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兒天方擦亮,吐著紅。一隊學生已食畢早餐,在教室外墻根上立定。一時間,書包開合,拉鏈撕扯,絲絲嚯嚯,伴著竊聲默誦課文的嗡嗡低鳴,清理牙間殘垢的啾啾銳響,岑寂一夜的樓宇頃刻有了人味兒。
不多時,幾聲叮當碎響,老師勾著鑰匙,從容步近。眾人霎時掩聲,圍攏了來。開過門,各自向中意座處徑行。坐定了,遂呼一口長氣,伏案提筆,開始一天功課。另有意不在此者,搬起厚書摞于案前,擺弄正中,又凝神做一番審視,方似心中著落,起步離去。占座是也。
日線輕挪,轉眼已是晌午,陸續而來者不在少數,目見座上無人,而案頭紙碑久樹處,不免蹙眉輕嘆,仍向他處移步。不多時,空位轉少,便有顧忌無多者,將前人書山左推,并碼上自己什物,嘴角微挑,安然落座。待原主尋上前來,叩案示意,殖民者悻悻然離去,則是后話了。
日濃日西,教室人潮因憑飯點,亦幾經漲落。殘陽落盡,人影將空處塞得滿飽。著意看時,見座中幾對男女,眼波流轉,巧笑倩倩,輕語呢喃,空氣里漫出陣陣甜意。可怪世間有些甘味,在另人口中偏是作酸。男女對面男女,若無同樣交流,便總各自為戰。女人一對雙皮杏眼疊成丹鳳,鎖眉斜乜,恨不能將眼神化刀劍,將有情人身間情絲斬斷。男人直接得多,粗起嗓子,一聲“哥們兒,輕點”,對面苦命鴛鴦只得撇撇嘴,攔起剛到嗓眼兒的蜜語,低頭讀書,又不免調皮一笑,藏不住無聲勝利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