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易章登上了石廣山,看見了山頂那面直直的石墻,石墻上面有個心形的圖案,上面刻了你和小芹的名字,但有人用石頭給砸花了,砸出了好多坑。你站在石墻邊呼喊小芹的名字,可是連回聲也沒有。你低頭的時候看到地上那塊蛋紅的壽山石,那是你送給小芹的幸運石,然后你看到小芹那件白色的T恤和白色的襪子,上面血跡斑斑。
那一刻你驚呆了,望著天空發瘋地咆哮。
小芹登上了山頂,在石墻上寫上他們的名字,用一個心形給圍起來,高興地嘟著嘴給愛情一個飛吻。聲回蕩,笑回蕩,輕輕歌唱,娶我的人蓋了新房,天地的深草旁,我們走進殿堂,我的王,我們營造城邦。
刻完圖案,小芹高興得像個孩子,她以為整個山坡的紅色花朵開的那么絢爛是在為她慶祝、為她祝福。小芹沒有立刻下山,而是疲憊的睡著了,就像易章漂浮的靈魂夜夜夜看見的那樣,靜靜的安詳而美好。
故事到這里就是一個段落了,我慢慢地講給你聽,你不要憂傷。
小芹醒來的時候不是因為睡足了,也不是因為天晚了,而是一條矯捷的青蛇咬在了她細嫩的腿上。小芹“啊”了一聲被嚇得沒了知覺,任憑青蛇慢慢逃走。誰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蛇,可是知道它有致命的毒性。
躺在地上的小芹疼痛難忍,好不容易爬了起來又墜在了地上。毒性蔓延得很快 ,她的指甲變得烏黑,腦袋里滿是絕望的幻景,聲聲絕望的回音要把她拖入死亡的深淵。小芹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下山了,也許會死在山野里。此時的小芹,腦海里的居然全是沉淪在心底易章的丑惡和花心,曾經淡淡刺痛的內心開始歇斯底里的發泄著仇怨。由愛戀到仇恨在思維里就是這么一瞬間的事兒。
“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永遠不在我身邊,易章,我恨你,我要死了,你又在哪里跟哪個女孩快活呢!”小芹嗚咽著墜在地上痛苦而昏迷。那天她用的最后一點力氣,是撿起地上的石頭砸向石墻的心形的圖案,砸出了好多坑。
其實在易章身上發生的一切好比是一場幻燈片,小芹是導演者,她在掌控一切。死后小芹的魂魄要讓易章的靈魂懺悔過去,咀嚼恥辱,讓易章來到他也許一輩子再不會來的石廣山,讓易章的腦海里出現她死前豺狼的撕叫。
小芹昏死在地上,奄奄一息,一群豺狼聚在了她周圍。那天小芹應該安靜地死去,而不應該睜開眼睛望去,她看到了一排排黃牙滿口流涎,然后是豺狼狂顛地撕咬她的身體。人被活活生生的咬裂撕碎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你能感受得到嗎,你站在山頂感受著當時發生的一切,仿佛聽見當時的慘叫,你想哭,你想瘋癲,麻痹掉你所有的思緒。你在原地站著一動不動,痛哭好久。
收拾小芹遺物時你一邊哭一邊抽搐。你抱著小芹的遺物迷亂的行走在下山的道路上,你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只知道你應該抱著這輩子最重要的東西一直走下去。你走了很久,走到了山下的河邊,用手挖開大地,埋下小芹的遺物。
那個下午同樣陽光明媚,你想明年的這個時候墳上會長出青綠色的草,融進整片山野。你想在旁蓋一座房子,一輩子一個人靜靜的守侯這座墳墓。
這時你的魂魄定住了,你轉過頭去遙望天空尋找天上的神靈,“這輩子會住在山下的河邊,一個人蓋一座房子,靜靜守侯著一座墳墓。”或者,“快樂的活著安詳的死去,當有一天親手為一個人堆起一座墳墓的時候,就必須死去。”你記得那時候你選擇了后者。
你開始奔跑,你知道宿命的一切開始應驗了。
你跑得很快,像是在逃避著什么,沒有回頭的狂奔。
天穹壓抑
鳥兒在大地狂奔
落下黑的印記
你走過河水
回頭不望命運
我的小芹
我的心肺
你低頭假裝快樂
假裝快樂
你說 靜靜的下輩子
如果有一碗米飯
我們一人一半
天空壓抑得你喘不過氣來,你胸口開始疼痛,再也跑不動一步,所以你躺在那個背對夕陽的黑色山坡上。你閉上眼睛急吸清涼的風,然后腦袋里一片空白。死亡就像是涼爽的夏夜,涼爽的夏夜傷感而晶瑩,可以感覺到與神的親近。你靜靜地睡去,靜靜地放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