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見到她時，她說，她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沒辦法生下一個孩子……
（本故事根據(jù)真實事件改編，為了保證他人隱私，文中人名皆為化名）
她叫葉芳，是我初中同學(xué)，第一次見到她我就覺得她好看，聽到老師安排我們坐同桌，我暗地還高興了好久，那時我十三歲，她十四歲，80后的我們……很青澀。
她是班長，也是班花，所有人都愿意親近她，但很少有人知道成績優(yōu)異，面容姣好的葉芳，其實很自卑，這種自卑源于她的家庭環(huán)境，父母離異不在身邊，從小就跟著奶奶一起長大……
有一次上體育課，我偷懶悄悄的溜回教室，看到她一個人趴在桌上，哭得很傷心，我對她的好奇可能也是從那時開始的吧。
“怎么了？誰欺負你？我揍他……”這是我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而她反倒哭得更傷心了，當時我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后來，我們就沒怎么說話了，因為說不上兩句兩人都會突然臉紅，很尷尬。我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就冒出了要保護她的想法，在送給她的第一張賀年卡里，我寫下了“以后別哭，我保護你！”幾個字，還在后面畫了個很憨的笑臉……
上學(xué)期很快結(jié)束了，年后開學(xué)，我發(fā)現(xiàn)葉芳有些不一樣了，她的胸好像比以前挺了不少。那時的我們對異性既充滿了好奇，又有種羞澀的畏懼，葉芳也經(jīng)常因為生理期的變化臊得滿臉通紅。
很快夏天來臨，我看到葉芳的校服里頭明顯多了件小背心，不止我好奇，坐在后排的兩個男生同樣好奇，有一次在課堂上，不知是誰伸手扯了扯葉芳的小背心，她當時就哭了。
“哪個弄的？”我回頭沖著兩人吼，他兩個卻都趴在桌上裝睡，老師注意到這邊的情況，過來詢問緣由，誰都沒有說。我賴著性子等到下課，老師走后，我跟他倆打在了一起，結(jié)果被請了家長，直到最后我也沒說究竟為什么打架。那是我第一次為她打架……
第一次對性有粗略的了解，源于初二的一堂生理衛(wèi)生課，這讓一直受到保守教育的我，甚至我們，對性有了一個懵懂的認知。課堂上很多女同學(xué)都羞紅了臉，葉芳也是，我老愛偷偷看她……好像也是從那以后，我就開始主動找她說話了。
同窗了一年，同學(xué)們都交到了與自己意氣相投的朋友，我跟李杰、陳濤成了哥們，因為我們仨都屬于不愛學(xué)習(xí)的一類。葉芳也交了朋友，可她的朋友卻是班里的小太妹蘇梅，我不明白她們是怎么玩到一起的，直到后來我才知道，原來蘇梅也跟葉芳一樣，父母離異，她們有著相同的際遇……
寒假前我收到了葉芳送的賀卡，心里高興壞了，直到回家躺在被窩里才舍得拆開來看，里面寫著：“謝謝你保護我，以后不要再和同學(xué)打架了，要好好學(xué)習(xí)喲！”后面還畫了一個流著眼淚的哭臉，那天，我一整晚都睡不著覺，一直在想應(yīng)該在回贈她的賀卡里頭寫些什么，我依稀記得寫了不少，其中有一句是“……放心吧，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談戀愛’成了班里的風(fēng)氣，盡管老師和家長都嚴令禁止，但是同學(xué)們還是經(jīng)常給異性塞‘情書’，諸如‘我喜歡你’‘我愛你’之類的話，寫成小紙條，公然在課堂上傳來傳去。
葉芳收到的紙條最多，班里有一半的男生都給她寫過情書，開始我還有些小生氣，每次看到她收到紙條都會悶悶不樂的，但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她每次都只是看了看，然后揉碎了扔掉，我心里還有些得意。
有一次，一個同學(xué)的紙條丟到了我腳下，我撿起來看了看，是寫給葉芳的，下面還署了名，挺工整，是班里成績不錯的一個男生寫的，我回頭看了看他，他沖我指了指葉芳，意思是讓我?guī)退麄鹘o葉芳。我當時就舉了手，把他給舉報了。
后來老師讓他當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把紙條上的內(nèi)容給念出來，所有人都在笑，可葉芳卻趴在桌上哭了，我臉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因為這事，葉芳整整一個多星期沒理我，我腸子都悔青了……
我也收到過紙條，收到紙條的時候我還故意讓葉芳知道，可她無動于衷的樣子讓我很失望。我同樣也寫過紙條，自然也是給她的，當她問我誰寫的時，本來是想告訴她就是我寫的，可最后卻緊張兮兮的說了句“不知道”，我還記得當時我心跳得特別快……紙條當然是被她揉碎扔掉了，我真想抽自己兩個耳光，好長時間都暗罵自己沒出息……
我喜歡葉芳，好像除了葉芳不知道以外班里所有人都知道……
我也沒想到，最后幫我的竟然會是蘇梅，她跟李杰成了男女朋友，我一直不太喜歡她，因為她總跟社會上的人玩在一起，蘇梅說包在她身上，保證讓我追到葉芳。
我跟著他們兩個去過幾回錄像廳，一進去就能聞到一股煙味混合腳丫子的味道，難聞得要死。每次我都坐在他們旁邊的沙發(fā)上，沙發(fā)是有隔斷的，他們兩在隔壁到底做什么我不清楚，反正我經(jīng)常聽到蘇梅的低吟聲，弄得我煩躁不安，好幾回身體都起了反應(yīng)……
有一次放學(xué)，蘇梅神秘兮兮的硬要把我拖去學(xué)校后面的巷子里，我本來不想去的，因為她經(jīng)常把班里看不順眼的同學(xué)拖進去，出來的幾乎都是熊貓眼，可蘇梅說不去我會后悔一輩子，我也就跟著去了。
進到巷子，葉芳居然也在那里，靠著墻，低著頭不說話，我還以為是蘇梅欺負她了，正準備發(fā)飆，可蘇梅卻推了我一把，笑著說：“愣著干啥，你今天把她送回家啊！”說完就轉(zhuǎn)身走了，臨走還對我眨了眨眼睛，比了個OK的手勢……
然后……就很尷尬，我跟葉芳在巷子里站了好久，誰都沒說話，最后她低著頭自己先走了，我這才像個傻子一樣跟了過去。葉芳走得比平時還快，直到都要到她家了，我才開口說去幫她買瓶汽水，讓她等著我。
去買汽水的時候我不斷的罵自己慫。等我把汽水塞到她手里，她這才放慢了腳步，一邊低頭喝汽水，一邊緩緩的往她家的方向走。
“她……她都跟你說了些什么？”我終于鼓起勇氣開口跟她說話。
葉芳抬頭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又低頭喝她的汽水，也不回答。
“我……我其實……”我一咬牙，終于說了出來：“我喜歡你。”雖然聲音小得可憐，但說出來以后總算是覺得身體沒那么僵硬了。
葉芳點了點頭，她說她知道，我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使勁捏著拳頭沉默著，只是在心里責(zé)怪自己就這點出息。
“上次那個紙條是你寫的，我認得你的筆跡。”她聲音很輕，很小，但是我卻聽得清楚，我默不作聲，努力的遏制著心里的緊張，好一陣總算心跳沒那么快，勉強可以正常交流了……
“我到家了，再見！”等我正打算開口的時候，葉芳卻轉(zhuǎn)身跑開了，我傻站在那里愣了半天，才抬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也心事重重的轉(zhuǎn)身往家走。
后來因為這事，我被他們笑了好久……
回到家以后，我寫了好長一封信，把心里想說的話全都寫在了信紙上，還寫了好多諸如‘我嘴笨’‘沒出息’‘對不起’之類自責(zé)與道歉的廢話，第二天一進教室我就把信遞給了她，可她卻默不作聲的收進了書包里，然后就再也沒理我，那天我一直都忐忑難安……
直到下午快放學(xué)的時候，葉芳突然對我說：“你送我回家吧！”我這才心花怒放的點了點頭。
在路上，我依然緊張得說不出話，跟個傻子一樣，心里別提有多恨自己了。葉芳卻突然從書包里拿出了那封信，打開看了看，然后就開始小聲的念了起來。
“你別念啊！”我嚇了一跳，這路上來來往往的可都是人啊。
我不說還好，我一說葉芳就念得更大聲了，一邊念還一邊咯咯地笑，引得過往的行人都朝這邊側(cè)目。
我的臉岑一下就紅了，連忙跑上去搶那封信，葉芳卻一邊閃躲，一邊念得更大聲了，幾乎是喊出來的，我看著路人似笑非笑的眼神，臊得脖子根都紅了，好不容易才把信給搶了過來，可葉芳卻蹲在地上，笑得快岔氣了。從哪以后，她就成了我的女朋友。
我每天都送她回家，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挺拘束，慢慢也就習(xí)慣了，當心態(tài)平和以后，我們就無話不聊了，其實我還是很風(fēng)趣的，時常把她逗得笑背過氣去，我真的覺得她那段時間特別的好看，也特別的開心。
很快到了她的生日，第一次給她過生日，想著一定要送個特別的禮物給她，我去請教了蘇梅，也許是蘇梅告訴了葉芳我的想法，上課時我收到了葉芳傳來的紙條，打開來看，上面寫著“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說話算話，一直都保護我！！！”最后還畫了個可愛的笑臉。看到這張紙條，我心里有種被人揪了一下的感覺，暗自下定決心：“我說話算話，一定會保護你……一直……”
很快，我們就升到了三年級，學(xué)習(xí)的氛圍開始緊張起來，老師三令五聲地強調(diào)不允許談戀愛，對我們盯得很緊，我跟葉芳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就被老師當作重點關(guān)注對象，嚴密的監(jiān)視著，在一次班主任公布模擬考試成績以后，我的座位被調(diào)整了，因為葉芳的成績有所下滑，班主任認為是我影響到了她，我第一次公然違背班主任的命令，勇敢地說出了“不！”
我的反抗自然是蒼白的，我急得哭了，也因此引來同學(xué)的嘲笑，連班主任都氣樂了，但我卻仍堅持著不肯換位子，最后還是葉芳拉了拉我，給了我一個鼓勵的微笑，而后輕輕地搖了搖頭。
從那以后，我就跟葉芳分開坐了，不過我依然每天都送她回家，她也經(jīng)常幫我指導(dǎo)功課，我的成績還因此上升了不少……
“我要好好學(xué)習(xí)了，不然奶奶會傷心，你也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要保護我。”
“嗯……”
情人節(jié)那天，我和葉芳被李杰跟蘇梅拉到了錄像廳里，葉芳剛開始不肯進，可是拗不過蘇梅，這才勉強的跟我們一起進去了，一進去她就捂著鼻子，眉頭皺得很緊。
我跟葉芳坐在蘇梅他們隔壁的沙發(fā)上，我們兩個都默然不語，這樣的場合下，我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送她回家的狀態(tài)，面紅耳赤默不作聲，葉芳也低頭不語。
李杰突然伸頭過來，沖著我詭秘的笑了笑，說了聲：“把握機會哦！”然后又縮了回去。
錄像放的什么我完全不知道，腦子里胡思亂想跟漿糊一樣，還不時的聽到蘇梅的低吟聲傳來。
直到一部錄像放完，錄像廳的老板換了帶子，那是我第一次看‘毛片’這種東西，前所未有的視覺與聽覺的雙重刺激，讓我欲火焚身，我再也安奈不住，身體早就起了反應(yīng)，我回頭看向葉芳，她靠在沙發(fā)上，頭轉(zhuǎn)到一旁，咬著唇，眼睛閉得死死的……
我狠狠淹了口唾沫，實在無法遏制心中的欲望，靠了過去伸手摟住了她，我明顯感覺到葉芳的身子微微一顫，但她仍死死的閉著眼睛，身體僵硬的一動不動。
見她沒動，我膽子大了起來，開始伸手摸向她的胸口處，她身子突然顫了顫，連忙抓住我的手，使勁的想把我推開，嘴唇似乎咬得更緊了。
我被她推開了好幾次，可仍舊樂此不疲的在她身上一通亂摸，終于讓我抓到了機會，冷不丁把手伸進了她的衣服里，觸摸到了她柔軟的肌膚，這讓我更加的燥熱難安，也更加的瘋狂，我使勁的把手往她胸口位置伸去，明顯感覺到她的身子變得更僵，她這次沒有抓我的手，而是死死抱著手，捂著自己的胸口。
我試圖把手從她的指縫間鉆進去，去觸摸那更為柔軟的地方，可她好像很堅決，兩只手捂得死死的，我雖然浴火焚身變得無比瘋狂，但是基本的理智還是有的，為了不弄疼她，我并沒有太過用力，嘗試了好幾次都不能如愿，我就退而求其次，伸手環(huán)住了她的腰，在她腰腹的地方輕輕的撫摸，我把頭靠了過去在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見她沒有反應(yīng)，我又吻向了她的唇，她卻把頭轉(zhuǎn)向了一邊，我仔細看了看她，見她只是反抗，好像并沒有不高興的表情，我膽子又大了一些，嘗試著再次伸手去摸她的胸，可她依然抱得很緊，不給我任何機會。
隨著錄像進入到了高潮，我心癢難耐，急躁不安的情緒就越發(fā)的明顯，體內(nèi)的浴火上升到了極點，我突然收手，猛的順著她的腹部往下摸去，她的身子猛的顫抖，騰出手來就要去抓我的手臂，可被我另一只手給攔住了，我的手迅速順著她小腹往下劃，明顯的感覺到她的雙腿蜷了起來，夾得死死的，我不管不顧，手指剝開那最后一層阻礙，粗魯?shù)厣炝诉M去，接著指間傳來粗糙的摩擦感，我義無反顧繼續(xù)往下摸，當我摸到了雙腿的轉(zhuǎn)折處時，我愣住了……
葉芳趁機掙脫了我的束縛，兩只手死死的抓著我的手臂，沒有推開，也沒有動彈，身子僵硬的就像一塊石頭，我們兩人就這樣僵持著，誰也沒動。
她的嘴唇似乎咬的很緊，如果不是場所不對，也許那天我們就已經(jīng)偷嘗了禁果。
如果光線在明亮些的話，我應(yīng)該能看到她眼角閃動的淚花，直到今日，我仍清晰地記得那晚，手指間濕滑大片的感覺……
僵持了片刻，忽然她的身子軟了下來，緊緊的抱住了我，而后，我們熱烈地擁吻在了一起，我的手在她身上肆意撫摸，再沒有遇到阻擾……
有過這次初體驗后，我們在沒人的時候也會接吻，不過她還是不讓我碰她的胸口，她說不可以，她沒準備好……
經(jīng)歷了這些，我們懵懂的感情似乎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升溫，甜蜜得不僅僅讓人羨慕，也讓班里大部分男生嫉妒不已，電影《古惑仔》里有一句話，叫“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不久，我們就被那個我曾舉報過的男生給告發(fā)了……
在班主任的辦公室，我低著頭默然不語，班主任先是一通嚴厲的批評，而后又苦口婆心的勸說，接著請了家長，我只是不說話，父母也先是勸，勸不聽就罵，罵不聽就打，那時的我委屈極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
在老師和家長一連好幾日的輪番轟炸下，我終于病倒了，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整個人萎靡得像是丟了魂。
“你看，就快要畢業(yè)了，你們到時候還不一定能分到一所高中，那么小你懂得什么叫愛情嘛……”母親一邊削著水果，一邊苦口婆心的勸說：“媽媽不是不允許你談戀愛，你們既然彼此喜歡，那等大一點再說又怎么不可以呢？現(xiàn)在是學(xué)習(xí)的年紀，我聽你們班主任說了，那女孩家的條件不好，人家可是在努力的學(xué)習(xí)，為了將來能有個好的工作，能有出息，你既然喜歡她，那就不該耽誤了她對不對？等以后你們上了大學(xué)再到一起，不是很好的嗎？”
是嗎？我會耽誤了她，是啊！她原來成績都是第一的，跟我在一起就滑了下來……可是以后……還能在一起嗎？我這樣想著。
母親見我終于有了反應(yīng)，又開始勸：“你想啊，不學(xué)習(xí)的話你自己都得靠父母養(yǎng)活，拿什么養(yǎng)活人家？父母總有一天也會老去，也會離開你們，更何況那孩子的爸媽都不管她，我聽說她是奶奶帶大的，是吧？”
我默然的點了點頭，眼睛像是失了焦一樣，腦子里一片混亂。
“就是說嘛，那才更要努力學(xué)習(xí)，不然你們就算在一起了，拿什么生活，拿什么來養(yǎng)活子女呀？你要是敢說你能養(yǎng)活自己，那我就不管你，你愛怎樣就怎樣，媽媽還支持你，還覺得你有本事，人家成績那么好，你可別毀了人家的前途……”
我……真的會毀了她的前途嗎？我迷茫了……
在連續(xù)幾日的勸說下，我最終妥協(xié)了，跟父母和老師保證，不再和葉芳談戀愛，我心里從未如此難受過，像是丟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一樣，委屈、屈辱的妥協(xié)了，我不斷告訴自己，這樣是為了葉芳好……
病好以后，我回到了學(xué)校，葉芳一看到我，就跑過來關(guān)心地詢問，我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看著她，我心里痛極了……
放學(xué)送她回家，我默然不說話，她問我是不是病還沒好，我搖了搖頭，一路上的氣氛很古怪，她不時回頭看我，而我就沖著她笑，天曉得我那時的笑容有多難看……
“我……可能是最后一次送你回家了，以后……以后我們……做回朋友好不好？”臨到她家門口，我站住了腳步，忍住了想哭的情緒，吃力的對她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她愣了愣，突然笑了，伸手打了我一下，她說：“你是不是病傻了，開什么玩笑，你說過要一直保護我的。”
我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跟她說：“沒開玩笑，我……還是會保護你的。”
她的笑容突然僵住了，有些惱火的問我：“你什么意思呀？說清楚。”
“沒什么，這不是快畢業(yè)了嗎？你也說你要認真學(xué)習(xí)，不然奶奶會不高興，我……不想耽誤你。”我深吸了口氣，對她說道。
她古怪的盯著我看了半天，笑著說：“傻了吧你，我會好好學(xué)習(xí)的，你放心，要是身體不舒服，就請個假，再好好休息兩天，落下的課回頭我?guī)湍阊a。”
我心里難受極了，害怕忍不住就要落下淚來，強忍著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你到底怎么了？……說，是不是這兩天認識了別的女孩？”她見我不說話，故作生氣的樣子喝問我。
我沉默不語，只是搖頭。她急了，有些發(fā)脾氣的捶著我的胸，說：“張曉天，說話要算數(shù)，你說過要保護我的，你倒底什么意思……”
我再也忍不住了，在淚水落下之前我轉(zhuǎn)身跑開了，只留下了句“對不起！”
“張曉天你給我站住……”
回家的路上，我哭得像弄丟了心愛玩具的孩子，眼睛腫的連路都快看不清了。
從那以后，我開始有意識的疏遠葉芳，她每次主動找我說話我都只是應(yīng)付兩句，然后找個借口走開了。終于，她好像意識到了什么，連續(xù)幾堂課我都看見她趴在桌上，把頭埋到手臂里，身子不時的抽動，我看著她那樣，心如刀絞……
放學(xué)以后，她攔住了我，我被她拉到了一個沒人的角落，她恨眼死死的盯著我，我們兩個相對無言。好一陣，她才開口說道：“你說清楚，是不是真的要跟我分手？”
我使勁壓抑著心里的情緒，猶豫了半天才點了點頭。
她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身子緩緩的蹲了下去，雙手抱著膝蓋，把頭埋在里面，哭得很傷心。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像穿了線一樣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強行吸了口氣，吞咽下悲痛，擦了擦眼淚也蹲了下去，伸手輕輕拍打她的背，以示安慰。可她卻抬了抬肩膀，把我的手給推開，哭得更傷心了。
我沒有辦法，只好鯁著嗓子安慰道：“別難過了，我們……還是好朋友……”
“你走開啦……張曉天，你討厭，走開……騙子！騙子！大騙子！我討厭你啊！”
這種場合下，我的確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自己，我越安慰，她就越哭得厲害，我自己也越難受。我只能默默的陪著她一起流淚，心里別提是什么滋味了，我都不知道為什么我們兩人要同時受這樣的苦，我一個人承受下來不就好了嗎……為什么要讓她也這般痛苦……
我不記得她哭了多久才漸漸的變成了抽噎，總之我是感覺視線一陣的模糊，腦袋嗡嗡炸疼，暈乎乎的。忽然，她抬起頭來抓著我的手臂，一邊來回晃著，一邊有些急切的問道：“是不是因為我不讓你碰我，你才不理我的？是不是啊？……那……那我給你好不好？我們不分手好不好……”說完死死的抱住了我，語氣到了最后竟成了絕望的哀求。
我看著她那副抓著救命稻草的樣子，心好像被什么東西碾成了齏粉，我好想伸手去撫摸她的頭，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來，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的袖子上全是眼淚跟鼻涕……
“不是，……我們……我們還太小了……”
“為什么以前你不說，為什么你要來惹我……為什么說要保護我……你混蛋……我不要……我不小啊，我都是……我一直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到底為什么啊……”她又大哭了起來，哭得很傷心，傷我們兩的心。
我再也忍不住了，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直到手被咬破了，留出血來，仿佛這樣才能減輕我內(nèi)心的痛苦，我忍不住就要大哭，我不想讓她看到我哭，就狠心地推開了她，轉(zhuǎn)身跑了，留下了一句無力的再見……
我跑到一棟建筑后面，躲在角落偷偷看著她，看著她傷心的大哭，我也哭了，跟她同樣的傷心，直到好久她才收拾了書包，像是失了魂一樣轉(zhuǎn)身離去……
后來的兩天，她沒跟我說過一句話，整個人的狀態(tài)很不好，像是丟了魂，老師以為她病了，讓她回家休息，她只是搖頭。李杰跟蘇梅問她她也搖頭，他們問我，我也只是搖了搖頭。
直到第三天，她突然朝我走來，把我送給她的一塊米奇老鼠的手表塞給了我，然后向我攤出了手。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詫異的看著她，問道：“什么？”
“還給我。”
我愣了愣，這才明白，她這是要討還曾送給我的一條手鏈。
“我……弄丟了。”我說了謊，我不想給她，我也不想她把手表還我，我根本就不想我們變成現(xiàn)在這樣……她轉(zhuǎn)身走開了。
經(jīng)過這次，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分手了，那些以前羨慕嫉妒的目光全都變成了幸災(zāi)樂禍，唯獨蘇梅，她看我的眼神帶著很強的敵意，是因為我傷了她的朋友嗎？……管她呢，我都不在乎了，反正沒有比現(xiàn)在更糟糕的了……
兩天后，我又被蘇梅拖到了那個小巷子里，只是這一次，她對我拳腳相加……
跟她一起的，還有三個我不認識的社會人，我一句話也沒說，默默地忍受著這一切，腦子里回想著跟葉芳在一起時的種種……
“你他媽就是個賤人，追不到的時候找老娘來幫你，現(xiàn)在玩膩了是吧？你以為我的朋友那么好欺負……”
蘇梅狠狠扇了我兩個耳光，我沒躲，我倒是沒覺得臉有多疼，只是覺得心……太疼了……
接著，他的三個朋友對我一陣拳打腳踢，我被踢倒在地上，抱著頭咬牙忍受著。
李杰和葉芳不知道從哪得了消息，兩人匆匆的跑來，葉芳看到我被他們打，突然就哭了，她抱著蘇梅不讓她再動手。
“你還幫他說話？他就是個賤人，我今天不打到他跪著認錯我就不姓蘇，氣死老娘了，楊哥幫我接著打……”
“哎！別別別，好了媳婦，你這是干嘛，都是同學(xué)，沒必要，人家葉芳也沒說什么了……”
我從地上艱難的爬了起來，吐出一口帶血的沫子，葉芳看到了，又開始哭了起來。她哭著讓蘇梅住手，蘇梅這才罷休。李杰趕緊給我使了個眼色，讓我快走，我抬眼看向葉芳，她也正在盯著我，眼神很復(fù)雜，見我看過來，她卻咬著嘴唇，含著眼淚把頭撇開了。
就這樣，我拖著疼痛的身軀慢慢地離開了，從頭到尾我一個字也沒說，連哼也沒哼一下……
往后的日子，我跟葉芳再也沒說過話，我只是在她背后默默的看著她，每當她轉(zhuǎn)頭的時候，我就把頭扭到別的地方。從那以后，我學(xué)會了抽煙……
不得不說時間的確是最好的療傷良藥，我和葉芳，我們在經(jīng)歷了一個寒假的傷痛期后，在初三下學(xué)期開學(xué)時，表面上大家又恢復(fù)了正常，這段時間以來，葉芳和蘇梅走得特別近，兩人上學(xué)放學(xué)都是形影不離，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把我判了‘死刑’了吧？那以后……還能在一起嗎？我看著她的背影，這樣想著，獨自默默的發(fā)呆。
一次摸底考試成績公布下來，我不禁詫異，葉芳竟然只排在二十一名，不是說不在一起就能好好學(xué)習(xí)了嗎？怎么成績一次比一次還要差，如果是這樣，那我們這是為了什么？
我心中忐忑，放學(xué)后我叫住了她，她回頭看著我，沒說話，表情也很平靜，就好像剛認識時那樣，我心里突然感到很悲痛，本來想問她為什么成績會掉得這么兇，可就在我愣神的一剎那，她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
又一次放學(xué)，我攔住了她，她跟蘇梅在一起，蘇梅很不客氣地說：“賤人，你又找打是吧？”
我沒理會蘇梅，只是轉(zhuǎn)眼盯著葉芳，我問她：“不是說會好好學(xué)習(xí)的嗎？為什么成績會下降這么多？”
她先是有些慌張，眼神閃爍了一下，而后突然挺了挺身子，對著我冷笑，她說：“你還說會保護我，你做到了嗎？你來問我？”
“賤人，滾一邊去，關(guān)你屁事啊，我警告你，別再想打我們家芳芳的主意，也不看看你那賤B樣，看姐的口型，你……不……配……”
葉芳拉了拉蘇梅，蘇梅冷哼了一聲，兩人這才挽著手走了。我留在原地，呆了好久，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人都說第一段戀情只是人生的體驗，很難長久，看來沒錯，過去了的就回不了頭，我終于也接受了現(xiàn)實，知道我跟葉芳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了，但是葉芳再我的心里卻留下了很深很深、不可磨滅的印記，是遺憾，是惋惜，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很快，初中就畢業(yè)了，我升到了三中，葉芳讀了二中，至此之后我們好像就斷了聯(lián)系。李杰與蘇梅也分手了，他跟我在同一所學(xué)校，卻沒分到同一個班，蘇梅輟學(xué)了，成天在社會上混，之后見過她幾次，抽煙、染發(fā)、打群架，真就成了社會上的小太妹。
后來我聽說葉芳交了新的男朋友，心底里還是失落了很久，接下來就再沒了她的消息，好像除了心中的印記，她就真的從此消失在我的世界中了一樣……
再一次見她已經(jīng)是高二了，那是我跟同學(xué)約好了一起打臺球，在臺球廳，我看到她跟幾個男生在一起，其中一個就是之前打過我的那個楊哥。
剛見面我差點認不出她了，她的變化很大，雖然還是那樣好看，但氣質(zhì)完全變了，從以前那個乖巧干凈的女孩變成了婀娜挺拔的少女，穿得衣服也不再是寬大的校服，而是突顯身材的時尚衣服和高跟鞋，臉上還化了較濃的妝。她抬眼偷偷看我，眼神有些閃爍，我沖著她笑了笑，表示打過了招呼。
我跟朋友打了兩局臺球就準備離開，臨走我想著還是過去跟她打個招呼，可就在我望向她那邊時，剛好看到她被楊哥給扇了一耳光，正捂著臉在那邊低泣，我看到這一幕，突然就想到了我曾寫給她的賀卡“以后別哭，我保護你！”火氣岑的一下就上來了，我快步走到她身邊，把她拉到身后，質(zhì)問那個楊哥“你干嘛打她？”
楊哥先是有些意外，他看了看我，也認出我來了，他冷笑“原來是你這個小賤種，怎么，想多管閑事？我打我女朋友你管得著嗎？皮又癢了是吧？”他得意的像是只宣誓主權(quán)的公雞，頭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我詫異的回頭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葉芳，她卻捂著臉不敢看我，我這才知道，原來她新交的男友就是這個曾經(jīng)打過我的楊哥。
我嘆了口氣，說實話，當時我對她有些失望，見既然人家是男女朋友，我？哼，什么也不是，也管不了，就打算離開。
可是楊哥卻好像故意要在我面前炫耀葉芳的歸屬權(quán)，他突然一把拉過了葉芳，又給了她一記耳光，我實在兜不住了，那種想要保護她的欲望油然而生，兩步串了過去，一拳砸在了楊哥的臉上，楊哥唉喲一聲捂著臉，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我一腳踢倒在地上，我騎了上去，對著他就是一頓暴揍，他也許是沒想到我敢當眾出手打他吧……
緊接著，他的兩個朋友就圍了上來，兩個人開始對著我一陣的拳打腳踢，我的同學(xué)也抄了球桿加入到混戰(zhàn)中，我們打成了一團，最后是臺球廳的老板報了警，楊哥他們?nèi)齻€才跑了。這是我第二次為了葉芳打架，這次雖然我沒占到多少便宜，但楊哥確實被我揍得夠嗆。
葉芳沒有走，最后是她把我領(lǐng)到診所，掏了錢幫我包扎的傷口，我很好奇她身上為什么會有那么多錢，想問她，想了想還是沒開口。
包扎完后，我們出了診所，她一句話也沒說，我有些責(zé)備的對她說：“你怎么會跟他在一起？他不是什么好人。”
葉芳盯著我看了好久，突然笑了，她說：“你是好人嗎？……你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那你還管我干嘛？”
我頓時語塞了，葉芳看我不說話，突然很生氣，一跺腳，就準備離開，我連忙叫住她，她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尷尬地沖她笑了笑，問她：“我們還是好朋友嗎？”
她眼神很復(fù)雜，沉默了好一陣才點了點頭，我笑了，她也勉強笑了笑，跟著就轉(zhuǎn)身離開了，在她轉(zhuǎn)身的一瞬間，我依稀見到她眼角有淚珠落了下來……
后來的生活各自平靜，高二下學(xué)期，我交了新的女朋友，她沒有葉芳好看，也沒有葉芳身材好，但是她跟葉芳一樣，也是那種乖巧干凈的女生，至少是跟曾經(jīng)的葉芳同一類型。
那一年，騰訊QQ橫空出世，我們那地也逐漸進入了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同學(xué)們都已擁有一個專屬的QQ號碼為榮，我也申請了一個，取名叫‘承諾’……
再一次收到葉芳的消息，是臨高考前，我參加了初中同學(xué)的聚會，葉芳沒來，李杰轉(zhuǎn)了校，已經(jīng)不在這個城市了，所以也沒來，小太妹是不會有興趣參加這樣的聚會的，我要好的人里頭只有陳濤來了，那晚，我和陳濤兩個喝了不少酒，我鬼使神差的問他有沒有關(guān)于葉芳的消息。
“嘿嘿，看你這熊樣，你們兩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你肯定沒嘗過吧？”陳濤狡黠的笑著打量我。
我沒有說話，只是勉強笑了笑，然后又端起酒杯喝酒。
陳濤說：“就知道你沒上，其實也沒什么，現(xiàn)在有的是機會。”
我詫異“什么意思？”
陳濤神秘地笑了笑，湊近了我一些，有些猥瑣的低聲說道：“夜上海知道不？”
我搖了搖頭。
陳濤嘖了下舌頭，用鄙視的口吻對我說：“夜上海都不知道，你這幾年是怎么混的？前不久剛開的一家歌舞廳，現(xiàn)在可是我們這地最大的歌舞廳。”
我用詢問的眼神望著他，不明白他告訴我這個做什么。
陳濤笑了笑，說：“你不是要問葉芳嗎？她就在那里坐臺，三百塊，只要三百塊就可以把她弄上床，你跟她那么熟，說不定還可以給你打個折……”
沒等他說完，我猛的一拳砸在他的鼻子上，我不知道當時是怎樣的心情，只是不相信，這樣的葉芳跟我心底的烙印完全不匹配，我好像再次失去了什么，上一次是悲哀，可這一次卻是憤怒……
“你他媽瘋了吧？我說張曉天，咱兩那么多年哥們，你他媽居然為了個婊子動手打我，喝多了吧你……”
婊子？……葉芳嗎？她怎么可能是婊子？她是葉芳啊，那個干凈、乖巧的葉芳……
“你他媽才是婊子呢……”我火冒三丈，跟陳濤打了一架，我倆也就從此陌路了……這是我第三次為了她跟人打架，她永遠也不可能知道……
我沒有去夜上海求證陳濤的話是否屬實，我沒那個勇氣，也承受不了……
高考過后，我幸運的被省城的一所重點大學(xué)錄取了，終于要第一次離開這個城市，去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了，有些舊的東西，注定帶不走，我在收拾行李時從抽屜里找到了一張賀卡、一塊手表和一條手鏈，猶豫了很久，我還是把它們?nèi)既舆M了垃圾桶里……
時光荏苒，轉(zhuǎn)眼四年過去了，我順利地完成了學(xué)業(yè)，踏入社會，可因為專業(yè)冷門的原因，我并沒有如愿找到合適的工作，考慮再三，我決定參加一個專業(yè)的全日制培訓(xùn)課程，再花上一年的時間去學(xué)習(xí)，就這樣，我從小城市到了大城市，又到了更大的城市……
這四年，我沒有收到過關(guān)于葉芳的消息，盡管每年過年回家我都刻意的去打聽。但是她就好像消失了一樣，完全跟我的圈子斷了聯(lián)系……
人……是可以慢慢的淡出別人的生活的，但是烙印在心里的東西又該如何去淡化呢？
我順利的入駐了精選的培訓(xùn)學(xué)校，并且展現(xiàn)出自己的天賦，學(xué)校的老師全都是外教，他們都對我很是器重，夸我前途無量，并且承諾畢業(yè)后愿意提供給我國外的就業(yè)機會，我自己也是信心滿滿。
在這個網(wǎng)絡(luò)時代，上網(wǎng)幾乎成了與人類溝通學(xué)習(xí)以及休閑娛樂一體的全功能設(shè)備，我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坐在電腦前，QQ也一直都是開著的，名字仍然是‘承諾’。
很快到了八月份，這個月的六號是個很特別的日子，那是葉芳的生日，每年這一天我都會想起她，今年也不例外，正當我對著電腦屏幕發(fā)呆的時候，一個頭像是米奇老鼠的QQ號碼突然發(fā)來了添加好友的請求，我打開對方資料看了看，信息很少，QQ名叫葉子，性別女，其它全是空的，唯獨個人簽名上寫了這樣一句話“上帝啊！請一如既往的保佑我吧。”我沒想太多，同意了對方的請求，我們開始聊天：
“你在干嘛？”她發(fā)來了第一條消息。
“發(fā)呆，你呢？”
“……為什么發(fā)呆？”
“不知道，每年的今天都是如此。”
“……”
“怎么不說話”
“今天對你來說很重要嗎？是什么日子？”
“也許吧，可能是我被詛咒的日子吧。”
過了好久，對方才又繼續(xù)發(fā)來消息。
“今天是我生日……”
“哦，那你跟我朋友同一天。”
“傻瓜……笨蛋……”
“你才笨蛋呢？毛病………”
“張曉天，你混蛋！”
“…………………………葉芳？”
在我的心里，屏幕對面跟我聊天的仍是那個干凈乖巧的葉芳，與我心中的烙印一致，我好像又復(fù)活了一般，心里燃起了希望。我說：“你把簽名改了吧，上帝他不會來了，我就是他送給你的二十五歲生日禮物，以后由我來保護你。”這是我再次承諾說要保護她。
“你說話……算數(shù)嗎？我不敢相信了。”她說。
我把當年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了她。
她沉默了好久，對我說“我們從新開始吧？把過去的一切全忘掉，誰也別再提了，好嗎？”我欣然答應(yīng)，這正是我一直以來的缺憾啊……
那晚我們在網(wǎng)上聊了很久很多，而且很開心很甜蜜，彼此幾乎都快要融化了對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青澀的年代，葉芳依然是那個干凈乖巧的女孩……
十天后，在機場，葉芳的航班已經(jīng)抵達，乘客都已陸續(xù)的出來了，卻始終不見她的身影，我有些著急，輾轉(zhuǎn)在幾個通道口之間，忽然手機響了起來，看到是她的號碼，我趕緊接起，我們異口同聲的問對方“你在哪？”卻都沒發(fā)現(xiàn)原來彼此就在對方的身后，近在咫尺卻又背道而馳……
時隔多年再次相見，她依然很美，白體恤，牛仔褲，高跟鞋，把身材突顯得完美，臉上化了淡妝，手里拖著一個紅色的行李箱，唯一讓我有些疑惑的是她的頭發(fā)，有些濕漉漉的，滿頭的大汗，我不明白為什么坐個飛機會出這么多的汗……
久別重逢，我們好像并沒有太過生疏，也許這得益于連續(xù)這幾日網(wǎng)絡(luò)聊天，經(jīng)歷了這些年，我也不再是那個青澀害臊的小男生，很自然的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把她接到出租屋后，她的樣子雖然有些憔悴，但是那晚，為了補缺青春的遺憾，我瘋狂的索求，她也欣然迎合，我們一整晚都在做愛，直到天光破曉。我并不介意少了記憶中手指曾觸碰到的那種濕滑大片的感覺……
接下來的生活很甜蜜，我開始怠慢了我的培訓(xùn)課程，整天跟她膩在一起，白天陪她逛街，四處游玩，到了晚上，我們瘋狂的做愛，我春風(fēng)得意，樂此不疲。
唯一讓我有所顧慮的是葉芳花錢的速度，連續(xù)這幾日，她每天都大手大腳的，雖然她是用自己的錢，但是我還是有所擔(dān)心，畢竟我那時還只是個學(xué)生。
大概一個月以后，我突然感覺小便刺痛，私處還流出黃褐色的液體，我以為是我的腎結(jié)石堵住了，可葉芳卻很有經(jīng)驗的告訴我讓我去買消炎藥，她說是因為我們做愛太過平繁，所以引起了發(fā)炎，我很單純的相信了。
在診所買藥的時候，醫(yī)生習(xí)慣性地詢問我的病癥，我坦然的告訴了他，接著他帶著手套幫我檢查了下，然后告訴我我得了性病，我愕然不已……
醫(yī)生的建議是讓我打兩針會好得快一些，好了以后別再去找小姐了，不干凈，可能會導(dǎo)致復(fù)發(fā)……
回到出租屋后，我的心情很復(fù)雜，不知道怎么開口，這樣質(zhì)問一個自己深愛的人真的很殘忍，也許是因為我始終都一廂情愿的把現(xiàn)在的葉芳跟我心目中的烙印重疊在一起吧，盡管她們并不匹配……
猶豫再三，我還是不想委屈自己，便叫上她，我們坐在天臺的搖椅上，像聊天一樣，我把醫(yī)生對我說的話如實的跟她說了一遍，她咬著唇，沉默了很久，眼里始終閃著淚花。
“那時，我們分手后，我跟蘇梅走得很近，是她一直安慰我……她說陪我散心，我跟她出去玩了幾次，楊哥你是知道的，就是那時，他開始瘋狂的追我，我雖然不喜歡他，但因為蘇梅的原因，也不好說什么，只是沒答應(yīng)，后來奶奶病了，挺嚴重，爸媽都不在，為了照顧她，我經(jīng)常請假，成績也就掉下來了。升到高中后不久，奶奶就走了，爸回來過一次，只是草草的把奶奶葬了，然后就走了，剛開始他每個月給我寄一些生活費，可我問他要學(xué)費，他就再也沒管我了，我沒錢上學(xué)，只能輟學(xué)了，生活都困難，是楊哥每個月給我一些錢，才勉強維持下來，再后來你就知道了，我答應(yīng)了做他女朋友，當時我就想，這輩子可能也就這樣了吧……剛開始他對我還不錯，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跟別的女生有來往，就跟他鬧過兩回，再后來她就開始動手打我……我跟他提分手，可他不同意，他說我花了他很多錢，除非我還錢，否則就休想擺脫他，過了一段時間，他就讓我出去掙錢，我聽說是干那個，死都不答應(yīng)，他一逼我我就自殺，割過一次腕，也跳過河，后來他沒逼我了，有一次，他在我喝的水里下了藥，然后讓他的朋友強奸了我，我醒來感覺天都踏了，張曉天，你知道嗎？那時候我特別想你……我就想啊，張曉天你不是說會保護我嗎，你在哪呀？為什么說話不算話？為什么不要我了？……”說到這里，她淚如泉涌……
當她用聊天的口吻對我說出這一切的時候，我才知道那些年她都經(jīng)歷了什么，我既憤怒又心疼，心就像被擰麻花一樣絞在了一起。是啊！我不是說過的嗎？……我淚眼婆娑……
“后來，蘇梅跑來勸我，她說沒什么，趁著年輕多掙點錢挺好，那時的我就像個行尸走肉，心都已經(jīng)死了，身體……還要來做什么……在臺球廳遇到你，我的心突然跳了，仿佛又活了一樣，你知道嗎？那天要是你能留下我，我一定會不顧一切的跟你走，可你只是把我當朋友……再后來我也就無所謂了，整天重復(fù)過著沒有希望的生活，我就想，等哪天真的死了也就解脫了。幾個月前，我在街上碰到了李杰，跟他要了你的QQ號，生日那天，我去網(wǎng)吧上了網(wǎng)，本來只是試一試，沒想到你在線，還同意了我的請求，跟你聊天的時候，你說每年在我生日那天都會發(fā)呆，說是你的詛咒，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開心嗎？我哭得把整個網(wǎng)吧的人都嚇到了……就在那個時候，我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張曉天，我是真的想跟你從新開始，之前你沒問，我本來不想再提過去的事，想把它們?nèi)纪簦液门隆略僖淮问ツ悖俏艺娴木汀F(xiàn)在既然說出來了，你還愿意像以前那樣保護我嗎？”說到最后，她反而平靜的看著我。
我用力抱住了她，她這些年受的委屈，讓我生出了強烈的負罪感，我說過會保護她的，為什么做不到，我哪里還會介意她曾經(jīng)都做過什么，對于她，我只有無比的心疼和萬分的愧疚……
“會的，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了，以后我保護你，愛護你……”
“說話算話嗎？”
“算……”
那晚，我們好像一直流淚到了天亮……
接下來，應(yīng)該是相互甜蜜才對，可后來的兩個月，她每隔幾天就會莫名其妙的發(fā)一通脾氣，每次發(fā)脾氣都會伴隨在機場見她時那滿頭大汗的狀態(tài)，發(fā)完脾氣不久又會恢復(fù)正常。剛開始我并不在意，只以為是女人生理期的情緒暴躁，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我發(fā)覺她發(fā)脾氣的頻率越來越高，甚至有些無理取鬧，而且每次都是大汗淋漓，我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疾病，建議她去醫(yī)院檢查，可她卻斷然的拒絕了，她說她自己知道。
“對不起！我只是偶爾會心情低落，你別介意，我發(fā)脾氣的時候你走開。過一會就好了……”葉芳躺在我懷里，無比溫柔的對我說。
按照她的辦法，好像的確如此，但是我很疑惑，她發(fā)起脾氣來跟平常判若兩人，而且頻率越來越高，這讓我擔(dān)心不已。也許是過往的遭遇才導(dǎo)致了她心里上出現(xiàn)了問題吧……我這樣想著……
可她始終不愿意接受任何的醫(yī)療檢查和建議，只說她有辦法，以后會好的，讓我相信她，我點頭答應(yīng)，不再堅持，因為接下來的培訓(xùn)課程對我來說很關(guān)鍵，直接影響以后的就業(yè)，我也就分出了一半的精力用在了學(xué)習(xí)上。
大概又過了一個月，葉芳突然告訴我她有位朋友會來找她，我心說挺好，反正最近自己也忙，有個朋友陪陪她也不錯，等過一陣，自己再好好彌補她一下。
但她接下來的行為卻變得反常，上網(wǎng)時總躲著我，神神秘秘的，我撞見過她幾回，她表現(xiàn)得特別緊張，極力的掩飾臉上的慌亂，我很費解，對她的聊天類容產(chǎn)生了強烈的好奇。
很快，到了葉芳跟朋友約好的日子，她說今天會陪朋友逛逛，要晚些回來，我默不作聲，去了學(xué)校，走之前，我趁她不注意，成功復(fù)制了一份她的聊天記錄，用U盤帶到了學(xué)校的電腦上打開。
當看到聊天類容的那一剎那，我震驚了，覺得太不真實，整個人失去了思維能力……怎么可能……怎么會是海洛因……五克……價值多少我不知道，但對方竟要求葉芳用身體來交換……
我如同掉進了冰冷的深淵，腦子里一片空白，葉芳她……怎么可能會吸毒？……她是多干凈、乖巧的女孩啊……在愣了大約七八分鐘后，我猛地驚覺，我得保護她，我必須阻止這一切……
電話關(guān)機……來不及關(guān)上電腦，也顧不得培訓(xùn)課程，瘋了一樣往出租屋趕。當我用鑰匙打開房門，才接受了屋里沒人的事實，葉芳已經(jīng)走了，我頹然坐在地上，直到此刻，仍覺得這一切來的太不真實……
我丟了魂一樣在偌大一個城市里沒有目的的四處亂逛，想著在某條街或某個巷子能碰上她，把她帶回家，然而……徒勞……
回到小區(qū)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了，在確定了葉芳沒回來過以后，我萎靡在樓下的長椅上，一個人靜靜的等著，靜下來以后，我終于明白了無理取鬧和滿頭大汗的由來，腦海里一直在思考著一個問題，等她回來后該如何相處？又何以自處？
看到她的時候已經(jīng)快七點了，精神還算正常，只是笑容里帶著一絲緊張，我面無表情，什么也沒說，跟她一同回了屋，因為我始終沒有想好要以怎樣的態(tài)度來待她？連我自己都驚訝于我表面的平靜……
我發(fā)覺從見到她起，她就不斷地吐口水，不對，那已經(jīng)稱不上口水了，應(yīng)該說是白沫子……
“你忘了帶鑰匙嗎？”她問。
顯然不是，到了門口，我從兜里掏出了鑰匙打開房門，她沒有進，只是站在一旁用復(fù)雜的眼神看著我。等了片刻，我先進了屋，她猶豫著跟了進來，臉上難以掩飾的慌亂……
“曉天，你……今天怎么了？”她弱弱的問我。
“芳，我說過會保護你，但是你希望我怎么保護你？”我的聲音有些冷。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看著我的眼神里充滿了不可置信與害怕，沒有回答。
我長長的嘆了口氣，伸手按著快要炸開的額頭，斜靠在沙發(fā)上，好久，才開口：“你不說話，我?guī)筒涣四悖矝]法保護你，我們分手吧！”這兩個字再一次從我口中說出來，似乎也沒那么難。
我原本以為她會努力掩飾，積極的解釋，或是歇斯底里，大哭大鬧一場，亦或者苦苦哀求，向我保證，承諾些什么。可她卻只是默默的流淚，回到臥室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來，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哭得很傷心。
我也原本以為我會一直將情緒控制得很好，可當我看到她這幅模樣，終于還是失控了，我大發(fā)雷霆，隨手抄起桌上的茶杯使勁砸在地上，沖她吼：“你把我當傻子嗎，為了那東西，跑去跟別的男人上床？一句解釋都沒有，說分手收拾東西就要走？”還有一句話我沒說‘哪怕你編個謊話騙我……’
茶杯落地那一瞬間，我明顯看到她身子猛的顫了顫，她停下手里的動作，眼神變得絕望，似乎更加委屈了，用一種哀傷和倔強的目光看著我，她說：“曉天，不管你信不信，從我決定忘記過去，跟你從新開始，你就是我的全部，我所有的希望都是你，我怎么會做對不起你的事啊？盡管我……本就不干凈。這些日子是我這輩子最珍貴的經(jīng)歷，我想一直都這樣生活下去，想擺脫過去，每次不受控制對你發(fā)完脾氣，我都好想掐死我自己，我有什么資格跟你發(fā)脾氣啊？我害怕會再次失去你，可我知道我根本就不配擁有這一切。我控制不了自己，是我咎由自取無話可說，可看到你那么痛苦，我就恨死我自己了，曉天，我嘗試過，努力了也失敗了，你跟我分手我一點不怪你，只希望你以后能過得幸福些，把我忘了吧。”
看著她絕望而誠摯的眼神，我不禁愣住了。至從上次，她坦言過往，我一直都覺得自己考慮了她的感受，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一直忽略了她的處境，內(nèi)心開始有些自責(zé)，不是說過要保護她嗎……
“不行……我們戒吧，以前的事情我不管，我們現(xiàn)在就戒……”
“要是戒不掉呢……”她淚眼滂沱，咬著嘴唇質(zhì)問我。
“一定能戒掉的，一定能，我相信你……”我想要沖上去抱住她，想要盡量給她希望，想要保護她……
可葉芳卻退縮了，她往后退開一步，躲著我，咬著牙苦笑，眼中噙著淚搖頭說：“你不了解那東西……我原也以為我可以的……可是……”說到這里，她聲音變成了嗚咽。
“現(xiàn)在有我，現(xiàn)在還有我啊，我們可以的，相信自己，也相信我。”我抓到了她，將她擁入懷中摟得緊緊的，急切的說出了這番話。她只是在我懷里搖頭，再也發(fā)不出聲音了……
我忘了過了多久，那晚好像我們做愛了，等兩個人的情緒都穩(wěn)定了下來，我們靜靜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各自想著心思。
“曉天，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樣子？”她突然平靜的問我。
說實話，現(xiàn)在的葉芳我很陌生，我想了想，說：“你以前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干凈乖巧的女孩。”
“那……現(xiàn)在呢？”
我沉默了，回答不出來。
葉芳說：“就讓那個干凈乖巧的女孩永遠留在你心里吧，我……你讓我走吧，好嗎？趁我還沒完全破壞掉你心里的形象，我們給彼此留下些美好的回憶……”
“沒有希望的回憶……再美好，也只是痛苦的根源……”
接下來我們制定了計劃，她答應(yīng)嘗試接受我的幫助，身體上有任何不適都會及時告知我，盡管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減輕那些痛苦，但那時的我還是天真的以為她可以做到，一定可以……
往后的一個月還算平靜，葉芳沒有再對我發(fā)過脾氣，而我卻變得有些謹小慎微，時常偷看她的聊天記錄，她發(fā)現(xiàn)后雖然不高興，但也沒說什么，也許我倆的關(guān)系也是因此才潛移默化的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吧。
很快到了年底，往常我每年都要回家過年的，可葉芳她……沒地方可去，我沒想好是否把她帶回家，又不愿意讓她一個人留下來過年，這一年的春節(jié)我沒回家，留下陪葉芳一起過的年，父母問起，我只說是學(xué)習(xí)太忙，抽不開身。
年后不久，葉芳又一次發(fā)作了，為了不對我發(fā)脾氣，她把自己反鎖在臥室里，不管我在外面如何使勁的拍門，她就是不開，我踹開門的時候，看到她就像剛洗完澡一樣，渾身都被冷汗給濕透了，蜷在角落里，咬著牙瑟瑟發(fā)抖……
我對于這方面完全沒有經(jīng)驗，看到她強忍著痛苦的樣子，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找不到方向。
再熬過最痛苦的那段時期后，她開始慢慢恢復(fù)正常，無精打采的癱軟在床上，蜷著身子。看到這幅情形，我無比心疼，想要抱住她，她卻叫我走，她說她不想讓我見到她這副模樣。
雖然挺過了這一次，但接下來發(fā)作的頻率又開始逐漸的增高，每一次她都把自己鎖起來，或是臥室，或是衛(wèi)生間，卻再也沒沖我發(fā)過一回脾氣。
我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些什么，也不知道下一次她還能不能挺過來，更不知道到底要經(jīng)歷過多少次這樣的痛苦，才能真正的擺脫痛苦，那段時間，我愁得夜不能寐。
“我快堅持不住了……你放我走吧……”又一次發(fā)作后，她哭著對我說。
我們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堅持到了現(xiàn)在，我自然不肯讓她走，我一邊安撫她，一邊鼓勵她，她漸漸恢復(fù)了平靜，我仿佛看到了希望，可她的眼里卻只有一片灰茫。
沒過幾天，葉芳就悄悄地離開了，趁我去上課的時侯，給我留下了張紙條，提著她的行李箱走了……
紙條上寫著：
曉天：我很高興能跟你一起生活這半年的時間，真是老天眷顧，現(xiàn)在我要走了，我在這里只會耽誤你的學(xué)習(xí)，曾如你為了不耽誤我而跟我分手一樣，我們一人一次，誰也不欠誰了，這半年將成為我生命里最珍貴的回憶，你不必再找我，也不必擔(dān)心我，忘了我吧，好好的生活，謝謝你一直以來的寬容和照顧，謝謝！再見！
我又一次如同行尸走肉般漫無目的的在這個城市里四處亂逛，幻想著能遇到她，抓住她，我曾多少次說過會保護她的呀？她走后會做些什么我不敢想……
很長一段時間里，我每天都會打無數(shù)個電話到她的號碼上，不是關(guān)機就是無人接聽，漸漸的，我的生活又歸于平靜……
大概三四個月以后，我的培訓(xùn)課程即將到了尾聲，畢業(yè)創(chuàng)作成為了檢測學(xué)習(xí)成果的最后考研，那段時間我很認真，幾乎真的就把葉芳拋之腦后了，總算是沒讓導(dǎo)師們對我失望。
除了上課以外，我回到家?guī)缀醢阉械慕?jīng)歷都撲在了畢業(yè)作品上，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我專注的思緒被一陣急切的敲門聲給打斷了，當我打開門那一剎，葉芳突然撲進了我的懷里，緊緊抱住了我，吻向我的唇，再擁吻了幾分鐘以后，我終于才反應(yīng)了過來，她回來了……
后來的一個月，她再也沒有發(fā)作的跡象，一切正常，我曾幾度以為她已經(jīng)完全康復(fù)了，我高興壞了，這樣的葉芳才跟我心目中的印記吻合……
畢業(yè)以后，我獲得了幾個國外的就業(yè)機會，但都不是什么知名企業(yè)，考慮到葉芳沒辦法辦簽證，我全都謝絕了，最后經(jīng)導(dǎo)師推薦，我被國內(nèi)的一家知名大企業(yè)聘用了，我暗自欣喜，想著終于有能力可以照顧她了……
畢業(yè)典禮那天，本來跟同學(xué)約好了晚飯后一起唱K的，我提前就告知了葉芳自己可能會慶祝到很晚，讓她自己早點休息，不必等我。可當我跟同學(xué)們共進完晚餐以后，卻鬼使神差的推脫說家里出了點急事，沒法參加晚上的活動了，早早的就往家里趕。當我用鑰匙打開門走進臥室時，卻看到了讓我至今都難以忘懷，悸悸于心的一幕……
葉芳躺在沙發(fā)上好像睡著了，身旁是我的電腦椅，椅子上放著一杯水和一支醫(yī)用注射器，還有個煙灰缸和一節(jié)橡皮管，在水杯旁邊攤著一張邊長約三四厘米左右的方形牛皮紙，紙上依稀還能看到微量的乳白色粉末，注射器里仍殘留著殷紅的血跡……
看到這一幕，我渾身不自在，就像心里鉆進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一陣嫌惡，不用腦子想也能猜到葉芳都干了些什么，我身子微微的顫抖，也不知道是在生氣還是在害怕，后來回想，應(yīng)該是害怕要多一些吧……
我兩步走到沙發(fā)前，扯住葉芳的胳膊，想把她拽起來，嘴里毫不客氣地沖她嚷道：“起來，你不想好是吧，你要找死干嘛不干脆從這里跳下去……”
葉芳被我粗魯?shù)某读似饋恚缮碜泳拖袷且粸╇y泥一樣，跟著又癱軟回了沙發(fā)上，她微微睜眼看了我一眼，緊接著又閉上了，表情變得有些痛苦，緊皺著眉頭卻不說話。
我火冒三丈，一腳踹翻了椅子，又打算去拉她，可她卻咬著牙有些吃力的擠出幾個字來：“你走開，別碰我。”
聽到這話，我越發(fā)的惱火，拉著她的手臂就要往上提，可她卻突然甩開了我的手，猛的趴在沙發(fā)扶手上嘔吐了起來。我愕然的看著她吐出的嘔吐物和粘得發(fā)稠的唾液，不知所措……
她吐了一陣，才又靠回到沙發(fā)上，微瞇著眼睛看著我，好一會才表情痛苦的開口，有些吃力的說了句“你別晃我，我好難受……”說完，就又閉起了眼睛。
看著她臉上痛苦的表情和急速起伏的胸膛，我沒有再碰她，只是坐在她對面的床上，皺著眉復(fù)雜的盯著她，我搞不懂那東西既然讓她如此痛苦，可她為什么還如此的依賴……
大概一個小時后，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想著心思，葉芳這才動了，她起身去了廁所洗漱，而后拿了掃帚和拖把進來打掃了房間，中途還不斷地吐著白沫子，就像吐口水那樣……
打掃完房間后她又座回到沙發(fā)上，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自暴自棄，喃喃地說著：“不是說會晚點回來嗎？為什么這么早回來，沒看到該多好啊！”聲音沙啞而低沉……
我沉寂下去的火氣岑一下又冒了上來，猛地從床上彈起，松了松脖子上的領(lǐng)帶，沖她吼道：“你是在騙我還是在騙你自己呢？啊？你以為我沒看到就能好了是吧？你在作踐誰呢？你要想不讓我看到，干嘛還回來？”
葉芳含著眼淚苦笑，她說：“我總是太高估我自己，原本以為可以離開的，可走了才知道，我對你的癮跟那東西一樣，不受控制。”
聽到這話，我的心被揪了一下，現(xiàn)在的葉芳讓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對她既無比疼惜又萬分惱怒，看著自己深愛的人如此沉淪，那感覺就好像有人在你心里裝了一顆定時炸彈，你只能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卻不知它什么時候會將你毀滅，過程無比的揪心……
“芳，你到底想不想好？”我強壓著火氣，語氣緩和了下來。
她默不作聲，只是低著頭默默的留著眼淚，我從她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的想法來，好像她本就如此，沒有辦法。
我長嘆了一聲，對她說：“要不然，去戒毒所吧！”
她好像很抗拒那種地方，突然激動起來，搖著頭，急切的對我說：“不，不要去那地方，曉天，我以后不碰了，你別送我去戒毒所好不好，我想待在你身邊。”
“芳芳，你知道嗎？現(xiàn)在的你……讓我很害怕。”我盯著她的眼睛，無比畏懼的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
她看著我的表情，微微有些驚愕，突然好像下定了決心，她說：“我保證以后不再碰了，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很不習(xí)慣。”
“不在碰了？你能做到嗎？”我對她的話表示懷疑。
她想了想，咬著嘴唇，猶豫著點了點頭。
“要是以后再碰怎么辦？”
她眉頭微微皺起，表情有些猶豫的不敢看我，咬著唇，半天都說不出話。
我盯著她看了好久，才一字字的吐到：“要是你以后再敢碰，那我也碰，看看那東西到底有多厲害。”
聽我這樣說，葉芳身子猛的一顫，她好像被嚇壞了一樣，臉上滿是驚駭，瞪著眼睛愕然的看著我，愣了片刻，才猛地驚覺，眼淚像是穿了線一樣往外淌，使勁地搖著腦袋，急切地對我說道：“不，不行！絕對不能碰那東西，曉天，你別傻，聽我說，那東西絕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一但粘上，想要擺脫就太難了，我答應(yīng)你，以后不再碰了，你千萬不可以去粘那東西……”語氣像是在哀求，又似在警告，說到最后竟泣不成聲……
似乎是我的威脅起了作用，接下來我們的生活仿佛進入了正軌，我正式入了職，每天準時上班，待遇也挺好，而葉芳……真就像個賢惠的妻子，每天待在家里，把家里打點得井井有條。
不久后我們搬了新家，住進了更好的公寓里，雖然還是租的，但各方面的條件都比以前要強上了許多，作為紀念，我們還到首飾店定了一款純銀的對戒，在背面刻上了彼此的名字。那段時間我曾多次考慮到婚姻的問題，畢竟那時的我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葉芳也二十六了。如果能一直這樣生活下去，那我們也不愧是為相濡以沫……
只可惜好景不長，似乎這一切的表面都只是老天爺開的一個玩笑，我再次發(fā)現(xiàn)葉芳就范，是因為她不斷吐的白沫子，她做得很隱蔽，除此之外我?guī)缀鯖]有任何可以指證她的地方，我失望透頂，跟她大吵了一架，一氣之下般進了公司的宿舍，留下葉芳一個人獨守空房……
剛開始她不斷的打我電話，哀求我回家，可恰好那段時間公司加班，再加上我沒有想到什么好的辦法來制約她，或者說控制她吧，也就賭氣似的沒跟她說明原因。
大約在我搬進公司宿舍一周的時間左右，再次接到葉芳的電話，我終于意識到我犯下了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我怎么能讓她一個人獨處這么長的時間呢？難道我就不擔(dān)心她會自暴自棄嗎？
電話里，葉芳的聲音很憔悴，她問我還愛不愛她，我當然是愛著她的，可我沒說，只是讓她別想太多就掛斷了電話。當天，公司的加班也正好結(jié)束了，當我提著旅行包回到家后，我對她徹底的失去了信心……
這一次我沒有姑息，打了電話找來戒毒所的人，對她實施了強制性的戒毒，她被帶走的時候，看著我的眼神有些哀怨，我跟她說會等著她出來，她卻默不作聲……
在戒毒所的工作人員讓我填寫葉芳的信息時，我才后知的察覺到我對她究竟有多陌生，什么時候開始吸的毒，每一次的計量是多少，癥狀是什么，直系親屬的聯(lián)系方式，以及對毒品的依賴程度，這些我通通都不知道，只是在與被戒毒人的關(guān)系一欄里填了情侶兩個字……
之后我每周都會去看她，可她卻不愿意見我，我知道她這是埋怨我把她送進了戒毒所，埋怨就埋怨吧，只要她能成功地戒掉就好，我這樣想著……
從戒毒所的工作人員那里我得知葉芳被強制戒毒的期限為六個月，具體什么時候能出來，還得根據(jù)她的情況而定，半年就半年吧，十年都過來了，只要她能成功的戒掉，半年又算什么。
幾天后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對方說她是葉芳的母親，是戒毒所的人聯(lián)系上她的，打來電話是為了感謝我一直以來對葉芳的照顧，并且想要跟我見上一面，我們的事葉芳都告訴了她，我沒有拒絕，客套了幾句，就掛了電話，對于葉芳的父母，我沒有什么好的印象。
我們約在一家餐廳里見了面，她看上去年紀并不大，長得跟葉芳有幾分相似，是個蠻漂亮的中年女人。
“你們的事芳芳都跟我說過了，曉天啊，作為芳芳的媽媽，我……深感愧疚，她爸就是個混蛋，我們離婚后，我一直想要芳芳的撫養(yǎng)權(quán)，他爸卻為了每個月一千多塊錢的撫養(yǎng)費，硬是不讓我見芳芳，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寄給芳芳的錢她一分都沒拿到過……”
如果想見，真的見不到嗎？葉芳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們做父母的難道不該負絕大部分的責(zé)任嗎？……我心里這樣想著，本來是想諷刺她幾句的，可聽到她說以后會好好的補償葉芳，我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們大概聊了一個多小時，我對她始終沒什么好感，可能她也察覺到了，笑容一直都很牽強。
這半年的時間，對于我們彼此都是一種煎熬，我在筆記本上寫正字數(shù)著日子，期待她能早日回歸，可這一等，就是五百九十四天……
見到她的時候她瘦了很多，看到我她笑了，我也笑了，但我們卻好像有些生疏了，也許是時間沖淡了彼此的感情吧，沒有想象中激動的場面，只是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那樣，彼此寒暄。
她說她想去她媽媽的城市，跟她一起生活，我雖然有些失落，但是還是祝福了她，我問她還回來嗎？她笑了笑，說看吧，如果想我的話就會回來，我笑了，笑容有些酸澀，這五百九十四天里，也許她真的戒掉了癮，連同我也被她一起戒掉了吧……
就這樣，以一種很自然又出乎我意料的方式，我們分開了，她去了她母親的城市，而我，歸于平淡，之后的日子我們連電話也很少打過，只是從那以后，我養(yǎng)成了一個習(xí)慣，就是每年在她生日時都會在QQ上給她留言，祝她生日快樂，她通常會在幾天后才回我。
接下來，我的生活變得簡單，除了努力的工作，我愛上了寫作，很快我升了職，三年的時間轉(zhuǎn)眼過去了，合同期滿后，我沒有再續(xù)約，跳槽到了另一家公司，原因是這家公司所在的城市里有葉芳……
再見到她時她瘦了很多，雙眼有些凹陷，臉色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她看到我很意外，眼睛里難掩的欣喜，就好像在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欣然敲開我房門時一樣，只是再沒有了過激的行為。我們像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坐在咖啡廳里談笑自若，不對，我們本就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她問我結(jié)婚了沒有，我笑著搖了搖頭，她說“都快三十了還不結(jié)婚，還等什么呢？難道想當和尚？”
“等你。”我半開玩笑的回答道，至少她認為我是在開玩笑，她笑了笑。
“那你呢？你結(jié)婚了嗎？”我問。
她的笑容變得勉強，搖了搖頭，并沒說話。
“你一個大齡剩女都不著急，我著什么急，更何況這個年紀對于男人來說，正是升值期。”這回是真的開玩笑。
她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有一剎那的失神，當回過神來看向我的時候，又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她問我：“曉天，你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我最后悔的事……應(yīng)該是當年誤信了不良班主任跟家長編織的謊言，害我錯過了一生所愛吧。”
她笑了笑，有些嗔怪的撇了我一眼，說道：“吹吧你，正經(jīng)點，我跟你說真的。”
我無奈的攤了攤手，反問道：“那你呢？你最后悔的是什么？”
她嘆了一聲，略微猶豫，對我說：“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采取過避孕措施，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懷過孩子，后來，在戒毒所體檢的時候，才查出了我患有宮頸癌，這輩子，可能再也懷不上孩子了，要說最后悔的事，也許就是那時沒能給你生下一個小猴子吧。”說著，她就像是開玩笑那樣笑了起來。
可我的笑容卻僵住了，連忙詢問她的病情，她卻給了我一個燦爛的微笑，讓我不必為此擔(dān)心。她坦然的告訴我都是年輕時不懂事，平繁的性行為導(dǎo)致的炎癥，自己也不引起重視，才引發(fā)了癌變。
那時的她就像個行尸走肉……真是個操蛋的青春，我這樣想著。
我問她能治好嗎？她笑著點了點頭，我這才放下心來。我們在咖啡廳坐了四個小時，直到夜已深了，她媽媽才找了過來把她接走。當她媽看到我時，我們笑著彼此寒暄了幾句……
等她走后，我一個人坐在咖啡廳里，心緒有些復(fù)雜，久久難以平復(fù)。突然，咖啡廳滾動播放的音樂中一首陳奕迅的《好久不見》響了起來，隨著低沉的歌聲，我突然覺得有些恍惚，一種恍如隔世，物是人非的感覺悄然涌上心頭，那晚的咖啡竟讓我有幾分醉了……那一年，我二十八歲，她二十九歲……
原本以為在同一個城市應(yīng)該會有很多見面的機會，可萬沒想到，那一次竟成了我最后一次見她……
她的手機很快就欠了費，不久后就停機了，QQ也很少回我的消息，我?guī)缀跤质チ伺c她的聯(lián)系，不過我依舊保持了在她生日那天發(fā)消息為她慶祝的習(xí)慣，直到三年之后……
八月六號，原本應(yīng)該是她三十二歲的生日，五號那天，下班前我想著提前就發(fā)個祝福給她，就在QQ上隨意的問了她在不在，沒想到對方很快回復(fù)了我，說她在，可還沒等我把祝福的話發(fā)過去，對方卻發(fā)來了這樣一段話“是曉天吧，我是葉芳的媽媽，沒想到你還記著她的生日，她去年二月就已經(jīng)去世了……”
我再一次覺得這世界太不真實，幾度認為是葉芳跟我開的玩笑，當確認了消息的真實性，我癱坐在電腦前，整個人都被掏空了，只剩下無盡的哀痛……
那天，我離開時已是夜深人靜了，公司里空落落的，跟我的心一樣，我甚至都不知道同事們都是什么時候離開的，仿佛整個世界都只拋下了我一個人。那晚，我宿醉街頭……
第二天我請了假，沒法上班，再家躺了一天，直到第三天，我才找葉芳的媽媽問了葉芳墓葬的地址，懷著無盡的哀痛與絕望，我找到了葉芳的墓碑，墓碑上印著她的照片，笑得很甜，很干凈，曾如我心底那烙印一樣。
我在她的墓碑前待了好幾個小時，不記得我都跟她說了些什么，總之吐不盡的哀怨與傷感。走的時候，我把一支玫瑰花與那枚銀戒子留在了她的墓碑前。
那枚戒子……它仿佛就是一個句號，結(jié)束了葉芳這一身所有的不幸，也隔斷了我們彼此的感情，所有的一切都從此告一段落。
……那一年，我三十一歲，她卻永遠的留在了三十歲……
（本文已參與她話題征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