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和同事跑去私廚享受美食,然后大街小巷繼續大吃大喝,大手大腳為自己買了很多以前看了價簽就會跑路的衣服。
周日,我沒有再給自己安排那些看起來很不錯的多姿多彩,宅在北京南二環高價出租屋里虛度時光。看電影,聽歌,整理房間,廚房里鍋碗瓢盆叮叮咣咣……直到實在無事可做,終于肯靜下來和自己講話。
八月初離開學校入職到現在,短短四個月,卻恍如隔世。我無意感慨人生,那可是我窮盡一生都做不來的事。只是突然發現自己再也不敢輕易撥通朋友們的電話,問一句:Hey ,最近過得怎么樣。
正式工作的第一天,就匆匆換了手機號,重新申請了工作微信號。一來工作上的一些同事、客戶,大抵是沒有這個時間去和他們聊天交心,所以也不便暴露自己的生活、情緒;二來工作上被迫傳遞的一些信息與過去的好友也沒有半毛錢關系,更不想去打擾別人的清凈。
那個被我稱作私人號的微信,漸漸冷卻。偶爾翻翻朋友圈,朋友、同學們都開始擁抱新的生活,穿著我沒見過的衣服,摟著我沒見過的人自拍,說著我聽不懂的段子。真心祝福每個人過得都有看起來那么風生水起,要知道,這世上可沒有幾個人真心希望你過得好。
大學里經常聊到深夜的閨蜜H,人美能力強,大學期間獨自游遍大半個中國,一度也是我艷羨的對象,我從沒有懷疑過畢業后她會擁有絢爛多彩的人生。
上次和她聯系的時候,她已經辭職跳槽兩次,在男朋友家百無聊賴的等待著前幾天面試結果的裁決。在這之前,好幾次聊到深夜,她告訴我,早已經找不到當初的激情,也不想去爭搶什么,折騰什么,有清閑的工作,平淡安逸的生活,什么都好說。我當然無法強求些什么,只是忽然有點惆悵,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可能真的只是唱唱而已。
作為朋友,我更多感同身受的是,她在這期間獨自打發了多少無事可做的白晝,郁結痛苦過多少無眠的夜晚。
支教隊里心地善良的嬌弱大小姐C,大二到大四交了一個無良渣男,由于她一往情深,付出太多真心和白銀,我們沒有人敢在大四那個苦逼找工作的節骨眼上把渣男劈腿還坑朋友一大筆錢的無恥行徑告訴她并勸她分手。知道真相的她,一言不發,蹬著高跟鞋繼續聽宣講會,投簡歷。后來,痛哭過,憤怒過,傷心過,她在大四的尾巴上找到了工作并投入到那個等了她四年的國防生的懷里。我們都感激上蒼總算還有良知,給了她一個交代。
我在深圳培訓的時候去看了她,她是偏僻的工業區里的實習廠妹,工業區里還有一個殘疾人就業中心,每天和這個大小姐一起上下班的就是這些看了就讓人心酸的殘疾人士,周邊更沒有什么娛樂購物場所。工作很累她也不喜歡,最痛苦的是,她的國防生男友分配到軍隊,每周只能給她打一個電話。
上周她告訴我這段殘忍的戀情已經結束了,除了不能相知相伴,最多的還是因為沒有共同語言。她重新找了份工作,在一家電商公司做采購,依然在深圳,每天早晚一個人擠地鐵去上班,一個人住在一幢居民小樓的七樓,沒有空調。
你看,生活對誰仁慈過?唯一欣慰的是,她大抵不再是我們眼中的嬌弱大小姐了吧。
莫逆之交G,家境貧寒,從小就是家里的頂梁柱,曾經為了維護被村里人欺負的爹媽,屢屢插起膀子,潑婦罵街。高中畢業就出門打工,在工廠里當起生產線的小組長,賺錢養家。工作失意過,被男人拋棄過,甚至想過一死了之的她,愣是憑著不服輸的狠勁,重返高中,考上了我所在的大學。
我第一次遇見她,是在去香港中文大學交流的面試上,那時候瞥了一眼她略顯滄桑的臉,我以為她是面試官老師。一些性格、經歷上的相似,我們兩個大大咧咧、沒心沒肝的錚錚女漢子很快走在了一起,也在星空下的屋頂徹夜長談,為彼此的命運噓長嘆短。
大四時,她第四次考四級依然沒過,她政治保研筆試第一名卻輸在了面試,她找工作錯過了最佳時期,她拒絕追求她的男生和準男友在北京的大街上爭吵。
畢業后,她帶著一身設計師的藝術細胞去了制造業企業,在流水線實習三個月,痛苦抑郁時,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囑咐我幫她留意工作崗位。
好在上天沒有再為難她,拿到了大公司的offer,被愛情冷落了這么多年,最近總算也有個人在跟前噓寒問暖。真心希望她以后每天都興沖沖的跑過來對我說:Y,我覺得自己真的幸福死了。
發小T,高中以后,我們的命運便分道揚鑣。她留在市里學醫,在我大三那年就已經入職寧波一家醫院當護士。昨天她打來電話,聽起來有點慌張,我當時忙著,就沒多說幾句。
后來才知道,她弟弟摔跤骨折,拍了片才發現關節組織出了嚴重問題。慌里慌張找各種專家幫忙鑒定,還要若無其事和弟弟談笑風生。晚上回去大哭了一場,第二天請假在醫院打理大大小小的事情,最后請來了上海的專家過來做診斷出手術方案,才打電話給遠在他鄉的爸爸。
她說,不知不覺家里很多事情都被自己慢慢扛過來了,家里要還債,買房,如今弟弟還在醫院等待檢查結果。壓力責任,失眠的夜不期而至,這才發現自己當年的無憂無慮,都是父母的積勞累慮撐起來的童話。
我還記得,周五晚上聚餐的時候,酒過三巡,部門的老大哥一字一頓地說:我每天最開心的就是晚上十二點多的時候,樓道里只有我一個人,抽煙抽到凌晨一點半。我想了這么多年,早就想清楚了我到底想要什么,現在唯一要想清楚的就是,賺多少錢了辭職,什么時候辭職。
他女兒今年兩歲多了,他根本沒時間陪在她身邊。
畢業那一刻起,就是一個從來不覺得的容易的轉身,被誤解,被欺騙,跌跌撞撞,鼻青臉腫,才會終于在某一天理直氣壯,直立行走。
所以,我不敢輕易問:Hey,你最近過得怎么樣;更害怕收到這樣的問候。如果這是虛情假意的一問,我要考慮怎樣才能偽裝得漂亮;如果是來自摯交的真誠問候,怕是被生活折磨后的弱小自尊會瞬間崩塌求饒,說著前言不搭后語的話,恨不得把遭遇的所有不公平,不順心都罵個爛透,然后再懊悔自己剛才多么失態。
可是還是要相信今天你不想經歷的種種,都會成為我們日后盤腿對飲的下酒菜,和著世味熬煮的老酒,苦后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