掛上了一抹彩虹。

棲桐梅園,喬安拄著拐杖在園中努力的練習著走路。她不知道自己在滄州系統里面究竟待了多久,對她來說,那段時光真的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不知所起,突然而終。只是在現實生活中的她,卻是實實在在的在病床上躺了四個多月。

“好了,喬大小姐,今天的任務已經達標了,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胡梨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依舊慵懶而隨性,他懷里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其實相較于喬安,孩子的狀況要好得多,胡梨曾經一度以為為自己會失去喬安,是那個叫方安的女人給了他希望,如今一家人還能在這小院里團聚,這已經是上天的垂憐了。

“待會兒你在家中好好休息吧,我得出去一趟!”

“嗯嗯,你要去哪兒?”

“方安方教授,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她救了你的命,如今你大病初愈,于情于理,我應該去表示一下感謝的?!?/p>

“哦!確實如此!”

“哦,我和你一塊去吧!”

“你的身體吃得消?”

“嗯,沒問題的,怎么說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親自去才比較合適,而且我也有些話想和她說?!?/p>

當看到喬安夫妻倆出現在自家門口的時候,方案有些無措,不算在奇點空間的那一次,這一次突然的見面才是多年后第一次的母女重逢??粗鴨贪?,她的臉上掛上了一種復雜的表情,吉斯坦特又摻雜著期望的表情。

“喬女士,身體恢復的怎么樣了?其實你不必親自過來一趟的”

喬安沒有回答,只是直愣愣的看著她,看著她摻雜著白發的馬尾,看著那張比記憶中多了許多皺紋的臉,兩道身影一此刻開始重合。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媽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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