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之前，婆婆已經將春筍干,蘿卜干,剛出土的新鮮土豆用袋子裝好了,在餐桌上堆成小小的一座山.等我收拾好東西從樓上下來的時候,透過窗戶看到她正在院子里的櫻桃樹下摘為數不多的小櫻桃.
我叫她,媽,我們走了.
她一邊進屋一邊說,把這櫻桃也帶上,路上吃.
小竹簍子里面盛著晶瑩剔透黃中透紅的櫻桃,泛著盈盈的光芒.我說不帶了,容易壞,留著給朵朵和你們自己吃.然后把菜裝進包里,和他們互道再見就出了門.
這一幕場景和多年前讀書,離家去學校的場景簡直如出一轍.媽媽也會把好吃的往箱子里塞直到被我大聲抗議強行制止為止.
我和婆婆之間不僅僅是名義上婆媳的關系,很多時候更勝似母女.
剛剛結婚的時候,婆婆就說過,我這個遠嫁的姑娘,她會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后來也真的驗證她不是夸海口,而是真的把我當自己家孩子一樣對待。
剛懷孕的時候,孕吐折磨得我生不如死,吃不吃東西都要嘔吐,哪怕是不知什么地方飄過的飯菜香都能讓我翻江倒海.
老公工作忙總是加班,我已經虛脫到無法上班,請假在家臥床休息,實在沒轍,老公打電話給她,她從老家千里迢迢的來到深圳給我洗衣做飯打掃衛生.
婆婆知道我是外地人,怕我吃不慣她做的飯菜,沒事兒就研究菜譜,看我喜歡吃涼拌菜,就從涼拌黃瓜開始,想辦法調和口味做給我吃. 早上起來熬粥烙餅做早餐, 晚上又各種湯換著花樣燉。整個孕期我整整長了40斤,寶寶出生時6斤6兩,非常健康.婆婆功不可沒.
我們之間說來也奇怪,不同地域不同生活習慣相處起來竟然非常融洽,并沒有產生所謂的婆媳矛盾.反而因這朝夕相處倒是生出了母女的情分.
大概歸結起來都是婆婆骨子里的善良和通情達理在起作用.沒有什么可以報答,只能買買衣服鞋子給她,她總是說不要不要,又花錢了,但是還是會很開心的穿在身上.
那一年,我和老公剛剛走進婚姻,懵懵懂懂,磕磕碰碰的時候非常多,常常會因為一些瑣事鬧脾氣,冷戰,哭泣,更有甚者,會經常懷疑結婚的意義.對人對事沒有太多的熱望,對生活對家庭產生前所未有的疲倦.
很多情緒不能說出來,大概我并不是一個好的傾訴者和偽裝者,婆婆很快就看出了端倪,常常語重心長地安慰我,讓老公帶我出去玩兒,私底下會告訴他他哪里做的不好.并不偏袒任何一方.也從不干涉我們的自由.這一點我尤其感激.
我月子里都是婆婆照顧的,怕我傷口疼落下月子病,小寶寶晚上都是跟著她睡.直到滿月后,我一再強調,婆婆才不再幫我洗衣服.寶寶晚上也由我自己照顧.
據說年輕的時候,婆婆算是他們兄弟姐妹里面讀書最多的一個,但是受那個年代的局限性,陰差陽錯,她最終嫁給了我公公.
婆婆常說,這幾十年下來，他們之間爭吵是家常便飯甚至還會打架,這樣惡劣的夫妻關系,她就這樣一路忍讓了下來.忍不了的時候就想我公公兩歲就沒有了娘,沒有娘管教的人,她不跟他計較.別人家都是男人在外面掙錢,女人在家相夫教子,她不是,她曾經為了一家人的生計,在外面整整打了九年工.
生活給了她太多的困苦和難題,她用堅韌和包容給生活打上蝴蝶結.當作禮物送給自己.
婆婆不太會做面食,偶爾想吃面就只有掛面.我常常自告奮勇包餃子或者搟面條.每次我揉好面團,三下五除二搟成圓圓的面皮時,婆婆總會說,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搟不開,還累得不得了.
那認真又不解的表情常常逗得我哈哈大笑.所以逢周末有空的時候,我就包餃子,她會很積極的打下手,把冰箱的兩隔全部放滿,方便他們想吃的時候隨時吃隨時拿。
去年下半年的時候,她做了個大手術,我請假去醫院看她.站在手術室門口等待的時候,眼淚就下來了,止也止不住.那一天來的的親戚很多,既熟悉又陌生,只有那個躺在手術床上隔著一扇門的人曾與我朝夕相處,她熟悉我的喜好,懂得我的脾氣,是我高枕無憂的大后方.
她在生活上給我無微不至的照顧,幫我照顧女兒,讓我可以安心上班有自己的夢可以做.突然間那么害怕她倒下.沒有哪一刻像那一刻一樣害怕失去.她是我老公的媽媽,是我女兒的奶奶,也是我的親人.
幸運的事,做完手術恢復的很好,上次去復查已經沒有大礙了.總算把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女兒已經上幼兒園,她覺得自己閑在家沒有事情做,就把周邊很多荒廢的空地整理出來,種上各種應季菜和花, 自己吃不完的送給街坊鄰居. 對生活充滿熱情和愛.
這份辛苦和付出是她對這個世界溫柔的回應.所以我們也不再阻止,偶爾也會一起去幫忙澆澆水施施肥,陪她說說話.
這個堅強,獨立,有自己的胸懷氣度和對子女無盡的愛的女人很平凡，但決不簡單。她默默的用自己身上發出的光芒照亮身邊人，給予對方陪伴和溫暖，同時也溫暖自己。
如果一定要有個結局，我有一句話要告訴她，做她的兒媳婦兒，我，三生有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