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如隱者。清幽,幽靜,幽香,幽遠。
我曾經在幽靜的深谷里聞見蘭香,它們幽幽的,似有若無的隨著山上流下來的泉水,隨著風,忽遠忽近。但是我至今還沒有真正在山里遇見它,它素來喜歡遠離人群。偶爾在山上找尋苔蘚,挖筍的時候能夠見到一些被挖起來酷似蘭花的苗,但懂的人說不是。
我于是就在露臺花園的小花盆里養蘭花。它們也是從山上挖來,慢慢的被褪去野性,被馴服。
它們很長一段時間里只是平靜的生長著,即便生活苦難,仍然溫和的感到滿足。
現在蘭花開了。
它不再生活在我的花園里。它變成了我桌子上的花,被觀察,被聞見。
它的葉子有如剛勁有力的劍,它的花兒卻有如低著頭的女子。一剛一柔,平衡著。
上帝在創造萬物時,創造了平衡法則。
玫瑰百合有著濃烈高調之美,來平衡清雅樸實的蘭花。年紀尚小時,更喜歡玫瑰百合的熱烈濃郁。后來才慢慢發現蘭的幽寂之美。就像年少時有消耗不完的體力,年老時卻需要保存體力,這是遞進關系的相輔相成。
蘭之幽幽,區別于激情勃發的濃郁熱烈。她的氣若游絲之感,是適于沉淀,適于潛心的。在桌上,在案頭,擺上一盆蘭花。
它的香氣便徐徐的來了。
含蓄美,能持久回味的內在美,有深度的文雅,是我們東方人的審美準則。我們中國藝術對撲的沖擊審美,不感興趣。就像我們走在大街上,迎面而來老外身上的香水味夾雜著體味,如同體積感的塊面迎面撲來,是帶有侵略性的。
而侵略性,使人劍弩拔張,無法怡然自得。
因此我欣賞它的隨遇而安,"西風寒露深林下,任是無人也自香"。在這背后相對應的是它的素雅,端莊,高潔,賢德,淡雅,樸實的人格魅力。
自然之美,在于生命力。
自然是我們的指導者,因此總是教給我們真理。植物有了土壤得以生長,年復一年的花開花落,而失去土壤的花,在被切下來的那瞬間,就是生命最燦爛之時,插入花瓶之后,生命力將不復存在。仿佛看著一具具花的尸體,日漸腐敗。
這過程,使人傷感。
人類的視覺需要美好,嗅覺也是。各種各樣的香氣飄蕩在我們的生活中。我們也試圖提煉香料,而蘭花的幽遠內斂,帶有變化的香氣,我們至今還未能將她們凝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