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來年春草綠,我要回到你身邊。】
這是參觀萬人坑的時候,我的腦子里一直回蕩不停的歌,中了咒一樣的,停不下來。
因為,雖然有過很多的設想和心理準備,知道這次參觀是肅穆的,壓抑的,難以歡樂的,還是被實景實感震驚了。
我控制不住的去想象那些曾經的鮮活場景,我看著那些枯骨那些黃土去想象他們生前的充滿希望的笑臉。
只是戰爭,讓一切都不再有重來的機會。三十萬人往矣,唯有以不可忘記命名。
所以一切還是有些遲了吧,如果生命不在了,道歉有何用,銘記有何用,甚至,一命償一命;又有何用?沒有人能代替陳秀英李秀英王秀英,或者是朱滿才劉滿才張滿才,沒有什么能代替三十萬南京百姓的喜怒哀樂柴米油鹽,代替三十萬中國人,或是簡單的活生生的,只是人命的存在。
在絕望和壓抑中走過萬人坑,走過很多黑白的閃動的資料證據,證明三十萬亡靈在此地安息的證據。
朋友走開時說,我看不了了。
三個裹著頭巾的姑娘在舉著手機自拍。
兩三米以下,那些多少年都不會變的土坑和骨架仿佛瞬間猙獰了起來,像梵高的星空畢加索的格爾尼卡。
我突然不想離開不想因為難受而躲避,我想記住今天這一步一步一幕一幕。那坑里躺著的枯骨,有三十萬人的血脈之一,何嘗沒有我。
那或許是我八百年前的祖輩之一流傳至1937的親人,那枯萎之前的肉體里或許有我同根同脈的骨血。
但是它早已安眠,它躺在那里,成為與生命二字再無瓜葛的存在。我卻還是今日的觀者,可以沉痛也可以一笑置之的觀者。
殺戮的欲望是心里的魔鬼,可能無關國籍國力,人性本惡可以被無限放大,如果無人敢為和平發聲。
但是一切也沒有遲太久,所幸沒有遲太久。畢竟這個世界曾經有惡魔也有天使,有炮彈也有白衣。無數戰士的犧牲,拉貝、杰奎琳等人的努力,時間看得見。
記得之前的一個報告說,這個世界上每十三秒就有一個人去世。1937年的南京,這個數字是12。來年春草再綠,也換不回這么多十二秒了。
而我們,已經在這一個個十二秒中,做了很多改變。這無疑是一種最大的補償了,如果作為同胞不能共同死去,那就替你活的更好走的更高吧。除了逃避和抱怨,我們完全可以做點別的啊。
人性之惡就像懸崖上的花,越無常越芬芳,但只要有勒馬的理性一切都還來得及。走到1945年的時候,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并不是一條路走到黑的。
塞壬的歌聲會使人發狂瘋魔迷失自我,但是總有人可以最終把自己綁在桅桿上無畏前行。有人說國力差于日本所以受欺凌,有人說國民的劣根性讓我們缺少尊嚴。
這都對我承認,但是背后的話,我心里的話是,人性的善惡難控。
就像難以解釋安德的游戲里為什么有人天生暴戾成為入伍的硬傷。當我們心里那扇門被沖開,戰爭殺戮嗜血都是外在表現形式。
唯有和平化解燃起戰火的欲望,才能遠離悲劇重演。
從祭場出來,不約而同的沉默。從1937到2017,時間看得見中國人的腳步,更看得見人類的一點點覺醒吧。在這個充滿生老病死的地球上,每一刻每一秒都有可能是永遠。
無所謂什么必勝了吧,只想看到一個懂得善待生命的,為了減少傷害做出改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