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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玲玲的那碗面變成了家里飯桌上多余的那份。
1
“點多了吧?”羅健剛走到桌子旁邊就來了這么一句。
玲玲沒作聲,先安頓好小公主坐下,再把燒賣用小盤子一個個分好。一籠燒賣5個,分給家里四口人:羅健、大寶(10歲)、小公主(4歲),每人一個,剩下的那個就是肉食動物大寶的了。
點多了?羅健所說的點多了,其實也就是三碗面和一籠燒賣。一碗牛肉面是大寶點的,一碗青菜面是羅健點的,還有一碗素雞面是玲玲點給自己和小公主的。那碗牛肉面和青菜面在他的眼里面肯定不是多出來的,那他所說的多出來的那碗就是那碗素雞面了。
玲玲知道羅健為什么這么說,以前出來吃飯的時候玲玲都是先點大寶和羅健的,小妞嘴巴刁,玲玲都是給她點一份小吃讓她先吃著。大寶和羅健趁熱就開始吃了,頂多在他們吃不下的時候,給玲玲留一點。玲玲也就打著減肥的旗號,隨便吃一點就結(jié)束了。
小妞是個高需求寶寶,吃個飯事兒巨多,媽媽都要叫多少遍。“媽媽,我要筷子。”“媽媽,我的湯潵身上了。”“媽媽,我要小便。“”媽媽,……“她還不讓爸爸坐她旁邊,可著玲玲一個人折騰。每次吃飯,玲玲都是先把小妞喂飽了,再自己吃。但是小妞吃飯那叫一個磨嘰,一口飯包在嘴巴里嚼半天,喂著喂著飯都涼了。她看到玲玲喂她的時候,就開始跑來跑去。
所以每次等玲玲回到桌子上吃飯的時候,不光飯涼了,菜也沒剩多少了。碰到菜不合他們胃口的時候留下來的菜還多一些,如果飯菜合胃口,剩下來的可能就就是點渣了。但是玲玲喂完小妞,看著那些飯菜早已沒了胃口,扒幾口就不想吃了。這個時候羅健會走過來,用筷子從盤子的各個角落把菜往中間匯集。然后他會說:“菜都不吃,浪費啊。”玲玲一般在這個時候會回他一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當然玲玲也知道這話說得有些夸張,在這個時代哪里還有凍死骨,但是用這句話形容她當時的心境再合適不過了。大寶和羅健都是吃飯很快的人,一陣操作,風(fēng)卷殘云般地結(jié)束了。他們倆一個去看書或者玩玩具消食去了,另一個則抱著那早已發(fā)福的肚子,拿著手機,坐到沙發(fā)上刷短視頻去了,看著手機不光會露出姨母般的微笑,還經(jīng)常笑出豬叫聲。當玲玲端著小妞的飯碗,追著小妞喂,她還一副想吃又不想吃的樣子,而自己的肚子卻在唱著空城計。
每每這個時候玲玲就想起了一本繪本,她平時給小妞讀的,名字叫《朱家故事》。繪本的開始就是朱太太一個人在不斷地做飯、打掃衛(wèi)生、洗衣服的場面,朱先生和兩個兒子完全不照顧她的心情,對她呼來喝去的。終于有一天,朱太太再也無法忍受他們的懶惰,選擇離家出走。
玲玲也想過離家出走,但是孩子是也放不下的,畢竟兩個孩子都是她的心頭肉,也就這樣一天天地把日子給熬過去了。
玲玲這次當然還是要伺候小妞,但是她只在東西潵出來的時候幫她擦一擦,其他時間她都在專心吃她那碗面。說實話,那碗面對她來說確實是有點多。因為玲玲也是個女人,也有矯情的時候。以前吃飯的時候也經(jīng)常只給自己盛一點,生怕多吃一個米粒自己就會長胖。因為以前出門要打扮半天,裙子、高跟鞋,讓自己漂漂亮亮地出門。現(xiàn)在兩個孩子,自己洗臉刷牙的時候小妞都在嚎著找她,能涂上一層護膚品就不錯了別說打扮了,她現(xiàn)在穿著睡衣睡褲都經(jīng)常帶孩子出門。
這次的這碗面玲玲一點都沒有剩,加了很多醋,酸酸的,很合她胃口,從小她吃醋就像喝水。一碗面她全吃完了,肚子里有些撐。
2
“玲玲,你先點吧,看看你喜歡吃什么面。“玲玲還沒坐穩(wěn),羅健就把菜單遞上來了。
那時候兩個人剛工作,都住在各自就職公司的宿舍里,自己做飯是不太可能了,每次羅健約玲玲出去玩,兩個人都是出去吃飯 。當時兩個人工資都不高,出去吃飯也都是去那些賣米粉、米線、面條的小飯館。玲玲也知道羅健工資不高,從來也不會點特別貴的東西宰他。“番茄雞蛋面吧。”玲玲剛看過,雞蛋面比青菜面貴兩元錢,這樣她既給了羅健面子,沒點最便宜的,也沒有讓他浪費錢,點最貴的。
“我們今天吃魚吧,有營養(yǎng)。”還有一次羅健剛發(fā)了工資,想要大方一下。
“我怕魚刺,小時候卡過喉嚨。”玲玲知道一條魚可不便宜,兩人一頓飯估計要干掉羅健十分之一的工資。
“沒事,怕啥,我給你挑刺。”羅健牽著玲玲的手走進了一家清真面館,店里還真的有魚,紅燒鯽魚。店里不光有魚還有蝦,羅健還配了半份牛肉。
魚上來之后,羅健先把魚肚子上的大刺挑掉,魚肉夾起來放進了玲玲碗里。過了一會又把一小塊肉夾了過來,說:“這里是魚身上最好的一塊肉,魚頭上的月牙肉,給你。”也不知道那段時間是哪部電視劇里引導(dǎo)的,說是綁匪綁孩子之前會先燒一條魚給孩子吃,哪個孩子第一口夾的是月牙肉,那么那個孩子是大戶人家的孩子無疑了。綁匪就會把這個孩子綁走。
羅健不光把魚刺給挑了,蝦的皮也剝好并把蝦線挑干凈,一個個地放進玲玲的碗里。玲玲吃飯慢,羅健也不急,坐在對面陪她聊天。
“我脾氣很差的哈。”玲玲一邊吃飯一邊和羅健打趣。
“沒事,女孩子有幾個脾氣好的,我脾氣好就行了。”不得不說羅健確實是個情緒穩(wěn)定的人,說話的聲音都不大。
“我不會做飯的,我也很討厭做飯。”玲玲又說。
“我會啊,雖然不會做什么大菜,但是日常的還是沒什么問題的。你知道嗎?我在很小的時候家里人就開始讓我們做飯了。”羅健在婚前真的是把該攬的不該攬的活都攬下來了,也確實容忍了玲玲的壞脾氣。
這種低成本的戀愛,他們維持了兩年,當然在這之間也有過幾次不愉快,都在羅健的軟磨硬泡下又合好了。
在羅健提出結(jié)婚的時候,玲玲倒不是很猶豫,玲玲的父母卻是堅決反對的。反對的理由也很充分,玲玲家在比較富裕的地方,玲玲在家是獨生女,沒有吃過什么苦,而羅健家徒四壁,除了他這個人也沒有什么能拿出手了。羅健家父母不光是沒有固定收入的農(nóng)民,還一身的病,羅健還有弟弟妹妹。這樣的家庭對玲玲來說并不是最好的選擇,還有一點,那就是羅健家離玲玲家很遠。
最終在羅健答應(yīng)玲玲父母在玲玲家所在的地方買房定居,他們的婚事才被安排上了日程。雖然玲玲父母還是不太滿意,雖進行了多次勸誡,但最終也沒拗過自己的寶貝女兒。
結(jié)婚后的玲玲還沒有覺得他們的婚姻有什么問題,兩個人的小日子雖然清苦但也還算甜蜜。但是生了孩子之后的日子真的是讓玲玲叫苦不迭。
3
十年前,大寶出生了,作為家里的第一個孩子,他是大家延頸鶴望的到來,眾星捧月般的存在。就是這樣一個存在,給大家?guī)須g樂和希望的同時,也給玲玲的生活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不想、不愿意、也沒有條件在家里做什么全職媽媽,那孩子誰帶?請保姆?全家人都不支持,因為保姆殘害幼兒的新聞屢見不鮮,讓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外人看大家都不放心。
讓羅健家人來幫忙?畢竟現(xiàn)在的社會都是爺爺奶奶看孩子。羅健爸就不用說了,很粗心,不會帶孩子,整天煙不離手,孩子交給他是沒指望了。羅健的媽媽?羅家的第一個孩子,還是個大孫子,她自然是喜歡的很。羅健媽沒有推脫,在他們小兩口回家接她的時候就跟著出來了。
不過,讓大家都沒有想到的是,羅健媽媽的到來也是讓玲玲陷入絕望的噩夢。羅健媽一到她們那里,就吵吵著房間太小了,她受不了。房間也確實是小,當時他們兩個工資不高,租了一室一廳過渡,想著攢點錢買房子付首付呢,就沒租太大的房子。玲玲說讓羅健媽住主臥,他們一家三口住客廳,克服一下。羅健媽說不行,她在鄉(xiāng)下住習(xí)慣了敞亮的房子,這里太小了她不適應(yīng)。
也不知道羅健媽是不是她的高血壓癥或者其他的毛病犯了,因為她身體一直不太好,常年吃藥。有一天晚上羅健媽突然流鼻血了,她就說是這房子不好,濕氣太重。他們的房子是一樓,濕氣是有些重,但是太高的羅健媽又說她爬不動呀,腿也不好。
第二天,孝順的羅健就開始張羅著換房子。他們租房的房租是付三壓一,三個月的房租剛付好,提前退租的話壓金也不退,等于是要損失四個月的房租,近萬的支出讓玲玲很心疼。那可是她好幾個都攢不出來的錢啊,真金白銀,就這么白給別人了。重新租房子又要付三壓一,而且房子要大,每個月至少要增加三分之一的開銷。看著不增反減的賬戶余額,玲玲和羅健不知道吵了多少次。
房子是羅健和他媽媽選的,這下總沒意見了吧。玲玲的產(chǎn)假眼看著要用完了,她正準備去上班的時候,羅健媽又出問題了。羅健媽說住在那里心臟不舒服,每天快到做飯的時候就去睡覺,飯做好了她看起來就正常多了,起床,吃飯啥事也沒有了。玲玲一邊帶孩子,一邊做飯,她連手都搭不上一下。這都不說,只要給看孩子,玲玲也愿意伺候著。
就在玲玲要去上班去的前一天,羅健媽住院了,說是一直心臟不舒服,怕是心梗。住院一個星期,檢查了一堆東西,啥也沒查出來,出院了。但是羅健媽說是她水土不服,再也不愿意在這里了,怕死在這里。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玲玲和羅健只好把她送回去。
那么原來的問題又重新擺在他們面前,孩子誰看?只不過這次能看大寶的人又少了一個,最終只能讓玲玲媽來帶。當初玲玲嫁羅健的時候玲玲媽就不同意,玲玲還甩下豪言壯語,說他們不會靠父母也能把日子過好的。這不就打臉了嗎?玲玲媽媽還差一年退休,也只好提前退休來給他們看孩子。
但是玲玲媽給他們看孩子也是有問題的,玲玲媽的情緒比較卷,玲玲結(jié)婚前和媽媽關(guān)系還比較好,那時候她還把玲玲當孩子,玲玲任性結(jié)婚后就不一樣了,她早已把玲玲從家庭中剝離出去。現(xiàn)在玲玲又低下頭求她看孩子,玲玲媽覺得不去看會被別人笑話,去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再加上玲玲媽正好又處在更年期,一家人相處下來一點都不流暢,玲玲對自己媽的態(tài)度也變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話一件事產(chǎn)生了矛盾。而且只要玲玲和羅健在家,他們就不敢讓玲玲媽看孩子,一是怕老人累了,二是怕老人說他們懶。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玲玲媽對玲玲的要求越來越高,讓她不堪重負。養(yǎng)大寶的時候沒經(jīng)驗,喂飯喂到了小學(xué),一直右手動來動去,玲玲的肩周炎都犯了。在家說話由強勢也變成了弱勢,什么都不敢反駁,誰說話也不去爭。
大寶小時候沒有智能手機,羅健也還算勤快,洗衣做飯加拖地,都干了。現(xiàn)在的羅健更多的時間都放在了手機上,對于家里是不是干凈,他從來都不在意。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玲玲就成了那個先喂孩子,自己吃飯收底的人。習(xí)慣是個可怕的東西,一旦形成就以為是正常的。
就像開頭那碗面,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成為了他們點餐時多余的那碗。玲玲知道只有她才能讓那碗面名正言順地放到他們的飯桌上,她需要的是改變自己。只要意識覺醒了,有所行動,任何事情都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