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悟恩居士 圖|源自網絡
看了電影《七月與安生》。在寒流抵達廣州的午夜。
驚奇于竇靖童的嗓音居然與以前的王菲如出一轍,也驚奇于陳可辛能從安妮寶貝蕭索、冷冽、清絕的文字里,拍出了一絲暖來。
雖然只是一絲,絕無僅有的一絲。
如果陳可辛的詮釋是對的,那我承認我以前并沒有看懂小說。當然,我相信他是對的——畢竟是安妮寶貝(現名慶山)小說改編的電影,定是得到了作者本人的認可。
也當然,因為受眾的關系,影像的呈現方式勢必要與文字不一樣,所以劇本與小說原著相比會有些修改,以更好地呈現作者的思想,這也是情理之中。
總之,在小說里,我看到的是七月的沉靜與乖巧,是安生的凜冽與堅硬,是兩個人。
但在電影《七月與安生》里,我看到的是一個人。七月即安生,安生即七月。
當然,這是現在的我能看到的,不代表我的以后,也不代表所有人。
誰兒時都會有仗劍天涯的豪情,有恣意飛揚的蝴蝶夢。只是,有的人勇于表現,有的人則不敢表達。
13歲時的安生選擇了乖張桀驁,13歲的七月選擇了乖巧內斂。
安生,是勇敢張揚的安生;七月,是沉靜柔和的七月。
這無疑與她們的成長環境有著不可割裂的關系:安生家庭破裂,生活無處依托,情感沒有落腳點;七月則家庭圓滿,父母關愛,生活幸福。
安生找到了七月,也找到了填補她缺失的情感,從此有了命運的落腳點。這也注定了她的命運要與七月捆綁在一起:因為七月是她此生找到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愛她的人。
就這樣,安生與七月,成了不分你我的統一。
安生羨慕七月的幸福,但她沒表現出來。七月佩服安生的勇敢,她也沒表現出來。
她們情同姐妹,在七月家的飯桌上互相調笑,享受著七月父母的照顧;
她們分享彼此的一切,包括在浴缸里給對方看自己剛發育的胸。
然而,即使沒有家明的出現,安生與七月也會越走越遠,因為她們本就來自兩個不同的世界。
階層這個詞語,在安生和七月13歲時就已存在——當然,這里的階層指的只是家境的不同,并非是宏大的社會層級——只是那時候模糊、淺淡,可以視而不見——
在我看來,安生出來在打工,混跡酒吧,被搖滾歌手撩,租住在沒有獨立衛生間的單人房里時,她依然是滿足的:她對周遭的一切不以為然,也對未來抱有希望,因為此時的她還有七月。
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安生與七月之間的鴻溝會越來越清晰,直到再也無法漠視。
不可否認的是,如果沒有家明,這種疏遠可能是漸進的,不留痕跡的,而不會如暴風驟雨般轟然而至,讓她們猝不及防。
總而言之,家明還是出現了。
知道七月喜歡了家明后,安生私底下去找他,本是為姐妹把關,沒想到也愛上了他。
至此,故事開始有了狗血的苗頭。
所幸劇情沒有按照套路發展,與七月一樣愛上了家明的安生選擇了不動聲色,還刻意疏遠家明,為了七月。而七月,則在看到安生脖子上懸掛的家明的吊墜后明了一切,也選擇佯裝不知。
至此,那道本已存在的暗痕,開始顯出了它的模樣。
七月有了家明。安生無處安生,她仿佛又回到了沒有七月的日子。
安生只是命不好。這是七月的父母說過的話。這也成為安生在經歷過生活上的顛沛流離,感情上的寥落悲戚后,用來自嘲的一句話。
其實,安生的骨子里并非是那種桀驁不馴的女孩,一直以來,她只是用偽裝的酷傲張揚來保護自己。
她也并不濫情,她選擇離開七月去找搖滾歌手,不過是不忍看到家明和七月在一起。為了自己,或者為了他們,她不得不離開。
在我看來,這樣的迫不得已于安生而言是很艱難的,也很殘忍。因為她用自我流放來拒絕家明,其實也是從心底里拒絕了自己一直以來追求的被疼愛的安全感與幸福感。
安生真的很可憐,她的運氣爛透了。
安生從小缺愛,直到遇見了七月。然而,如今七月有了家明,安生知道,她不能再依靠她了。
而愛,是安生的必需品,急需品。
于是,她開始和很多男人談戀愛:流浪歌手、攝影師,已婚男人……
然而,這些男人不是浪蕩不羈就是居心不良或者時運不濟……安生累了,她想回家:于她而言,她的家,就是七月。
可是,再見到七月,再意味深長的 擁抱,再久別重逢的相聚,也不能讓兩人回到從前,因為時光,因為中間橫亙著的家明——最起碼她們不能像兒時一樣一起脫光衣服泡在同一個浴缸里,并且互相評論對方的胸了。
本來,就這樣了。時光荏苒,物是人非。七月應該和家明結婚,安生應該再次告別七月,繼續浪跡天涯。
但是,命運繼續給安生開玩笑:家明要到北京發展,和七月分隔兩地。家明在北京偶遇安生時恰好是她的已婚男友遇上車禍。家明為了照顧安生把她接到出租房里住,而七月居然在這時候來了北京探視,三人尷尬會面。
之后,又是浴室里,安生和七月第一次為了家明激發了一次激烈的爭吵。她們口不擇言,歇斯底里,把對方也把自己不留余地地剝繭抽絲——
其實,兩人都在裝,區別只是誰裝得更逼真,更絲絲入扣,更能騙到所有人,包括自己,而已。
其實,誰不是這樣呢?有誰敢斷言自己平時表現出來的樣子,就是完完全全的自我?
這次爭吵后,與其說七月選擇了放手,不如說她選擇了直面家明愛安生比愛自己更多的事實。在結婚前的晚上,她叫家明逃婚。
于是,家明逃了。
如果劇情到此為止,也算一部帶著一點浪漫主義色彩的寫實片。
然而,故事的終局,卻是家明逃婚后,七月懷了孕,來找安生,然后七月產后大出血……
七月死于27歲,這樣的結果,竟是安生當年以為會在自己身上發生的預言。
于是,安生在自己的小說里給七月造了一個浪跡天涯的夢,也給自己造了一個七月并未死去的夢。
影片結尾,落地玻璃外是深沉的月色和都市的霓虹,安生站在落地玻璃前,看著落地玻璃上倒映的自己。無銜接的鏡頭轉換后,鏡子里的安生,成了七月。
安生終于找到了安生之所。她帶著七月和家明的孩子,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這樣的結局,也是陳可辛可以給我們帶來的,唯一的一點安慰。
《七月與安生》拍得很現實。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的。
我們每個人像七月,又像安生。大部分人都是兩者兼而有之。只是展現出來的面向的多寡不同:有的人表現出來是30%七月+70%安生,有的人則表現出來是10%安生+90%七月,有的人則一半一半……等等。
有人有著詩意的內在,卻用霸道與狂妄來表達;
有人表面上溫吞恬靜,心里卻藏著恣意張揚的夢;
每個人心底都藏著另一個自己:那個自己在生活的磨礪下,在人情世故的洗刷下,漸漸縮成一個堅硬而微小的核,它不為人知,甚至連自己都未可知,但它依然存在。
或許在某一個時刻,一個人,一件事就會把它引爆,然后把你從安生變成了七月,或者由七月變成了安生也不一定。
誰知道呢?
人是很奇怪的動物。或者說,人本來就是一個多維的矛盾體,就像兒時玩的魔方,會隨世事不停地旋轉、變換、重組、建構成各種各樣的組合。表現出來,就是我們不同的性格的表象。
也正因如此,人不應該對變成這一刻的自己而感到懊惱甚至憤怒,而應該坦然接受——因為你的現在,歸根結底還是自己在潛意識里作出的選擇。
看透了,不過也就是:未曾經歷的,你總會臆想其難以抵抗的華美與光芒,正在經歷的,你則會深感其難以砥礪的焦灼與痛苦。
無論是安生還是七月,都是我們靈魂的住所,既來之,則安之。
此外,《七月與安生》也告訴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像安生與七月一樣走向和解。如同電影里說的:我恨過你,但我也只有你。這說的,何嘗不是自己與自己的關系?
何處安生?過好當下,即是安生。
我是悟恩居士,一個會寫字的修行人。為人,不過是一次長則百年,短則數十年的體驗,做好自己,過好當下,便好。祝福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