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坐在沙發上,親朋好友圍了一圈,里面有她的父母,還有七大姑八大姨。每個人臉上都紅光滿面,除了自己的父母,其他人的眼睛里都閃著興奮的光。依依臉上保持著恭謙的笑容,眼睛里卻只看到這些人的嘴一張一合,嘈雜的聲音像一群臨時招攬來對付外敵的烏合之眾在進入依依的耳朵這個大本營時就已經被擋在門外潰不成軍了。
今年25歲,其實爸媽,和親戚們說的都對,她到了該考慮自己終身大事的時候了。其實她一點也不反對相親,反而覺得相親是非常好的建議,因為說真的,她也懶得千辛萬苦去找個人談戀愛,結婚,通過別人介紹認識省時又省力,而且她始終認為結婚之前還要談很長時間的戀愛,這樣一算,25歲確實已經不小了。只是沒想到,她爽快同意相親以后,竟讓這些親戚和他的父母像撿了金子一樣興奮,就好像她已經穿上婚紗,手捧鮮花站在他們面前準備宣示了似的。
相親很順利,對方相貌還行,身材還行,家庭條件還行,教養還行,她也覺得:.......嗯.......還行。從此以后,大家就都消停了,父母也安心了,依依也覺得終于不欠誰的了。
至于愛情嘛,她早已忘了是什么感覺,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遠到連那段愛情另一方當事人的相貌都記不清了,事隔十年,對于總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依依來講,想起那段感情,就覺得似乎只是在哪本上學時逃課買來消遣的言情小說里看到的一個和別的故事沒有什么兩樣的愛情故事一樣,有時候她也懷疑可能是自己曾經睡迷糊了做的一個夢。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就在相親結束的一周后,她真的做了一個夢,這個讓人迷糊的夢突然讓依依不迷糊了。
在夢里,她身影輕捷如蝴蝶,穿著淡藍色的及膝裙子,脫去了高跟鞋的腳穿著一雙輕飄飄的白色舞鞋,亦或者根本沒有穿鞋,她的頭發自然卷曲,可現實中她其實是直發,頭發并沒有全部扎起來,頭上系著淡藍色的絲帶,正是她最美好的時候。
她的心是安的,是自信的,仿佛是畫中人,又好像是電影里的戲子,她看著自己演著自己的戲。
奔跑,在一條黑暗狹窄的通道,她意識到她的手始終被另一只手牽著,這只手恰到好處的握著她的手,溫濕的汗讓她更加真實地感受到這只手皮膚的觸感,巨大的喜悅在她的胸腔轟隆作響,像好幾條巨龍局促在狹小的心房中,隨時要掙開束縛,穿膛而出。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一縷縷發絲偶爾打在她的臉頰,她抬頭看這個牽著她的人,只看見側臉,但她是認識他的,雖然一時記不起名字,但她確定他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相識,她的眼睛一刻也不愿離開這個人,當她看向他的時候,他也看著他,他的眼睛包含溫潤的泉水,而她的身體里卻是巨浪滔天,她拉起他的手貼在臉上,在他的手指觸到她的一瞬間,她聽見自己身體里的火種“轟”地一聲被點燃,熊熊大火燃燒起來,滾燙的火焰燒向她的心臟,滾過她的喉嚨,舔舐她的臉頰。
迷霧般的畫卷慢慢展開,她看見十年前那個無風的午后,草地上,梧桐下,她與她最愛的人并肩而坐,手指糾纏在一起,看著對方的眼睛開出大朵大朵深紅色的玫瑰,情深至斯,卻不知是誰,讓心麻木成一個敲破的木魚;畫面一閃而過,轉眼她看見那個和他相親的陌生男子,他們已經訂婚了,兩家的父母正喜氣洋洋的張羅著他們的婚禮,他的臉上畫著濃濃的新娘妝,腮紅太紅,可她懶得管,雖然她笑得花枝亂顫,卻好像置身事外;終于,她又回到這個黑暗的世界,眼前映出男人的臉,男人的臉頰瘦削,黑暗將他臉的輪廓描繪得堅毅,清晰,她憶起那感覺,是安全的家,是裹住嬰孩的棉布,是耳邊那熟悉童謠的的呢喃,是想要不顧一切感受他溫度的沖動,但此時的她卻突然想起她那已訂婚的陌生男友,此時若投入眼前這男子的懷抱,不就形同背叛?除非真的做好了要和他攜手走天涯的準備,不然父母傷心的眼,因為不守信而導致的后續麻煩,兩家人的戰火,撕扯,朋友變敵人的尷尬,如何化解,如何躲避,那么多的指責她要如何承擔?
她一口氣拉不上來,猛地睜開雙眼。
今天是她結婚的日子,在宣誓的時候,她想起了那個夢,眼皮有點重,她想閉上眼再睡一覺,回到夢中去,這一次,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背叛他此時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