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苦不堪言的時候，在人生失去方向的時候，在厭惡一切的時候，無意中拿起一本書，它能推你一把，讓你邁出新的一步，讓你產生重新面對社會的勇氣。——石田良衣《孤獨小說家》
表弟去福建出差期間，讀完了《孤獨小說家》，正跟我在微信上如火如荼討論這本書時，突然問我：你還有理想嗎？
我一愣，福爾摩斯一般瞬間領悟到這個問題背后的重重玄機。首先，在表弟的眼中，我曾經是一個有理想的正面形象；其次，現在的我沒有完成當初的理想；第三，除此之外，我已經完全淪落為一副沒有理想的屌絲形象。
今天這個逼有點難裝。
好在學長身經百戰，處驚不亂。
我輕抿一口安吉白茶，悠然答復：理想是一個過程，而不是終點。
這句話的意思是，雖然我沒有實現某個具體的目標，但目標本來就不是我所在意的，我在意的是追逐的過程，這才是理想的意義。
又想起姐夫有一次在朋友圈發了一條頗為迷茫的狀態——不知道這樣堅持下去是否還有意義？我回復：堅持本身就是意義。
瞬間感覺自己逼格爆滿。
只是這兩次裝腔作勢的裝逼經歷，讓我不得不反思自己當前迷茫的生活狀態。石田良衣在寫《孤獨小說家》的時候，大概也在經歷同一種迷茫。
主人公青田耕平29歲開始寫作，35歲失去妻子與兒子相依為命，39歲的時候自己出版的14部小說不但從來沒有加印，反而連連削減初版印數。甚至與他邀稿的出版社也逐年遞減，只剩下為數不多的3家。
在開始閱讀之前，我一直以為作者會肆意渲染寫作的不易，大張旗鼓地描繪在寫作這條道路上，主人公如何殫精竭慮、嘔心瀝血，最后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創造出令世人嘆為觀止的傳世杰作。勵志故事嘛，都是這個套路。
出人意料的是，耕平最大的煩惱似乎并不是來自于靈感枯竭。事實上，他甚至有點滿足于自己當前的生存狀態。喜歡寫作，并能夠從事這件工作，這對他來說已經是一件相當滿足的事情。盡管屢次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但總能找到理由支撐自己堅持下去。真正的煩惱來自于作品滯銷導致收入拮據，同時因為性格懦弱一直難以坦然接受妻子的突然離世。
所謂的理想，對耕平來說只是一種奢望。更多時候，耕平只是一個缺乏魄力和自信的老好人，甚至在戀愛的過程中同樣如此。好在作者心慈手軟，在耕平最心灰意冷的時刻，讓他兩度入圍直本獎，最終給予了這位默默無聞的作家一個完美的答復。
當小說家耕平用10年孤獨的時間證明了自己的才華時，一個巨大的疑問拋向我們——如果你用10年甚至更長時間，證明了自己的平庸，你是否會產生悔意？是否還會像10年前一樣堅持？
這個問題絕不像表面這樣輕描淡寫。
當你用10年時間義無反顧去追逐自己的理想時，你付出的絕對不僅僅是時間。在這10年里，你可能少有時間與愛人親昵纏綿，也可能錯過了與親人的最后一面；你可能經濟拮據，從未帶孩子一起旅行，也可能工作勞碌，從未參加過一次同學聚會；你最美好的青春年華消失殆盡，而你可能甚至沒有看到曾經的理想顯露哪怕一點點痕跡……
如果是這樣，你后悔嗎？
所以表弟問我，你還有理想嗎？因為他知道，何用10年，有太多的人在這條道路上早早地回頭。
想起3年前單位的春晚上，陳狂扭動著粗壯的腰肢在臺上慵懶地唱了一首郝云的《突然想到理想這個詞》。那時候臺下坐了一堆不懂音樂的土包子，他們越是興奮，我越是感覺悲從中來。
我依稀記得他曾經跟我說要做一個叫“自由之地”的音樂酒吧，那時候他肯定沒想到坐在臺下聽他唱歌的會是這樣一群人。
這句話，到現在也已經有7年時間了。他應該還記得這句話，只是現實逼迫我們在另一條道路上越走越遠。我們不斷勸自己，等時間到了，我們就義無反顧。這一等就是7、8年，而且還在繼續。
最近工作之余，翻了幾頁大冰的暢銷書《阿彌陀佛么么噠》，除了矯情得要死，不少觀點也是讓我一口老血噴出十丈遠。“誰說你我沒權利過上那樣的生活：既可以朝九晚五，又能夠浪跡天涯”。我是有這權利，可是沒這能力。文中的小S能說會唱，幼功驚人，換起工作來也是得心應手。可是大部分人連找到一份維持生計的工作都輾轉周折，更何況拋家棄口浪跡天涯？說走就走，永遠只能是少數人的生活，我們看看而已。
不過，我也相信，輕而易舉就能達到的，只是運氣，不是理想。如果小S果有其人，也必定是在流浪之前苦心修煉了一身本領，他的理想之行，絕對不是開始于決定流浪的那一刻，而是幼時被老媽連哄帶騙去參加的每一個興趣班。
理想一旦付諸實施，就注定是一次悲壯的旅行。這代價最大，有可能是一生。只是，如果你不邁出這第一步，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可能到達終點。那么多人決意堅持下去，就因為這一點點微茫的可能性，悲壯得令人肅然起敬。
耕平在獲獎時說，我非常榮幸能一直不舍不棄堅持到現在。而我也相信，當他回過頭看的時候，最讓他感慨的絕對不是手中的獎杯，而是這10年坎坷難忘的時光，這才是他追逐理想的過程中最大的收獲。
寫到這，忍不住感慨，10年之后，我又會是誰呢？是否趿著拖鞋翹著二郎腿坐在大排檔的遮雨棚下喝著廉價啤酒拍著胸脯大言不慚地說，要是老子當年巴拉巴拉，現在早就巴拉巴拉？又是否即便一事無成，面對即將湮滅的夕陽，心中仍有一段孤獨的奮斗時光值得念想？
慶幸的是，在這件事上，我們依然還有選擇的權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