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公元58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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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一日,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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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主楊堅命禮部尚書牛弘修訂五禮(吉禮、兇禮、軍禮、賓禮、嘉禮),編撰完成,共一百卷。正月十一日,下詔推行新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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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日,隋國任命尚書左仆射高颎為左領(lǐng)軍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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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州刺史章大寶,是章昭達之子,在州貪婪縱暴,朝廷以太仆卿李暈替代他。李暈將至,三月五日,章大寶襲殺李暈,舉兵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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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國大司徒、郢公王誼與隋主楊堅有舊交,其子娶皇帝的女兒蘭陵公主。皇帝待他恩禮稍薄,王誼頗有怨言。有人告發(fā)說王誼自稱他的名字和圖讖預(yù)言相符,而面相應(yīng)該當(dāng)王。公卿上奏說王誼大逆不道。四月十六日(原文為三月壬寅日,根據(jù)柏楊考證修改),賜王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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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二日,隋主楊堅返回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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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大寶派他的部將楊通攻打建安,不克。官軍將至,章大寶部眾崩潰,逃入山,為追兵所擒,夷滅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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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國度支尚書長孫平上奏說:“令民間每年秋季每家出粟麥一石以下,依照貧富,規(guī)定應(yīng)繳納數(shù)量,儲存在地方公社,委派社司檢校,以備兇年,名曰義倉。”隋主楊堅聽從。
五月二十九日,下詔郡、縣設(shè)置義倉。長孫平,是長孫儉之子。當(dāng)時民間多妄稱老、小以免賦役,山東承繼北齊弊政,戶口租調(diào),造假尤其多。隋主楊堅命州縣做大規(guī)模人口普查,戶口不實者,里正、黨長發(fā)配遠方;堂兄弟以下,都要另立戶籍,以防隱瞞人口。于是計帳得增加一百六十四萬余人。高颎又說,民間征收賦稅沒有標(biāo)準(zhǔn)賬簿,難以檢查,奏請確立征稅賬簿定樣,遍下諸州,皇帝聽從,從此戶籍和稅賦都沒法造假了。
各州征調(diào)的物資,每年從河南到潼關(guān),從河北自蒲坂,運往長安的車輛相屬于道路,晝夜不絕數(sh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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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主蕭巋崩殂,謚號為孝明皇帝,廟號世宗,世宗孝慈儉約,境內(nèi)安定。太子蕭琮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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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初,突厥阿波可汗既與沙缽略有矛盾,分裂為二,阿波逐漸強大,東距都斤,西越金山,龜茲、鐵勒、伊吾及西域諸胡都?xì)w附他,號西突厥。隋主楊堅也派上大將軍元契出使阿波以安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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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六日,陳國派散騎常侍王話等出使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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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沙缽略既為達頭所困,又畏懼契丹,遣使告急于隋國,請求率部落度過漠南,寄居白道川。隋主楊堅批準(zhǔn),命晉王楊廣派兵接應(yīng),給以衣食,賜給他車馬、服裝和鼓吹樂隊。沙缽略乘勢向西攻擊阿波,擊破。而阿拔國乘虛掠走他的妻子兒女;隋軍為他攻擊阿拔,取勝,所奪回的人口財物全部送給沙缽略。沙缽略大喜,于是與隋國立約,以沙漠為界,并上表說:“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大隋皇帝,真皇帝也!豈敢阻兵恃險,偷竊名號!如今,感慕淳風(fēng),歸心有道,屈膝叩頭,永為籓附。”派他的兒子庫合真入朝。
八月二日,庫合真抵達長安。隋主楊堅下詔說:“沙缽略以往雖然與我們和平相處,但仍然是兩個國家;如今為君臣關(guān)系,便成一體。”于是命祭告郊廟,頒布遠近;凡賜給沙缽略的詔書,不稱其名。宴請庫合真于內(nèi)殿,引見皇后,賞賜甚厚。沙缽略大悅,從此歲時貢獻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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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陳國將軍湛文徹入侵隋和州,隋國儀同三司費寶首迎擊,將他生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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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三日,隋國使者李若等訪問陳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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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九日,隋國任命上柱國楊素為信州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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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初,陳帝陳叔寶為太子時,北地人傅縡(zai)在東宮任庶子(侍從官),陳叔寶即位之后,傅縡升任秘書監(jiān)、右衛(wèi)將軍兼中書通事舍人,負(fù)才使氣,大家多怨恨他。施文慶、沈客卿一起陷害傅縡,說他收受高麗使者賄賂,陳叔寶逮捕傅縡下獄。
傅縡于在獄中上書說:“作為國君,應(yīng)該恭事上帝,子愛下民,節(jié)制欲望,遠離諂佞小人,天沒亮就起床工作,太陽已經(jīng)落山還忘記吃飯,這樣,才能恩澤廣布,福流子孫。陛下近來酒色過度,不虔敬郊廟大神,而取媚于淫昏之鬼,小人在側(cè),宦豎弄權(quán)。惡忠直若仇讎,視生民如草芥。后宮穿的綾羅綢緞拖在地上,廄馬吃不完的粟米糧秣大量剩余,而百姓流離,僵尸蔽野,貨賄公行,帑藏?fù)p耗。神怒民怨,眾叛親離,臣恐怕東南王氣,自此而盡。”
奏書遞上去,皇上大怒。過了一會兒,怒意稍解,遣使對傅縡曰:“我想要赦免你,你能改過不?”回答說:“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則臣心可改。”皇上更怒,令宦官李善慶窮治其事,于是賜死獄中。
皇上每次應(yīng)該去郊祀時,常稱病不去,所以傅縡說到這事。
華杉曰:
傅縡這種作派,叫做“我用生命來讓你不爽!”資治通鑒說他“負(fù)才使氣”,自負(fù)才能,好使性子。為人下屬,有自負(fù)才能使氣的,也有自負(fù)自己以前的功勞使氣的,也有自負(fù)自己當(dāng)初與老板的關(guān)系使氣的。總之是孔子那句話:“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心中有怨氣,就是毀滅自己,我也不讓你順心!傅縡說陳叔寶這些話,句句都對,但是他說話的口氣,不是向臣子向君王進諫,而是爸爸罵兒子的口氣。他就是要以死來撒氣,不讓皇帝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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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梁國大將軍戚昕以水軍襲擊陳國公安,不克而還。
隋主楊堅征召梁主蕭琮的叔父、太尉、吳王蕭岑入朝,拜為大將軍,封懷義公,然后扣留他,不放他回去;重新設(shè)置江陵總管,以監(jiān)視梁國小朝廷。
梁國大將軍許世武秘密聯(lián)絡(luò)陳國荊州刺史、宜黃侯陳慧紀(jì),準(zhǔn)備獻出城池投降;陰謀泄露,梁主蕭琮殺許世武。陳慧紀(jì),是高祖陳霸先的侄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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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主楊堅派司農(nóng)少卿崔仲方征發(fā)男丁三萬,于朔方、靈武筑長城,東距黃河,西至綏州,綿延七百里,以遏阻匈奴。
四年(公元5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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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梁國改年號為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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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三日,黨項羌請降于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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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九日,隋國把歷法頒布給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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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隋國開始下令刺史的上佐(高級佐官,長史、司馬等)每年年底輪流入朝,本州官員考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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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六日,隋國再次令崔仲方征發(fā)南丁十五萬,于朔方以東,沿邊險要,筑數(shù)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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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日,陳帝陳叔寶立皇弟陳叔謨?yōu)榘蜄|王,陳叔顯為臨江王,陳叔坦為新會王,陳叔隆為新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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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九日,隋國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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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八日,洛陽男子高德上書,請隋主楊堅為太上皇,傳位皇太子。楊堅說:“朕承天命,撫育蒼生,日夜操勞,還擔(dān)心沒有做好。豈能效仿近代帝王,傳位于子,自求安逸享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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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十九日,陳國派周磻等出訪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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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七日,陳國立皇子陳莊為會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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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八月,隋國派散騎常侍裴豪等出訪陳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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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日,隋國申明公李穆去世,以特殊高規(guī)格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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閏八月十九日,隋國太子楊勇鎮(zhèn)守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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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國上柱國、郕公梁士彥討伐尉遲迥,所向無敵,替代尉遲迥為相州刺史。隋主楊堅猜忌他,召還長安。上柱國、杞公宇文忻與楊堅少年時代就是好朋友,善用兵,有威名。楊堅也猜忌他,找茬譴責(zé)他,將他免官。與柱國舒公劉昉都被疏遠,閑居無事,心懷怨望,數(shù)相往來,陰謀不軌。
宇文忻想要指使梁士彥在蒲州起兵,自己在長安為內(nèi)應(yīng),梁士彥的外甥裴通參與其謀,而向楊堅告密。楊堅不露聲色,任命梁士彥為晉州刺史,想要觀察他的意圖。梁士彥欣喜,對劉昉等人說:“這是天意!”又請求任命儀同三司薛摩兒為自己的長史,楊堅也批準(zhǔn)。后來,梁士彥與公卿朝見,楊堅令左右逮捕梁士彥、宇文忻、劉昉等于行列間。詰問他們,起初都不承認(rèn)。薛摩兒恰在此時被帶進來,楊堅命他們當(dāng)庭對質(zhì),薛摩兒詳細(xì)交代陰謀始末,梁士彥失色,回頭對薛摩兒說:“你殺我!”閏八月二十八日,梁士彥、宇文忻、劉昉都伏誅,叔侄、兄弟免死除名。
九月四日,隋主楊堅身穿喪服,親臨射殿,命百官射擊沒收的三家資物,以為鑒戒。
華杉曰:
人就是過不了情緒這一關(guān),傅縡是情緒,梁士彥、宇文忻、劉昉也是情緒。被皇帝猜忌,就該自剪羽翼,哪里還惦記著“我本來該怎樣”!覺得自己的利祿沒得到滿足,就要舉兵造反,稍有點理智,都知道這干不成!但是情緒上來,就不管不顧的要干。這三人,都是楊堅的親密戰(zhàn)友,但只是因為被疏遠,就要舉刀相向,所以楊堅身穿喪服,以示痛心。作為皇帝,楊堅已經(jīng)夠厚道了,一些猜忌,在所難免,有什么不能接受呢?
不僅要接受,而且要悅納,愉快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