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寫的時候,就像一個可恥的孔雀,輕佻、取悅,盡量在展示自己。我感到可恥。”
這是阿乙在《陽光猛烈,萬物顯形》中,我最喜歡的一句話。這句話是一種警示,寫作者往往會陷于自我迷戀而不自知。炮制垃圾、無言其煩地自我重復(fù)、毫無新意地生拉硬扯、面對素材不加揀選,都是年輕寫作者易犯的病。
很不幸,我也是其中一員。
面對可以盡情展示自我、添加履歷標(biāo)簽的機(jī)會,我像條狗一樣,答應(yīng)所有。代價是失去全部的話語權(quán):書名、封面設(shè)計、內(nèi)容掌控、營銷上的主動。之后,我人生的第一本書,在23歲那年,出版了。
它有一個不明所以的書名:《比生活更重要的,是生活方式》。我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生活。哪有什么資格去談?wù)撋罴吧罘绞健5珵榱擞骋r標(biāo)題,我還是寫了一篇同名文章。極盡賣弄,輕佻浮躁,連自己都無法說服。我為自己感到可恥:我寫了一本我根本不愿意拿起來重讀的書。
2.
真正的文學(xué),從讀者的行為而論,最起碼它是讓讀者有欲望拿起來重讀的。我的處女作只是一部可恥的雞湯、情感及膚淺的談?wù)搶懽鞯奈募?/p>
為趕稿,我用不足40天,寫了近8萬字。有讀者說,我的好多文章都在自我重復(fù):同樣的觀點、同樣的素材、同樣的事例。我知道,然后還會可恥地對他們解釋:我活到這個歲數(shù),只經(jīng)歷了這些,又不想寫假的東西;體裁方面,還得是雞湯;在寫作的過程中,不斷質(zhì)疑自己這么做的目的,又架不住名利心的驅(qū)策;所以最后,這本書就成了這個鬼樣子。
一本鬼樣子的書,有什么價值讓讀者重拾翻閱?
沒有。這是我的答案,也是讀者的答案。
3.
我的文學(xué)老師們,都曾教導(dǎo)我,要去寫你愿意去讀的作品。時過三個月,與出版社的聯(lián)系漸弱,我終于有勇氣正視自己。當(dāng)初,渴望出書,有三個原因:其一,諸多朋友都出書了,自己沒出,我至少得和他們一樣;其二,寫作十一年,有一本真正意義上出版的書,是我一直以來的愿望。不管什么書,先出了再說;其三,名利心。名,它會讓自己成為所有同學(xué)圈甚至老家,第一個出書的人;利,它至少會給我?guī)硪蝗f小幾的稿費。
多么卑劣的想法,從未考慮過文學(xué)本身在我的生命中,所占據(jù)的意義。我感覺,我在玷污自己十一年所養(yǎng)成的文學(xué)審美。
蔡崇達(dá)說,要寫十年后回看覺得對得起自己的文字。(大意如此)不用十年,一個月后我就已經(jīng)深感愧疚了。
如今,它都沒資格上我的書架。書架上可是塞滿福克納、陀思妥耶夫斯基、馬爾克斯等大師的地方。這種地方,豈容跳梁小丑踏足。慶幸的是,我還有自我警醒的能力。
4.
第一本書銷量不怎么樣,都沒加印。這在我的意料之中。其實,我并不希望它能加印。最好徹底抹除掉它的一切蹤跡。因為害怕它的存在,會讓讀者對我產(chǎn)生誤讀。我確信,它不能代表真正的我。
你看,我那名利心又冒出來了。寫作,便是苦修。對得起自己的心情和十年后的自己,才是關(guān)鍵。所以,在它出世的一個月后,我就告訴自己:我再也不出雞湯書了。我要寫故事。我要寫小說。我要寫真正的文學(xué)。我要寫自己愿意拿起來不時翻看幾篇的東西。
我認(rèn)識的幾個編輯,都說故事的選題不好過;現(xiàn)在的市場對雞湯的接受度更高,或者是張嘉佳式的情感故事。沒辦法,我只能繼續(xù)經(jīng)營自己所謂的名聲,增長可能的粉絲數(shù)量。這是為自己贏取戰(zhàn)勝市場法則的籌碼。同時,也是更為重要的一點,我必須提高講故事的手法。
停止抱怨,停止發(fā)泄,停止像一只孔雀般輕佻浮躁地展示自己,讀對得起自己的書,寫對得起自己的字,哪怕無書可出,也好過再惡心自己一遍。
這是我給自己確立的底線。逾越底線是對自己的背叛。避免成為自己討厭的人,是我2017年首先要做的。
永遠(yuǎn)記住,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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