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鄉位于渭河北岸的黃土高原南緣,這片被稱為"渭北旱塬"的土地,在航拍鏡頭下總以蒼勁的褶皺紋理示人。當季風突破冬日的桎梏,特殊地貌與漸暖氣候相遇,便暈染出令人稱奇的春日圖卷。
立春剛過,山原便悄然開啟物候競賽。臘梅含蓄吐蕊,用幽香叩響季節的門扉;迎春花則以明艷的鵝黃率先撕開寒冬帷幕。此時草甸零星綴著新綠,紫花地丁與蒲公英爭相探頭,而真正的主場屬于山桃與杏林——前者在向陽坡地織就粉白云霞,后者在溝谷間堆砌雪浪。每逢周末,七堡村的田埂便擠滿舉鏡尋春的游人,短視頻平臺上流轉的不僅是經過濾鏡的笑靨,更有漫天飛舞的花瓣見證著這場盛大的生命狂歡。柳條初染鵝黃,油菜花田漸次鋪展,大地悄然換上黃綠相間的春衫。
仲春時節的氣溫總帶著孩童般的任性,冷暖氣流在塬上角力。勤勉的主婦們恪守著"春捂"的古訓,智慧地化解著多變的天氣密碼。待到清明雨潤,真正的花事洪流席卷而來:碧桃濃艷似火,榆葉梅團團錦簇,海棠垂絲如瀑,將城郭裝點成流動的花園。人們穿行在梅香氤氳的園林與落英繽紛的櫻徑,在孟家原的桃林深處仰望流云,任由紛揚的花瓣沾上衣襟。當紫葉李褪去華裳,肥厚的葉片正醞釀著夏日的故事。
暮春的塬上展開更宏闊的畫卷。墨綠的麥浪在褐土上起伏,連翹的金黃與灌木新綠在溝壑間交響,不同層次的綠沿著道路蜿蜒舒展——高速路如同穿梭畫屏的緞帶,國道省道串起翡翠般的田野村落。駕車行駛其間,車窗外的風景如徐徐展開的長卷:蒼翠松柏襯著丁香紫霧,洋槐濃蔭掩映連翹明黃,白墻黛瓦點綴于花海之間,勾勒出立體交織的生態圖譜。
漫步書畫公園,凝望藥王孫思邈、書圣柳公權、畫圣范寬的塑像,忽然懂得這片土地的饋贈:千載文脈滋養著人文厚度,四季輪回孕育著自然豐饒。當春風攜著麥香掠過碑刻,當落日余暉灑向新修的村路,古老文明與現代生活在時光長河里達成默契的和解,共同編織著屬于新時代的田園牧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