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文】
也許是我看多了那些一往情深的顧客，在鍵盤上百無禁忌地表達了自己的真實情感之后，獲得了一份來自千里之外的愛昧；或許是我習慣了他們的語調(diào)和做風，我也無可奈何地相信網(wǎng)戀很有可能成為現(xiàn)實。
在深圳的一些日子，我在網(wǎng)吧里工作。按照公司規(guī)定每個早晨要先收拾吧臺，擦擦桌子、整理整理電腦等一系列擺在吧臺上的裝飾物，當然除了吧臺小姐。大清早，天還沒亮，應(yīng)該是我剛醒的時候，仿佛是夢游過來的。我正在把電腦，一摞紙幣橫空飛來，剛好落在吧臺上。那一陣風頓時便拂起了我額上的一束頭發(fā)，接著從樓梯下冒出了一個腦袋逐漸是身體和腳，是一個小伙子，滿臉痘痘的臉上顯露出了一絲苦悶，像是失戀了，痛苦得教人很想為此尋死。藝術(shù)般的腦袋，卻也為他平添了不少活力，小小耳朵幾乎快要縮到后腦勺了，這分明是嚴重的發(fā)育不良嘛，要不然也不會長得這般‘羞澀’。隨后他走到吧臺叫道：“再給我充五百塊！”聽口氣應(yīng)該是常來客，人雖然長得不太好看，但他那大氣的做派總會教我們比對待其他顧客更加禮貌。
收銀員笑了笑說：“怎么，你現(xiàn)在就打算跟你的網(wǎng)友求婚啦？”
可能是她溫柔無媚的言詞帶動了他快要僵硬的臉肌，他勉強地笑著說：“要真是那樣，我一定請你當伴娘，可惜我失戀了”。
收銀員表現(xiàn)出一副格外同情的口吻說：“不是吧！你那么好，她還那樣對你？”
這小子話匣子一打開就說個沒完，于是他又低聲說：“說了你也不懂，感情這事啊！要慢慢來，有句歌詞不是說過嗎？‘付出等于收獲那是自以為’，我認為呢，應(yīng)該是我付出的太少，要多做點現(xiàn)實性的事情來感動她！比如多加些Q幣，給她多準備一些意外驚喜，請她去五星級酒店消費消費……”
他走后，我對收銀員說：“他像是一個愛情專家。”
她回答說：“那也叫談戀愛的話？恐龍也不至于滅絕了”，言下之意是恐龍滅絕跟情商與愛商下降有關(guān)。按理說他在做無謂的犧牲。其實也不足為奇了，在寂寞難奈的時候，找些極端的方式發(fā)泄一番也純屬是人的本能，何況他還是一個很有自尊與自信心的男人。
不過，聽知情人說那家伙倒是為了自己的網(wǎng)友，付出了很多比獻身更有情意的決定。在不久以前，偶爾能聽到有人說起過魏楓的事，但就是沒想到會是他，咋眼一看，真的會讓人夢斷紅顏啊。這不由得吊起了我的胃口，于是我很關(guān)注他的一切行動。慢慢接近他，并支持他繼續(xù)發(fā)揮男人應(yīng)有的魅力——像侏羅紀時代的龐然大物一樣，咆哮著自己出奇的模樣。讓他那所謂的女神對自己神魂顛倒，為他癡狂。久而久之他接受了我的一些有助他陰謀發(fā)展的提示，結(jié)果很奏效，一周時間便談下了一個死心塌地女生，從視屏上看人長得非常漂亮，長長的頭發(fā)顯得極為文靜優(yōu)雅，但他就是不想讓女生看到自己的模樣，原因很簡單，就怕跌下神壇再次淪為侏羅紀時代的遺憾。對于魏楓而言這已經(jīng)是很好的事情了，于是他買了一大堆零食請我與各位同仁們消費。
我們也都各自表示了自己的祝賀方式。
一個師弟問他：“嘿！魏楓。你是用了什么絕技教她那么聽你的話？”
魏楓毫不客氣地說：“請叫我威風好不好，那是我的小名，魏楓多難聽啊。”他見師弟很順從地點頭，又接著說：“當然是我的魅力了”他舉起臂膀在我們眼前炫耀他骨瘦如柴的胳膊。“你看看我多神氣！告訴你男人就得靠這個，才能贏得女人的芳心。”
師兄寧強一聽頓時茅塞頓開，掉頭便問收銀員，說：“小麗，是這樣嗎？”
小麗焉然一笑，害羞地說：“我怎么知道！”說著滿臉通紅，她回避著，轉(zhuǎn)身便回到了吧臺。
一個師兄跟魏楓開玩笑，說：“是嗎？看不出來兄弟在這方面挺在行的啊！要不明兒也給我也介紹幾個？”
在他旁邊小敏聽了笑著問那師兄，她說：“什么幾個啊？你以為是買寵物啊！想要幾個就要幾個？再說了就你那樣，弱不禁風的樣子還想要幾個，依我看啊，一個就夠你受的了。”
“切——我怎么了！別看我瘦是瘦，但是有瘦得只剩下了肌肉！再怎么說我也比潘安強啊。”言下之意是潘安雖然相貌喜人，但已作古千年，而他是活著的，這自然也便是他唯一可以與潘安相提并論的優(yōu)勢。
這時魏楓拍著那師兄的肩膀說：“聽見了嗎？這就是男人，一個用情用心的男人，將來一定會妻妾成群！”聽來好像是在說他現(xiàn)在無情無義，一個負心漢而已，根本就沒有資格傳宗接代。
魏楓盡情地發(fā)揮自己很有“男人味”的特征，把史上所有出色的男人，都用自己的言論駁斥了一番。他才不會管別人怎么說，只要自己能夠過得瀟灑，就算是自娛自樂，也比孤獨的人活得快活。
同時，魏楓還是一個非常熱心的人，并且沒什么克制能力。聽說我還沒有女朋友就特著急的替我張羅開來，不是在那里牽紅線，就是這里替我找配偶——有一次竟把我的一個師姐逗哭了，一氣之下打得他滿地找牙，他也因此三天不敢在本網(wǎng)吧出入。有時他還是蠻有心計的，借住電腦有故障的機會對我說：“別看愛情很難，其實很簡單，說說笑笑，摟摟抱抱，想好了一起睡覺——就像普通朋友一樣。對了，你牽過女孩的手嗎？”
我笑了笑說：“能牽嗎？我還沒碰到就在發(fā)抖！還是不牽的好，免得別人以為我得了怪病。”
他一副氣妥的樣子，雙手抱著腦袋，拍了拍頭說：“我說你怎么就那么迂腐呢？你想想，你不牽她的手，你怎么把她擁有？沒有這些基礎(chǔ)，你能得到自己的想要的一切嗎？不能，絕對不能！告訴你吧，我牽女孩兒的手的時候，不是我在抖，而是她在激動，為什么呢？還不是因為我太有魅力了。”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照片，很神秘地看了看四周，再小心翼翼地將照片中的人遞給我欣賞。這分明是偷拍的嘛！要是正大光明的留影，那里會從她的側(cè)面拍的，而且鏡頭還是從下往上對的焦，可能太急，手抖了，顯得有些模糊。他拿著女孩的照片在我眼前來回一過，得意地笑了笑說：“就是她！你知道嗎，她可溫柔了，牽了她手后，我呀！真的高興得連續(xù)兩周都沒睡好。”
“你不是說是她在激動嗎？怎么你也半個月沒睡好啊？”
“這那是那啊！我都沒說完，你急什么？難怪你現(xiàn)在還沒有牽女孩子的手呢，也不想想是什么原因！我睡不覺那是因為我想她嘛！是人都有這種現(xiàn)象——這就是生理反應(yīng)，生理反應(yīng)你知道嗎？”他在電腦里打出‘生理’兩個字說：“當然，你還小，不懂！等你以后有了女朋友，不說也就明白了。現(xiàn)在知道我說的意思了吧？”
我知道他想要說什么，但我還是想看看他是否還有別的創(chuàng)意，于是我隨聲附合地說：“難怪你那么瘦？原來都是為了她呀！太不值了。”
“那可不！古人不是說了嗎？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為了愛情，不付出一點怎么能夠浪漫呢？”
“為什么你不帶她一起來上網(wǎng)？難道你把給她甩了？”
“你這小子真聰明！就這點，我特欣賞你。她是很漂亮，但是她睡覺打呼嚕。我是多么文明高尚的家庭呀，要是娶回她，那我還不整天，防著我家的樓啊？”
我問他為什么，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不防地震得防她呀！這樣大的動靜，樓房不得塌下去嗎？”
也不知道他是在說誰，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沒有撒謊，肯定是有人睡覺打呼嚕，至于是隔壁的老大爺呢，還是他呢？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也無從考證。
枯燥的生活仿佛因為有了魏楓的修飾，而變得格外充實。各師兄姐妹們也常拿他開玩笑，漸漸地他也習慣了被人議論的感覺，總覺得這種方式可以讓別人記住他。時間也給了他充分的證明，他完全有能力駕馭任何一個女生。他無時不刻不在為自己的成就矢聲吶喊，每一句教心動的言語，他都載入自己的史冊，興許是想名垂青史！
已經(jīng)有很多天了，魏楓像是從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師兄姐妹們一天沒見到他的到來，反到覺得生活沒趣，我也如此。
偶然的一天，他垂頭喪氣地來到吧臺，掛上號便去了他經(jīng)常來往的角落。他嘆著氣，很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沒有一個人去搭理他。不過半小時他又去了吧臺，買了一瓶礦泉水，從收銀員手里接過來，擰開蓋咕咚咕咚地便喝了起來。我經(jīng)過他的身旁時，他招呼我，并說：“我知道你很忙，但是有一句話我必須跟你說，要不然我拿不定注意。”我習慣性地看了看四周，裝著考慮的樣子，說：“哦……你說吧”。
“我失戀了”他突然說。
“你又失戀了！為什么？我就不明白，前兩天不是還好的嗎？為什么一到關(guān)鍵時候就沒了呢？”想想就覺得有些怪異。
“你知道嗎？每次都是別人約了我見面之后，就提出要與我分手。兄弟，你是我現(xiàn)在最好的朋友，我的感情已經(jīng)到了非常危險的境地，快給我想想辦法吧。”把表現(xiàn)出一副特可憐的樣子，眼神迷惘得讓我看了到了他從未有過的失望。其實原因很簡單，他被拋棄的理由是由于自己長得太出格了。在大部分畫家的面前也許長得太‘藝術(shù)’的人很有價值，可是在眾多的女生面前卻不是一件美事，除非，他的形象通過了更專業(yè)的藝術(shù)化之后，興許能引考古家對研究人類的進化提供一個最好的標本。這一點做為他本人，并沒那種偉大的意識，否則只能怪他父母年少無知，才造成他如今生性的卑劣。他似乎經(jīng)歷了很多傷心的事，因此也常常為此發(fā)呆。
盡管，現(xiàn)實給了他再多的不幸，但是他都有能力承受，因為只要活著總會有希望。其實，人活著就是在希望中成長的，如果希望一再破滅而又無法再有希望，那只能與死相隨，成為靈魂最可泣的行尸走肉，任由風雨與時光奪去前的燦爛和光輝。
我知道他真的失戀了，那天我正好在天虹商場閑逛，看見他被一個女孩扔了一臉的冰淇淋。身體的熱度融化了那些附屬在臉上的傷感，使他對人生充滿了一些不可回避的無奈。千百次的傷心之后，他還能笑著面對他所謂的愛情嗎？被網(wǎng)絡(luò)套上了一層永遠也撕不下來的情感面具，能否真的可以幫他渡過難關(guān)，繼續(xù)發(fā)揮網(wǎng)絡(luò)加進情感交流的最好優(yōu)勢呢？
很久過去了，他一直都沒來上網(wǎng)，有可能他在強烈的愛情之下犧牲了，更有可能是離開了這個傷感的城市，去了另一個城市里繼續(xù)做‘一網(wǎng)情深’的夢。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去羅湖出差，在車上正巧碰上了他，旁邊的女孩兒是他的女朋友，他熱情地跟我說，他還特得意地跟我講述這一切來龍去脈。原來他是被愛情感化了，這位來之不易的女朋友是通過親朋好友介紹過來的，他說在外流浪所認識的對象太虛幻，沒有很深的情感根基是不可能得到發(fā)展。但是，他們沒在一起的時候，也時常用網(wǎng)絡(luò)聯(lián)系，用網(wǎng)絡(luò)的特點來優(yōu)化感情，加深相互之間的了解，而不是一味地做著濫用情感的工具。
人類文化的進步，給了他們是更多的是交流方式，而不是小打小鬧的愛情游戲。對于情感而言，表現(xiàn)最多還是態(tài)度和素質(zh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