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奇葩大會》有一個辯題為“要不要為了融入集體,偽裝自己?”
反方臧鴻飛是個搖滾樂手,講話磕磕巴巴,但他的一個觀點卻很打動我:
我們在短暫的人生都走自己的路,不是說我去抱團,而是說我要走在這條路上?;仡^,噢,你也走在這條路上。
我曾經一度很羨慕那些敢于獨來獨往的人,即使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也能有千軍萬馬的氣場。
集體最約束人的地方,就是從小你就被教育要融入集體,于是削尖腦袋想配合他們的表演。然而更多的時候,一群人在一起是不會讓你獲得任何有益的技能的,相反正是墮落的開始。
生活在同一個狹小的環境里,每個人都有情緒,更免不了影響周圍的人。于是,上一秒他還跟你談笑風生下一秒就莫名其妙黑臉,原因也不說就讓你自己琢磨,而你生氣全是因為你小心眼,不懂體諒。
在一個糟糕的環境里,融入集體簡直就是浪費生命。
02
我的大學專業是數學與應用數學,課程設置都是數學分析、復變函數、微分幾何這些東西,不但消磨了我高中時期對數學的那點熱情,反而使我愛上“我是人間惆悵客,斷腸聲里憶平生”這樣的調調。
我在專業課上研習《唐詩》《宋詞》《聲韻啟蒙》《白香詞譜》,選修課選的全是中文系老師開設的課程,每天在宿舍里寫小酸文。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我住的宿舍更像是游戲室和聊天室,室友們談話三句不離游戲。我雖然被他們帶入了坑,但也許是因為自己天生對游戲感覺比較差,對游戲的興趣始終就那樣,技術什么的更不必說。
每每他們談論游戲的時候,我就基本上是空氣,要想不成為空氣只有陪他們打,但又太浪費時間。本來借了很多書打算在宿舍里看看,卻發現宿舍根本就不是能看書的地方。
有的室友廢話太多,你要是去圖書館回來準會被嘲諷,不想告訴他們去哪里又會被冷暴力。連學習都會被嘲笑或冷待,這大概是中國大學的普遍風氣。
我每天凌晨兩點以前別想睡覺,周末晚睡更是成為“政治正確”。根本無法改掉晚睡的壞習慣,很多時候都感受到精神上的折磨。
剛進大學的時候我還不到十八歲,人也比較直,他們的話里有話,我也聽不出來。被孤立的時候只會覺得心酸,有時候一天里不主動找人說話,不會有人來找自己。
03
后來我加入學生會,發出或收到的信息都是統一的樣式——“收到請回復”“如若不到后果自負”“請務必……”。
每天周旋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說著言不由衷的話,甚至毫無理由地被捅刀子中傷,只是因為自己被當成了假想敵。氣急的時候心里總在想,我特么才不要和你們這群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一個學期還沒看完一本書的蠢貨凝聚。
我一直覺得大學相比社會更迷人的點,就是不用考慮社會復雜的人情關系,不用說言不由衷的話,做身不由己的事。但現在我們周圍的社會氣息太濃,不是不合時宜的成熟就是恬不知恥的天真,卻沒有大學生應該有的狀態。
工作以后,我使出洪荒之力去融入集體,只要同事有需求都是竭力幫助。然而因為不懂拒絕,把自己搞得太累。
老教師因為某天只有一節課不方便,我和他換;老教師因為三姑六婆嫁女娶媳婦趕不及上課,我給她代;老教師因為身體不舒服上不了晚自習,我給他守;后來發展到老教師因為打麻將輸多了想扳本,讓我去他的班上看看。
集體慢慢給我灌輸這樣一種思想,連麻將都打不好就教不好書,老師們一下課就集結,擺開牌局,不舍晝夜。在辦公室,每天談論最多的就是昨夜的戰況,哪一把牌是因為怎樣的機智,結果贏了好幾百,誰誰誰是“沁園春——雪(邪)”,霉到家了,輸個底朝天。
起初,大家覺得我對電腦操作熟悉,就讓我出每個單元的考試試卷,順便鍛煉一下能力。發展到后來,只有我在出試卷供集體使用。不但出試卷,還要自己到油印室印,每次幾千份,印好了還得抱到老師們的辦公桌上。
更夸張的是,最德高望重的老教師電話遙控讓我把試卷發給學生,做好了收回來,幫他批改好。
讓我最無語的一次是,有個老教師聽說我會寫作,也不知道是不是嘲諷,就讓我幫他把一個幾千字的個人總結打成電子稿,你怎么不原地爆炸?
04
《在細雨中呼喊》一書中,余華寫過這樣一段話:
我不再裝模作樣地擁有很多朋友,而是回到了孤單之中,以真正的我開始了獨自的生活。有時我也會因為寂寞而難以忍受空虛的折磨,但我寧愿以這樣的方式來維護自己的自尊,也不愿以恥辱為代價去換取那種表面的朋友。
盲目的合群,是平庸的開始。你偽裝自己融入普通人的集體,不但會被同化,還會丟掉自己。
平凡的幸福是很容易被摧毀的,只要命運稍微開個玩笑就夠了。為了能守住它,必須要盡量變得強大才可以。
就在我慢慢忘了自己的詩和遠方的時候,突然醒悟過來,開始對那些無理的要求說不。雖然這樣做會損失一些人脈和利益,但我覺得,用自己的舒坦與快樂去迎合別人,實在是太沒勁了。
我堅信道不同不相為謀,慢慢變得沉默寡言,不刻意迎合任何人,與多數人保持不冷不淡的關系。我盡量把時間和精力騰出來,對學生和讀者展露更多的熱情和寵溺。
現在,我依然堅持每個星期天下午3點到5點給學生考試,自己出試卷,但都是直接發題目給打印店的老板,自己出錢,3個班每學期1200元。
我深深感覺到我的自私,也深深矛盾,但我的時間太寶貴,不想對著油墨味嗆鼻的機器,給大家印一輩子試卷。
05
和剛出新書《分開以后,我變成了你喜歡的樣子》的作者Josie喬聊天。
她說:“周四去北京,周五去圖書公司,真是趕啊,一大堆事情堆在一起。關鍵時刻只有自己死撐,這種感覺糟糕透了,突然覺得社交都沒有意義?!?/p>
我說:“我現在基本都沒有主動給大號投稿,也很少在那幾十個大牛云集的作者群發言。我無法和任何人抱團,因為只是一個數學老師?!?/p>
有讀者給我留言,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沒有做標題黨,沒有拿“啪啪啪”“上床”“睡一下”這樣的字眼搏打開率,寫的都是走心的文字。
前幾天有個公司想收購我的公眾號,不過需要由他們來管理,并規定我寫什么。現在能做大的號都必須團隊運營,只要按照他們的套路去做,我的收益肯定會翻幾番。
聽起來讓人心動,但我還是拒絕了。很多讀者是真心待我,我不想回復留言的是別人。
當然,也有很多人抱怨我搞互推,發廣告,說我寫的東西無病呻吟,連垃圾都不如,詛咒我全家,污言穢語進行辱罵。我沒有回應也沒有說給誰添堵,只是把辛酸和委屈咽下,盡量在留言區表現得風趣一點。
今年正月十四,我離開老家,在車上用手機寫完一篇影評后,在電影院的車庫哭了很久。導火線就是我在老家住得好好的,第二天醒來發現母親已經去工地干活了,干的是那種又重又累的苦力活,一天只有一百塊。
有時候接廣告搞互推我也很無奈,但我只會寫東西,這門手藝恰好能變現,所以只有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變得再強大一點,多賺一點,讓父母早日結束勞作。
06
你看著洶涌的人群從你身邊流過,你們同樣擁有普通的臉,普通的工作,普通的生活,普通的人生,甚至連心跳都是“普通普通普通”的跳動。
你是否真就愿意腆著日漸隆起的啤酒肚,行尸走肥肉般在龐大的隊伍里,朝著生命的終點走去?
有人沖浪,有人潛水,有人隨波逐流,你想變成哪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