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云

誰家玉笛暗飛聲，

散入春風滿洛城。

此夜曲中聞折柳，

何人不起故園情。

蘭陵美酒郁金香，

玉碗盛來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處是他鄉。

過年之前有個小年，算是預演，你沒有抵住濃濃年味，便匆匆買了票，成為了返鄉大軍的一員。

回鄉路途遙遠，尤其在過年期間，陰晦的天空、急切的眼神，都仿佛都拉長了你與家鄉的距離，時間的，空間的。

故鄉在嶺南腹地，千里之外。

兩千公里的長途跋涉之后，終于到了縣城。

從縣城到鎮上，有50公里，卻幾乎都是盤山公路，要走1個半小時。

你如往常一樣坐在大巴靠窗位置，窗外蕭瑟的景色盡收眼底。

擁擠的大巴車上都是老鄉們，七嘴八舌的鄉音濃濃地包裹著你。

真正的回鄉便開始了。

這一個半小時也是一種預演，讓你進入故鄉的氛圍和節奏。

車上，你的眼睛貪婪地吸收窗外的一切，每一處地方都能激起回憶線索：

路邊標志性的幾株大樹、遠處的山巒、甚至是一段急上坡的窄路。

是的，高中、大學、工作，這條路鏈接了縣城之外的你和丘陵山村的老家。

這一鏈接就是20年，未來還有20年，40年。

剛外出幾年回家，總是歡天喜地，就像初中作文《我的家鄉》類文章的基調，

你有許多的話要訴說給這里的青山綠水，藍天白云，

慢慢的，這種歡喜卻逐漸消散，記憶跟現實在脫節。

水電站的出現讓初中下水游泳的河基本干涸，河床上到處是白色紙袋；

一起野外放牛的伙伴很難說上幾句話，點個頭算是打了招呼。

過去還能湊上一幫人打牌，下象棋、吹牛，現在都要有個錢多錢少的輸贏，只好作罷。

你很是喜歡魯迅的文章，或因其對事物和情緒的獨有洞察力，

而《故鄉》就是一篇很有意思的短篇，初中時閱讀，卻在幾十年后感受。

外面的世界變化很快，你的故鄉也隨之在變化。

除了那遠處的高山，除了那山頂上的云朵，除了云朵后面的回憶！

所以，回到村里，你更多地不是街坊串門，而是走在田間小路上，近看腳底下泥土，遠看那青山輪廓。

然后，就是陪著父母說說話。

家鄉的牽掛除了那山和水，就是血濃于水的親情了。

而年邁的父母總是有期待的，期待你學有所成，期待你立業成家，期待你過得更好！

自從國家某個政策放開之后，則在期待再抱個孫子或者孫女。

如何回應，實在頭疼。

1個半小時的車程，你除了追憶往昔，把自己放任在濃烈的鄉愁里，

然后就是思索著怎么向父母交代，你甚至巴不得車程的時間延長些。

父母的理由總是很充分的，從各個角度都有其合理性和正確性。

中國人，尤其是農村的人期待多子多福，甚至于變成一種主要生活動力和生命哲學。

這是長期以來的生活實踐和文化熏陶的結果。如果說國人有自己根深蒂固的本土信仰，那就是祖宗崇拜，先祖是一個即遙遠又具體的存在，他在人生的關鍵時候總會潛意識地影響著你。

榮耀先祖和延續血脈侵入中國人的血液里，我們其實不只是一個個體的存在，更是一個不斷延續的整體，個體的生命是有限的，而整體的生命卻是無限的，通過整體的無限來跨越個體生命的有限，由此來對抗飛逝的時間。你在想，這是不是中國人在無神宗教情形下依然能夠坦然面對生死的一個重要原因呢？

胡思亂想了這么久，經過了你讀小學的地方，目前教室翻新改成了村委會，然而村委會并沒有入駐，據說里頭有不少利益糾纏沒有弄清楚。

小時候，過年是個巨大的存在，色彩斑斕，意猶未盡！

長大了，過年是種情緒的濃縮和宣泄，包羅萬象，卻又稍縱即逝。

年，其實過得很快！

身在異鄉，春節回家，此種體驗。

縱有千言萬語，也難溢于言表！不是嗎？

年初三，你大力吸了幾口丘陵山村獨有的清新醉人的空氣。

調整情緒，便又匆匆踏上了返回工作城市的路途。

車上，你翻著手機拍攝的照片，沒有一張美食，統統都是小村莊上的云朵，故鄉的云。

故鄉一年一年都在變，唯一不變的還是故鄉山巒頂上的朵云，和如云般去之又來的鄉愁！

此時，與父親的對話又浮出面前。

“阿明，爸給你說的事情你要記住呀”，年初二的晚上，父親開始發話。

“我知道的，您放心，我心中有數”，你沒有能正面回答。

“不能一年拖一年，你看隔壁老王，比你小呢，人家都2個小孩了”父親旁征博引。

“這個不能比呀，他在農村，我們在城市，城市環境不好呀”，你情急中找了空氣的理由。

“不就霧霾嗎，我新聞和天氣預報上也看過的，小孩到時候送回老家，我們帶嘛”，父親在家一直都保持著看自己工作城市天氣預報的習慣

“這你們得多辛苦，還是放在我們身邊，前陣子霧霾你孫子感冒發燒很久才好的”你開始引開話題。

“沒什么大礙吧。不是有空氣凈化器賣的嗎，電視里說進口的品牌要個6000-7000塊，貴是貴了點，不要不舍得，趕緊買了”父親開始心疼孫子和兒子。

“這個你不用操心的，現在國產貨做得很好了，還實惠的很。”

你感覺松了口氣。“現在國家在治理污染，過幾年空氣會改變吧，到時候我再計劃，現在城市里空氣、水都不太適合。”你接著說道，

心中一陣復雜！

……

天空依然陰冷，汽車在努力向前行駛，故鄉的山水逐漸遠去。

每一代人都有他們的思想和生活，但恒久不變的是那親情和鄉念。

回鄉、遠行、再回鄉，再遠行，

團圓、分離、漂泊、牽掛

歡喜、失望、惆帳、寬容

深冬季節，中華大地，又在上演著這深入骨髓，波瀾壯闊的尋鄉之旅，鄉愁之旅。

樸素迷離，或輕或重，家鄉在哪里？

或許掩埋在馬路邊的草叢里，

或許飄落在山澗處的小溪里，

或許凝固在火車車廂的窗戶里，

或許就在圍爐夜話的酒杯里，

或許就在奮力攀登的高山里！

春節就到了，僅以此文送給遠行在外，追求詩和遠方，踏上歸鄉之旅的朋友們！

一路平安，春節快樂，來年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