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2009年臘月27日，這是個讓我們無比悲痛和難以忘懷的日子，我敬愛的父親走完了他74個春秋的人生旅途。青山無語，九天寒徹！我敬愛的父親，你就這么走了，帶著你對兒女們無限的眷戀和只剩下皮包骨的病體走了。你走的那么從容又那么痛苦，你交代好了一切后事，帶著萬分的不舍走了。我常常仰望藍天，心里有太多的不甘心，我甚至想不明白，我那么善良慈愛的父親為什么就走了呢？好人為什么不能得到好報呢？老天爺為什么這么早就剝奪了你本該好好享受美好生活的權利呢？這一切仿佛在夢中，是那么讓人難以接受！痛苦和遺憾彌漫在我們心間，許久許久都揮之不去。
? ? ? 我敬愛的父親，你雖然走了，但是你給我們留下了一大筆精神財富：寬厚仁慈、樂善好施、堅強樂觀、隨遇而安。這些是我們這一生都享用不完的財富，能作為你和母親的孩子，是我們五兄妹的福氣。你和母親一生都過著清平節儉的日子，卻省吃儉用供地我們讀書，無怨無悔地付出。我們沒有辜負你們的厚望，五個孩子中三個分別考上大學、軍校和師范學校。但是我們的寸草春暉還是報答不了你們的厚愛。今天在父親十周年祭日即將到來之際，含著熱淚，寫下對父親深深的思念和回憶。
? ? ? 父親是善解人意、宅心仁厚的。父親身材高大，外貌儒雅而俊朗，一雙深邃的大眼睛充滿了慈愛，高高的鼻梁襯托出男人的陽剛之美，臉上永遠都有慈祥的微笑，還有大男孩一樣的羞澀。從我懂事起，父親就是我心中的男神，每次和父親走在路上，我都有滿滿的自豪感，特別是聽到別人夸我像是父親的翻版時，，我內心的自豪和喜悅是不能用言語描述的，我像父親的小尾巴一樣和他如影隨形一直到我小學畢業。在我的記憶中，父親總是那么善良，處處為別人著想。凡是到我家乞討的人，父親總是竭盡所能地幫助別人，沒有錢，他會拿些糧食或者衣物送給他們，還關心地噓寒問暖，我常常看見他善良的眸子里滿是同情和關愛，有時還有淚光在閃爍。他常常幫母親買東西回來，母親總是發現他買的東西價錢比別人貴質量也差，母親就會埋怨他，他總是憂郁地說：“她太可憐了，年紀那么大，自己種莊稼換點錢買點生活日用品，真不忍心和她講價錢！”、“他一個人真不容易！”…他深邃的眼睛里滿是同情，一抹淡淡的憂傷泛在他深邃的大眼睛里，這畫面永遠定格在我心底，溫暖著我的心房。母親被他的善心打動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哎，真拿你沒辦法，我們家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你還有閑心幫助別人。今天的飯你就少吃點節約下來吧。”父親開心極了，慌不迭地地說：“我不吃，全讓你們吃，我去寫檢討。”母親和我們都笑了。其實我是偏向父親的，為父親的善良鼓掌。
? ? ? ? 在父親眼里，萬物都是有生命的、可愛的、有靈性的，大到一只小狗，小到一只螞蟻，他都不忍心傷害。他對我們更是疼愛有加，寵溺得有點過分，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放了又怕飛了。從小到大，父親從來沒有訓斥過我們，更別說打我們。我常常聽母親講他的心比棉花還軟，有一次父親叫兩個哥哥去撿牛糞，他們卻在外面玩，回到家時空著背簍。父親很生氣，叫他們端來板凳躺在上面，鄰居們都說：“從來沒見過他生氣，今天這兩個孩子肯定要打壞！”只見父親把竹板揚得高高的，兩個哥哥靜靜地躺在凳子上做好了飽受皮肉之苦的準備，但父親的板子最終沒有落下，他嘆了口氣說：“今天的飯你們就少吃點，吃了去面壁思過，下次可不能這么貪玩了。”兩個哥哥興奮地從凳子上爬起來，很意外也很開心。從那以后他們很是聽話，經常主動幫母親干活。在那個缺衣少吃的年代，父親的好脾氣實屬難得。說來也奇怪，我們家的孩子很懂事，從來不淘氣，雖然也有調皮的時候，但絕不會像其他孩子一樣餓了會去偷吃鄰家的蔬菜水果而被別人追著打罵。父親在我們眼里很有威望，作為教師的父親，他很少為我們學習操心，但是我們在學習上都是那么自覺，我們幾姊妹的成績在每個班都是名列前茅的。父親從來也不抱怨生活的不公，他從不談論哪一個孩子的調皮和過錯，反而從他嘴里聽到的全是孩子的優點和趣事，父親傳授給我們的是滿滿的正能量。父母親結婚43年，他們從未吵過架，甚至沒有紅過臉。他理解母親的辛苦和不易，母親心疼父親總是那么孤獨。她們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母親生氣時他總是好言安慰開導她，母親也很知足幸福。他們相敬如賓，恩愛有加，我們在這祥和的家庭氛圍中身心健康地成長著。
? ? ? ? 父親的樂善好施讓人欽佩，也感染著我們。父親很善良，這是人的天性，但他善良的背后是默默無聞的付出。我們臨近的村子里有一個六十多歲的大娘得了一種皮膚病，每天疼得她坐立不安，家里因為貧窮給她看了一次就再也不管她了。父親每次去學校都要從她門前經過，知道這件事后，父親整夜整夜查找藥方給她開了藥（父親略懂醫，我們的頭疼腦熱全是他買藥給我們吃，我們從來都不去醫院的），并用自己的錢抓藥給她吃，慢慢地她的病好了，她拉著父親的手千恩萬謝，逢人就夸父親是活菩薩救了她的命。我們院子里有個可憐的老人，老伴去世很多年了，留下一個懦弱的兒子，兒媳婦既潑辣又不孝順，老人常常餓得不住地喊叫，大家實在看不過就悄悄地給老人拿點吃的，媳婦常常對這些人破口大罵，并揚言說誰再給她吃的就把她送給誰，這樣一來大家再也不敢給老人拿吃的了。父親實在看不下去，經常給老人拿吃的，故意當著她媳婦的面，開始她也不給父親好臉色，但父親不理會這些，耐心地給她講道理，讓她懂得了虐待老人是犯法的，從此后她再也不敢虐待老人了。看著這一幕幕場景，我們為父親的做法和善心喝彩，我們幼小的心靈對父親充滿了無限的崇敬和自豪。一直到今天，我們家所有的孩子都有一顆像棉花一樣柔軟的心腸，只要看別人有難處，總是會伸出援助之手的，我想這是父親潛移默化的影響吧。
? ? ? 父親總那么是慈祥、陽光和樂觀。六七十年代，我們的生活仍然是最艱苦的，有時甚至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但父親依然是那么樂觀、陽光，憂愁仿佛與他無關，粗茶淡飯里總有濃濃的深情和關愛。一到周末父親就回來了，放下行李，他把我高高舉過頭頂不停地轉著圈，我咯咯地大笑，感覺父親的肩膀像山一樣偉岸堅實，我開心地大聲叫著，賴著不肯下來。接著他把我們一個一個靠在門上量量，仔細端詳著看我們是不是又長高了，再抱抱我們看誰輕了還是重了？我們爭著讓他抱，像一群小麻雀一樣圍著他又叫又鬧。他開心得像個孩子，眼睛里的慈愛更深了，一會兒摸摸這個，瞧瞧那個，永遠都看不夠愛不夠一樣。他還會像變戲法似的給我們變出糖果來，開心和滿足溢滿我們心間。我們爭著告訴他自己在家的表現，父親聽得很認真，不住地點頭，還時不時地夸獎我們幾句，我們更開心了，總是粘著他。和父親呆在一起，有一種溫暖和自然的親近，現在都留戀不已。一到周末，我就早早地坐在門口的木凳上耐心地等待父親回來。回到家里，父親總是盡心盡力地幫助母親，煮飯、挑水、挑糞他什么都干，從不叫苦和嫌臟嫌累。在母親面前他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永遠都是謙和的、慈愛地、滿懷深情的，他臉上洋溢的微笑伴著我們度過了所有快樂的時光。
? ? ? 父親知足常樂、隨遇而安的精神教育感染著我們。他是五十年代地地道道的師范生，應該算是文化很高的人。他拉得一手好二胡，那時而如訴如泣、時而歡快流淌或慷慨激昂的樂曲讓我們陶醉，只要父親一拉二胡，我們便忘記了一切，圍在他身邊不愿離開，這琴聲伴著我們度過了很多艱苦的歲月，給了我們快樂、振奮和希望父親。我至今都清晰地記得父親拉琴時的樣子，他微閉著眼睛，聲隨樂動，我們也跟著搖頭晃腦，母親常常笑得合不攏嘴，這一幅幅畫面永遠定格在我的記憶中。父親無論是相貌還是才能都是極佳的，因為家庭成分的原因，他總是默默無聞地工作，從無挑肥揀瘦。他工作的地方，方圓幾里沒有人煙，晚上還有狼狗不絕于耳的哀嚎，我常常聽母親講起時感到毛骨悚然，止不住為父親傷心落淚，心里更對父親肅然起敬。為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也為了讓我們生活得更好一點，父親忍受了壞境的惡劣，忍受了孤獨和寂寞，在這么艱苦惡劣的環境中一呆就是好多年，他從未叫過苦，也未申請過調離，后來單位領導總算發善心把他調到母親老家的鎮上。他的學生真可謂桃李滿天下，但他仍然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教員。我非常同情父親，常常為他打抱不平，他總是慈愛地、平靜地開導我們說：“你們是很幸運的，趕上了好時代，要隨遇而安，才能知足常樂”他經常說母親和千千萬萬的勞動人民才是最辛苦的和可憐的，每天風里來雨里去，披星戴月辛辛苦苦忙到頭，甚至連溫飽都解決不了。父親用他的言行為我們做出了表率，我們感動著，同時覺得自己是多么幸運，遇上這么慈祥善良又心胸開闊的父親。我們牢記父親的教誨：隨遇而安，才會知足常樂。所以我們在工作中始終保持一顆平常心，盡力干好本職工作，享受到隨遇而安的快樂，也體會到生活的平淡之美。
? ? ? 父親在我們每個人眼里是山，偉岸、堅韌，能遮風擋雨。母親身體不好時，父親更是著急，他整晚整晚睡不著覺，看藥書，查找治療方法，跑藥店，身邊的記事本上密密麻麻地記著母親的病情變化。親自為母親抓藥，煎藥，還要親口嘗嘗藥苦不苦，然后才給母親喝。盡管這樣精心照顧她，病魔還是來勢洶洶，母親的病嚴重了，大小便失禁，父親從來不讓我們為母親換洗，都是他不厭其煩地給母親換洗衣褲，有時剛把干凈的褲子換上，母親又拉的滿身都是，父親沒有一句怨言，默默無語地全力照顧她。寒冬臘月的日子對父母親來說，苦不堪言，有時父親剛剛睡暖和，母親又要上廁所，父親又忙著給母親穿衣服，伺候她大小便，一個晚上母親要上五六次廁所，我們有時半夜聽到她們起床的音聲音，心里如刀割一樣難受，刺骨的寒冷折磨著兩位老人，我們于心不安，但在那個電的應用還不發達的時代，我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干著急。父親怕耽誤我們工作，從來不讓我們照顧母親，幾年如一日父親都是這樣照顧著母親。我們心痛父親，對他心存感激和愧疚，也為母親高興，遇到父親，是她前世修來的福分，我想母親也應該是幸福和滿足的。
? ? ? 父親和母親的愛感天動地，讓我們從小感受到愛情的美好，家的和諧、生活的靜好。他們結婚整整43年，這43年里，我們從未看見她們因為生活瑣事吵鬧過，甚至沒有紅過臉。母親的脾氣有時是急躁的，當母親為生活拮據而苦惱時，父親總是開導她，安慰她，逗她開心。我至今都記得父親常常掛在嘴邊的話“生氣既不能解決問題又會傷身體，你愁了也沒用，困難就在那，只有自己心態平和對面對他，才不會越想越愁。氣病了我怎么辦？孩子們怎么辦？要對自己有信心，孩子們長大就好了，我們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父親的話，溫暖又實在，為了我們，他們再難也要堅持。母親的心漸漸明朗了，她相信父親說的話，心里感到踏實和溫暖。
? ? ? ? 父親對母親的深情讓人垂淚。我清楚地記得母親彌留之際的情景，臥床一個多月的母親早已不能進食了，父親拼了命地想挽救她的生命，他買來人參親自熬成水，用注射器慢慢注入母親的口中，間隔十幾分鐘又注射一次，這樣不厭其煩的、細心地照料著母親，一起到她去世。我常常看見父親獨自垂淚，他默默地握住母親的手，一坐就是很久，眼里滿是心痛和柔情，他恨不得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回母親的生命。在那艱難困苦的日子里，他們一起經歷了人生路上的一個又一個風雨，生命已經融入彼此的生命里。上帝沒有被父親的愛心打動，母親終于撒手人寰。見到母親停止了呼吸，父親一個箭步跳上床，他抓住母親的手，深情地呼喚著她，老淚縱橫。他把母親冰冷的手放在他的臉上不停地抻著，哭得像個淚人，嘴里不停地說：“你怎么就走了啊？”看著傷心欲絕的父親，我們哭成一團，整個家被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悲痛不止。父親始終不讓人把母親抬下床，就這么一直抓著母親的手不放。我們既為失去母親而傷心欲絕，更為父親的悲傷而悲傷著，生離死別的悲哀在我們家上演，我們哭罷母親又哭父親，深深地擔憂母親的去世會擊垮他的意志。果然，母親去世后，父親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英俊瀟灑的容顏不復存在，仿佛一夜之間老了，面容憔悴，深邃的眼睛失去了昔日的光澤，悲哀彌漫在眼底、眼神空洞。他常常一個人靜靜地看著母親的遺像落淚，始終不離開她們住過的房間。我常常望著父親孤寂落寞的背影而落淚，我們想盡各種辦法才讓父親走出失去母親的傷痛。我常常慨嘆，兩個人相愛一時容易，相愛一世是多么奢侈的愿望啊！但父親做到了！我想九泉下的母親也是欣慰的，因為父親對他至死不渝的那份真情。
? ? ? ? 父親，你離開我們整整十年，這十年里我們常常想起你和母親，就會抑制不住地悲慟。那深深的遺憾是我們永遠的傷，我們沒能讓你好好地享受晚年的幸福時光而遺憾！你在照顧母親的這些年苦不堪言，原以為母親走了你就可以享享清福，可無情的病魔又降臨到你身上，這是多么殘酷的現實啊！今天在你十周年的祭日里，我眼含熱淚，寫下對你深深的遺憾和懷念。父親，你雖然走了，但你的音容笑貌永遠在眼前，是那么清晰、親切和慈愛，我們覺得你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時時謹記你的教誨：樂觀堅強、自信地笑對生活！我們兄妹還是那么親密無間，工作中能任勞任怨，我們一切安好。你安息吧！父親！下輩子，還做你們的兒女，來盡一份未盡的孝心。希望父親在那邊找到母親，再續你們未續完的前緣，希望下輩子我們還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安息吧！我可親可敬的父親！
? ? ? ? ? ? ? 影子
? ? ? ? ? ? 2019.12.4（寫在父親十周年紀念日即將來臨之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