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相思成灰3
“為何謝大人會說二夫人是中毒才至瘋魔？”這是謝益昇口中徐晚晴的病因，柳岳絡卻自始至終，只字未提。
“連你也懷疑我嗎？”柳岳絡微一蹙眉，繼而又云淡風輕地笑著。許是經受過太多的委屈，此時的這點誤會已算不得什么了。
“不，不.....”阿影覺得有些尷尬，剛想解釋。柳岳絡恬淡的聲音又響起了，“他也一直懷疑我.....”她冷笑一聲，接著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中毒的，也許是意外，也許是人為，也許......根本就沒有中毒這回事。韓姑娘，我能做得也就這么多了，我希望她能好起來。”她瞧著窗外的玉蘭怔怔出了一會子神，半晌，喃喃自語道，“這樣的節氣，到底不適合玉蘭花。”
“是啊，這樣冰清玉潔的花，長在山中該多好！”阿影目送她走遠，火紅的身影一點點變小，恍惚間，仿佛看見一只涅槃重生的火鳳凰。
中飯后，阿影在房中苦思冥想。這徐晚晴的病根是找到了，可解鈴還須系鈴人，若要手到病除，恐怕還得看謝益昇的態度。只是如何才能讓謝益昇表現出徐晚晴想要的態度？他對徐晚晴的感情究竟有幾分是愧疚，幾分是情愛？
阿影覺得腦子中千頭萬緒，卻又牽不出個首尾來。干脆到院中吹起了涼風。
剛到院中坐了一會，就看見王軒賊頭賊腦的躲在墻角張望。
他總是做出些讓人咋舌的行為，這回不知道又有什么鬼主意。阿影想著便閉上眼睛假裝沒有看見他。
“王公子，您站在這兒作甚?”王軒身后不知何時突然冒出一個翠綠衫子的小丫頭，看打扮該是謝府的丫鬟。
“啊！”王軒一楞，見是一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忙展開手中的折扇，故作鎮定地搖了起來，“此處風景極好，正是極目遠眺的好地方。”他說著，手中的折扇晃動得愈發風流倜儻。
兩旁分明就是灰磚綠瓦，若說唯一的風景便是院中的玉蘭樹下閉目養神的女子，小丫鬟作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抿著嘴角笑呵呵的說道，“人比花嬌，確是好景致，奴婢便不打擾王公子的雅興了。”
王軒猜她定是誤會自己在偷看阿影，忙擺手想要解釋，那丫頭卻一副我懂你的嬌笑。
也罷，王軒略一擺頭，反正剛才他也的確是在看阿影，但不是“偷窺”，君子從來都是正大光明的看。
此刻，他只期待著阿影不要發現他，只是如此動靜，阿影又怎會繼續裝聾作啞。果然，某人轉身正欲逃開時，身后響起了一道清脆的聲音，“王軒”。
電光火石間，王軒想了一百種逃開的辦法，最后還是被那道灼熱的目光逼得苦哈哈地轉身，皮笑肉不笑的說，“好巧啊！你也在這。哦！我還有事，不打擾你休息了。”他說著便作勢逃開。
阿影心中本就有好多解不開的謎團想與他一道商量，此時見他神色怪異更是不會輕易放他離開，遂喊道，“等等。”這本是沒甚情緒的一句話，卻因為出口得有些急促而多了幾分命令的味道。
被她這么一吼，王軒竟有了一種做賊般的心虛。
那日他提議讓阿影通過給徐晚晴瞧病賺取盤纏，在一番“威逼利誘”后，阿影雖是勉強應了下來，面上卻是一副極沒把握的樣子。他不放心，這才悄悄揭了那張緝拿江洋大盜的榜單，想著若阿影這兒沒成，二人也不至于淪落街頭吧。
昨晚他瞞著所有人去追查了一回那個大盜的行蹤，本來已尋著些蛛絲馬跡，卻一時大意，不但叫那大盜逃走了，他自己還落入了對方的陷阱，弄了一身傷。
王軒回想昨日落入陷阱時丟人的畫面，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叫阿影知道他這身傷的來由，況且他是因為不信任阿影才會偷偷揭了那榜......真是細思恐極，越想越覺得這件事無論如何也得嚴嚴實實地瞞著。
只是他才剛走了兩步，一瘸一拐的姿勢便將他出賣了。
“你的腿怎么了？”阿影疑惑的看著王軒，眼前這個走姿奇怪的人明明昨天還一切正常啊。
察覺到阿影探尋的目光，王軒覺得有些不自在，面上卻極力維持著自若的神色，“就昨晚回房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說完又似怕阿影不信，忙極是不屑地補充道，“這謝益昇也真是有夠摳門的，堂堂一個知州府，竟連多點幾盞燈都不舍得。”
阿影思索著王軒的話中有幾分可信度，不知從何時起，她變得像刺猬一樣時時防備著身旁的人。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闖入她的腦海，“你這傷是因與人打斗而來的？”
阿影一瞬不瞬地盯著王軒，直逼得他無處遁形。
王軒垂著頭，心中叫苦不迭，但他跟著他老爹混跡官場多年，逢場作戲的鬼話絕對是信手拈來。
果然，只見他眼珠骨碌一轉，抬頭，似笑非笑地回以阿影更為炙熱的目光。
大概，尋常姑娘不消半盞茶的功夫便會沉溺在他的攻勢中，他也是深諳此道，暗忖著火候差不多時，抬眸大笑道，“笨丫頭跟了我兩日，腦瓜子靈光不少啊！”
他說著，舉起手中的折扇‘當’一下敲在阿影的腦門上，阿影吃痛，一面揉著額頭，一面瞪著眼前笑嘻嘻沒個正形的男子。
氣氛莫名的緩和了不少。王軒面上愈發得意，沖阿影炫耀道，“其實你猜得不錯，昨個夜里有幾個壯漢欺負一個姑娘。我嘛，一時手癢，不小心當了回救美英雄。”他說著，手中的折扇晃動得愈發張狂忘形。
阿影無奈地扁扁嘴，只懶得去拆穿他蹩腳的謊話。只是，眸色忽的一沉，王軒自始至終都不清楚此行有多兇險，這對他太不公平又太危險。無論如何得讓他明白他如今的處境。
“好了，大英雄。這兒日頭太大了，先到屋里和杯茶吧，我有事和你商量。”瞧著阿影難得的嚴肅，王軒潛意識卻有些歡喜，一早他就猜到阿影此行的目的不簡單，現在，她終于愿意與他坦誠相待了。
阿影將房中的門窗一一關上，猶豫了一下又轉身留了一扇窗，她回身坐到位置上剛好可以通過那扇窗戶看清屋外的情況。
阿影抿了一口清茶，小聲開口道，“雖然你還是不愿意告訴我你究竟是如何受傷的，但我覺得去我不能再瞞著你了。”
王軒想著她接下來的話，心仿佛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只得學著阿影的模樣抿了口清茶，強自壓壓驚。
“其實我會離開清水鎮是因為有人想要取我的性命。你也知道我爹之前得罪了百芝堂。他們一定不會就此放過我的。所以，這一路一定會兇險無比。我給你一日的時間仔細想想是否還要與我一道。”這已經是阿影能透露的最大程度了，她還是沒有辦法完全信任眼前這個男子。
聽著阿影一句一句說完，王軒心中不知為何反有一種釋然的感覺。不錯，阿影沒有把所有的真相告訴他，但至少說明她學會保護自己了。而那所謂的真相，他心底好奇卻又抗拒，若有朝一日阿影把一切都告訴了他，那說明他們已被完全捆綁在一起了，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他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些期待，但理智又讓他有些排斥。
阿影從進屋就一直盯著窗外，還美其名曰怕屋外有人偷聽。但她閃爍的眼神中分明就有期待，她害怕王軒真會被她的話嚇走，又害怕他跟著自己留下來會遇到危險。
那些小心思，聰明如王軒又怎會看不出來。他悄悄舉起手上的折扇，“當”的一下又敲在了阿影的腦門上。阿影受了一驚，側身瞪著他。王軒看著她怒目圓瞪的模樣，忽然對這個作弄人的動作上癮了。
“臭丫頭，還給我一天時間考慮呢！想得倒挺周到。”他說著一把甩開手中的桃花扇，夸張地比劃道，“莫說一個小小百芝堂，就是天皇老子，敢擋本少爺的道，那我肯定也叫他見不著明個兒的太陽。”
聽了他的話，阿影心中稍感安慰，感激道，“不管怎么說都要謝謝你，我心中很清楚，這一路如果沒有你，我是無論如何也逃不出他們手魔爪的。所以......”
阿影還想說些感激的話，王軒卻作勢又要襲擊她的腦門，阿影趕緊側身逃開了。他收手大笑道，你們女人就是啰嗦。你呀，要真感謝我，以后我要是心情不好或是心情特別好的時候。”阿影等著他的下文，他卻垂眸玩味地瞧著她，“貢獻一下你的大腦門。”
阿影聽著他的玩笑話，淡淡笑道，“你冒著生命危險幫我，莫說一個腦門，就是當牛做馬也也是應該的。”
“當真？”王軒說著又大力舉起手中的扇子，阿影嚇得緊閉雙眼，只身子未曾移動一絲一毫。不想落在額頭上的力道卻是極輕。“你這個笨丫頭，總是板著一張臉，年紀輕輕就跟個小老太婆似的。”他的聲音很輕柔，像不愿打破這午后的寧靜時光，“你若真想感謝我，以后就多笑笑，我可不想每日都對著一副苦瓜臉。”
王軒伸了個懶腰，背對著阿影說了聲“走了”。阿影這才想起忘了今天的正事了，忙又叫住了他，“徐晚晴的病因的確在謝益昇身上，只是我到現在還無法確定謝益昇的心意，若他根本就不愛徐晚晴，又該如何解開她的心結?”
“你只管去做你該做的事，謝益昇的心肯定在徐晚晴的身上。”王軒并沒有回身，說完這句話就徑直走向屋外。
阿影盯著他的背影，剛嘟噥一句，“你憑什么那么肯定。”遠遠就飄來一句，“因為我是男人。”
阿影嚇得忙閉上了嘴，這哪是隔墻有耳啊，就他這耳力，隔山有耳也沒什么稀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