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刃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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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軍科和妻子婉琴大清早從軍區開車出發，出了省城后上了高速又疾馳了五個多小時才趕到了闊別幾年的老家：石坪崖村。
明天國慶節是侄兒存寶結婚的日子，八十多歲的老父親鮑吉順一個禮拜以前親自給他打電話說：“軍科，你都三年沒有回家了吧，大家知道你在部隊上事情多，忙，脫不開身，所以不敢打擾你，還是我自作主張私下通知你的。國慶節你侄子存寶要結婚了，你盡量能擠出時間就來一趟吧，那可是你最后成家的一個侄娃子了！”
鮑軍科連忙向父親保證說：“爸，您放心，國慶那天我無論如何趕來參加存寶的婚禮就是了。"
鮑軍科能夠感覺到父親還有話想要對他說，豎著耳朵等卻沒聽到下文，父親沉默了一會把電話掛掉了。
妻子在旁邊將父子二人的話聽得清楚，待丈夫撂下電話后，婉琴提醒說：“你難道忘了，國慶期間咱們說好要去南方那個城市去旅游考察呢！”
軍科滿臉愧疚的說：“南方去旅游考察的事就放在明年再說吧，這些年老家好多親戚朋友為了子女工作的事找我幫忙，都被我板著臉推辭掉了，那些人一定惱羞成怒，說不定回家后煽風點火用多么難聽的話議論我呢。唉，也不知父親在家鄉承受著多大的精神壓力。想一想我這個當兒子的也太對不起他老人家了，逢年過節也就打個電話說幾句不痛不癢的問候話語，兄弟姐妹們姑且不論，讓八十多歲的老父親怎么想。婉琴，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覺得有些事情咱們在得到的同時也失去了許多，下來你合計著準備一些禮品，借這次侄兒結婚的機會好好和大家在一起敘敘舊增進一下感情！”
婉琴說：“幸虧你在糖衣炮彈面前能守住底線，沒干什么營私舞弊的事，不然你就不會有心情和機會回老家去了！”
軍科點了點頭說：“這倒是一句大實話，咱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心里無私天地寬?？纯催@段日子相繼被雙規的幾位干部，不由人心中感嘆，一失足成千古恨??！”
軍科和妻子到家后先給父親去問好，鮑吉順乍一看到久別的兒子和媳婦，心里高興臉上卻沒有流露出來，問他們為什么不把兩個孫子帶來，婉琴說兩個孩子一個今年夏天剛剛上班，一個還在上大學讀書，正月里放假了叫他兄妹倆來給您老拜年，順便和老家的兄弟姐妹們好好玩幾天。
婉琴坐了一會說："爸，您和軍科聊，我到二弟家看看有沒有需要我干的?！?/p>
婉琴走后，軍科就和父親邊喝茶邊嘮嗑。
軍科仰頭看看發黑的頂棚和土墻上的蜘蛛網皺著眉頭問父親：“爸，咱老院房子修好幾年了，您怎么還住在這間小屋里，是不是軍義和歲妹不同意您住在廳房里？”
鮑吉順看了兒子一眼淡然地說："軍科，你以為我在咱家里就那么沒地位嗎？是我堅決不肯搬過去住的，那么白的墻，那么好的木料和門窗，要是被我每天煙熏火燎喝茶弄臟了豈不是太可惜。你媽活著的時候我們住在這間小屋里習慣了，搬過去反而不自在！”
鮑吉順抿了口茶說：“軍科，有些話我一直在心里憋著沒機會告訴你，我這個年齡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人，今天要是不說怕就沒有機會了。"
軍科鼻子一酸，淚花在眼眶里閃爍說：“爸，兒子對不起您，這些年對您的關懷太少了，有啥話您說吧，我聽著呢！”
鮑吉順沒取兒子送來的高檔香煙，卻拿過膝前炕頭上自卷的一支旱煙噙在嘴里，軍科掏出兜里的打火機湊過去點著了，白色的煙霧裹著煙味頓時彌漫了開來。
鮑吉順腰桿挺直坐在炕上，短短幾年頭發胡子全白了，古銅色布滿了皺紋的臉上依然是那副倔強和不服輸的神情，在裊裊的煙霧中仿佛是一尊出自能工巧匠手中精雕細刻的石像。
鮑吉順欠身往火盆里彈彈煙灰，然后緩緩的對兒子說："這次你回到家來，肯定和婉琴會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現在村里有人傳言，說你貪污腐敗出事了，我把你叫回家來就是要讓那些信口開河的人看一看，我兒子是清官，是好樣的，他沒有給家人和祖宗丟臉?！?/p>
軍科說：“爸，說實話孩兒心里有時糾結的很，一邊要面對復雜的人際關系，一邊又要經常反省是否對得起黨和人民。至于一些流言蜚語就認由他們去說吧，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我自己感到問心無愧就行了?！?/p>
鮑吉順點點頭說：“軍科，你說的對，咱鮑家人都在自食其力，沒有一個吃軟飯的，軍正這幾年和幾戶鄰居承包了南屲坡一個山頭，栽種了許多櫻桃樹和核桃樹，每年一到果子成熟的季節就有許多汽車前來收購，被評為全縣帶頭致富的標兵。老三軍義也不安落后，帶了十幾個人專門到各個工地上干水暖電器的活，每年都要掙好幾萬。就連我這個棺材瓤子也沒給你丟臉和拖后腿。去年村領導上門要給我辦低保，被我堅決推辭掉了，我對他們說還是多關心一下那些最需要照顧的人吧，連軍區領導的父親都吃上了低保，你讓廣大的群眾怎么想！軍科，你現在就是咱們家的頂梁柱，你要用自己的言行激勵和帶動咱全家男女老少爭相做一個正直和對社會有貢獻的人。這幾年國家對農村投資真大，水泥路一真通到了簸箕梁，每過兩小時就有一輛公交車在每個村莊經過。想想以前背著土豆步行幾十里趕集的光景，這一切仿佛是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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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倆正談得投機，忽聽外面傳來很多人說話的聲音。正在廚房做飯的弟媳歲妺慌里慌張進來說：“大哥，門外來了好幾個人說是專門趕來拜訪你的?！?/p>
軍科疑惑的說：“奇怪，這次回家的事除了軍區領導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也不知是誰透露了消息?！?/p>
鮑吉順說：“人家來找你就是客人，你總不好把人家拒之門外吧，出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軍科走出來一眼就看見門外站著五個人，領頭的是曾經到省城開會，特意拜訪過自己的縣委書記高耀松。
軍科緊走幾步迎上去握住高耀松的手搖了搖說：“高書記你以前是不是干過情報工作的，咋就知道我今天回家來了？"
高耀松故作神秘地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這個從咱們西川土地上走出去的天之驕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們如果不趕來盡一些地主之誼的話能說得過去嗎？”說完將身后的幾位干部向鮑軍科一一做了介紹。分別是副縣長劉學海，縣教育局長熊克文，縣指揮部長黃連義，林業局長李冠軍。
軍科和他們一一握手之后說：“剛才正和老爸說話，這邊房子狹小，咱們過去到老院坐坐吧，那邊要比這兒寬敞多了?！?/p>
高耀松擺手制止說：“先別忙，長輩健在，咱們豈有不先去問候之理，中華民族幾千年尊老愛幼的傳統可不能在咱們幾個身上丟了，大家說是不是啊？"
后面那幾人個連連點頭稱是，都說那是必須的。
軍科見大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只好把大家領進父親的小屋里。
軍科對背靠著被子吸煙的父親說：“爸，這是咱們縣上的幾個領導，過來看望你來了?！?/p>
鮑吉順坐起身來還未張口說話，高耀松就上去抓住老人的話關切地問一些身體和飲食方面的話，叫老人保重身體，你的健康就是我們的幸福。其他人也紛紛向老人問好，那場面讓鮑軍科心里很是感動。
鮑吉順說：“人活七十古來希，何況我已經八十好幾了。我現在過著兒孫滿堂，衣食無憂的日子，多活一天就算多享了一天的福，軍科，這屋里太窄小了，你把大家領到咱新院屋里去喝茶吧，稍后我還要把奶羊牽到村口去飲水呢。”
鮑吉順說著溜下炕去穿了鞋走出去了。
軍科苦笑著搖搖頭說："忙活了一輩子，老了都閑不下來，走，大家到那邊去坐吧?！?/p>
一個年輕英俊的小伙子提著一個紙箱走了進來，高耀松接過來放在床頭上對軍科說："提前聲明，這是我們幾個給伯父的一點小禮物，也就是幾包點心、蛋糕和兩條卷煙，你這次一定要給我們給個面子，千萬別象上次那樣只要人卻把東西放在外面?！?/p>
軍科一邊打開箱子檢查禮物一邊說："誰叫你拿那么厚重的禮物，我還以為你有什么陰謀詭計要賄賂我，卻原來是為咱家鄉辦好事需要我幫忙來找我的?！?/p>
歲妹見大家要走，忙把軍科叫到一邊說：“大哥，我把面搟好了，要不你們吃過了再過去吧?！?/p>
依鮑軍科的意思也想讓大家吃點飯過去，可是高耀松他們堅決不肯，鮑軍科只好對弟媳說等父親回來了給你們少下一點吃吧，我們過去隨便吃些東西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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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邊走邊說話，高耀松感慨地說：“鮑政委，你為咱家鄉人民干了一件大好事??！把北山幾千人的吃水和澆灌問題解決了，我代表全縣四十多萬老百姓向你表示真誠的感謝，有你們這樣心系家鄉的好干部，咱們奔向小康的步子會邁的更快，更堅實！今天我向你發出正式邀請，明年春暖花開了歡迎你來看看北山的萬畝椒林有了水源保證后變成了什么樣子。滿山郁郁蔥蔥，生機勃勃，尤其到了花椒成熟的季節放眼望去全是紅綠相間的海洋，那個美呀，我敢保證鮑政委你一看到那么美麗的景色沒喝酒就陶醉了！”
高耀松的話引起了軍科濃厚的興致。當即拍板說：“高書記，咱們一言為定，明年花椒成熟的時候相聚在北山縱情暢飲，不醉不歸！"
高耀松說：“鮑政委，你這話我們都記住了，到時我們來省城接你。"
軍科說：“別把場面弄那么大，打個電話我就趕過來了。”
高耀松說他們幾個是專門來接鮑軍科夫婦去縣城吃頓飯的，那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貴賓入席呢！
軍科說高書記你趕快打電話把酒席退了吧，國家三令五申要求公務人員禁止宴請和出入高檔會所，咱們可不能和上面的政策唱反調?。≡僬f我今晚還要走訪好多親戚朋友呢。你們的心意我領了，大家既然來到我門上了就進去坐坐，如果不賞臉就太不夠朋友了！"
高耀松欽佩地說：“鮑政委，你身上需要我們學習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也好，既來之則安之，咱們幾個今天就老鼠倒拖貓討擾一下?！?/p>
鮑軍科把大家領到新院客廳坐下后，打電話叫婉琴在侄兒那邊弄了幾個涼菜過來。大家一邊喝酒，一邊暢談如何從多角度發展全縣經濟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見解和看法。高耀松說經過縣委開會決定，明天要給每個村子修建一座文化活動中心，讓村民們閑暇之余讀讀書，跳跳舞，下下棋，練練字，做到閑有所樂，閑有所為，以健康，文明的活動代替以前打架斗毆，喝酒賭博等不良風氣。
鮑軍科聽了連連點頭說這個想法好，我曾經聽說有個村里的老人沒地方可去就在打麥場上玩撲克，不小心吃煙把麥草點著了。你們把文化活動中心建起來等于給群眾辦了一件實實在在的大好事！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不知不覺已是夕陽西下，炊煙四起?？纯匆鼓患磳⒔蹬R，高耀松和那幾位干部起身告辭。
鮑軍科和妻子把他們送到村口，大家相互握手辭別，望著緩緩遠去的車輛，鮑軍科對婉琴說：“有這樣一心一意為人民謀福利的好干部，老百姓何愁不能脫貧和過上小康的日子！"
晚上鮑軍科和妻子拿著禮物去看望了幾位長輩和幼時的玩伴。大家對他們的到來表示出極大的感謝和歡迎，鮑軍科和大家在一起搗茶罐，卷旱煙，拉家常，從他們質樸的言語里感受到新時代家鄉正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有一戶本家兄弟卻讓鮑軍科夫婦感慨頗多。
那位名叫茂喜的本家兄弟在修建房屋的時候和鄰居發生了糾紛，把鄰居的父親按倒在地打斷了好幾根肋骨，被法院判了故意傷害罪拘留并承擔所有醫藥費。
本家兄弟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趕緊捎話帶信叫妻子到省城去找鮑軍科，希望當官的老哥能把大事化小。
鮑軍科了解了事情真相后斷然拒絕了本家兄弟媳婦的請求。他委婉地對她說：“鄰里鄉親的低頭不見抬頭見，有事情咋就不能平心靜氣協商解決，卻一定要弄到撕破臉皮的地步。將心比，都一理，要是人家把咱們的人打倒了，咱們又是什么感受？依我說讓茂喜受點教訓，剎一剎倔脾氣也好，免得他今后腦筋發熱再闖下什么禍來！”
茂喜媳婦見鮑軍科態度決絕不肯幫忙就氣急敗壞地撂下幾句話：還本家兄弟，我看連旁人都不如，今后我們沒有你這個有權有勢的大哥，你也沒有我們這個豬嫌狗不愛的兄弟！
去茂喜家的路上婉琴忐忑不安地對軍科說：“咱沒給人家幫忙，人家會不會歡迎咱們，我這心里總是有點不踏實！"
軍科說：“不幫忙那是我為他好，人家不理解有啥辦法，我們做到仁至義盡，問心無悔就是了！”
擋門虛掩著，軍科輕輕推了一下先把頭探進去說：“茂喜兄弟在家嗎，我和你嫂子來討罐茶喝?！?/p>
婉琴跟在軍科后面剛走進去，就見茂喜的妻子從屋里出來打個照面又趕緊進屋去了，隨即屋里傳出茂喜冷冰冰的聲音：“哪里來的兩位大神是不是迷路走錯地方了，你們從哪兒來的就回到哪里去吧，我這里廟小容不下你們的金身?！闭f完從窗子里扔出一個鐵盒子在石頭上濺起一串火星并發出一聲脆響。
婉琴的臉感到火辣辣一陣發燙，站在院里呆若木雞不知如何才好。軍科轉身拉了妻子一把笑著說：“愣著干什么，向后轉回家去?！?/p>
出了門婉琴問軍科：“你咋一聲不吭扭頭就拉我出來了？”
軍科說：“有必要嗎，對一個思想偏激，不懂人言禮性的人講道理就是瞎子點燈白費蠟。我今晚領你來的目的就是看看他是哪種人，現在我終于安心了，再不會為這件事輾轉難眠了！”
軍科領著婉琴又去看了一趟父親，鮑吉順坐在火盆前拿竹蔑給耕牛編籠頭，問他們飯吃了沒有，沒事情了就早點休息，明天存保結婚有很多事情干，他也要休息了。
歲妹把她和軍義結婚時一直沒舍得蓋的兩條新被子取出來給大哥嫂子鋪在臥室床上。婉琴感動的眼里閃著淚花說：“三弟和媳婦對咱們真是太好了，換作是我，不可能有這么大方。”
軍科欣慰地說：“有這樣的好的兄弟和弟媳在家里伺候老父親我也就沒有后顧之憂了，這是咱們大家的福氣?。』丶仪敖o歲妹給些錢，老爸的生活就全憑他們夫妻倆照顧了！”
睡覺前婉琴問軍科咱們明天給禮簿上寫多少錢合適，軍科說你是咱家的財務部長，你說多少就多少吧，我每天那么多事情，要是連這點事都插一杠子的話，你又要嫌我管得寬了！"
婉琴笑著說：“開春我侄女結婚上了二千元的禮，咱一碗水端平，也上二千元吧。困不困，我要滅燈了。哦，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今天高書記叫司機給他們幾個每人上了五百元禮錢。”
軍科打著哈欠說：“那人情咱今后一定要還的，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p>
第二天早上軍科穿著便服和大家一起生火翻籠，布置喜棚，擺放桌凳，將場面安排得頭頭是道，井井有條。大家都伸出大拇指由衷贊嘆，說軍科樸實干練，沒有架子，根本不像是個當干部的人。
十一點鐘過后，在喜慶的禮花和鞭炮聲中，英俊瀟灑的新郎和靦腆俊美的新娘在眾人簇擁和祝福中終于邁進了夫家的大門。面對一對珠聯璧合的新人，人群里響起了由衷的贊嘆聲：
“看新娘的頭飾和衣服多漂亮，簡直能和戲曲里的皇姑有得一比！”
“過去咱們娶個媳婦結個婚幾千元就夠了，聽說現在拍個婚紗照就過萬了，現在的娃娃真是掉進福窩里了！”
“黃叔，有機會把嬸子帶到城里拍張婚紗照，彌補一下，把失去的遺憾給補回來?！?/p>
“都五十歲的人了，皺紋那么多人家會笑話的。”
“那些化妝師能干的很，進去五十，出來就變十八了?！?/p>
院子里響起歡樂的笑聲。
新娘進了新房之后，總理就大聲宣布所有的客人開始坐席。提前到來的莊客和媳婦娘家送親的隊伍在干盤的指引下坐滿了喜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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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科在歡聲笑語中一邊叫大家盡情吃菜，一邊給年紀大的長輩敬煙敬酒，院子里敬完了就又到屋里去敬。
南房炕上坐席的全是軍科的長輩，按照老東家鮑吉順的意思，總理把他們本家幾個兄弟和兩個坐火車趕來恭喜的妹子安排在了一起，兄弟姐妹們平時各忙各的多年沒有見過面，今天借此良辰吉日能夠坐在一起真是倍感親切。
大家回憶和訴說著逝去的往事，感慨歲月來去匆匆，眼里情不自禁溢出了悲喜交加的淚水。
鮑吉順擦了擦眼里的淚花說：“今天是娃娃的大喜事應該說說笑笑才是，可咱們幾個老家伙卻淚眼婆娑，旁人要是看見了會笑話的。來，大家都把酒杯端起來高高興興碰一杯。”
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好了，酒量也就跟著上去了，你敬一圈然后我也跟著敬一圈，不知不覺就喝多了。
鮑軍科一進去看到面紅耳赤的幾個長輩和桌子上的兩個空酒瓶，心里不禁猶豫了起來，早知道父親他們喝這么多他就不進來了。這酒是敬還是不敬呢，敬吧，大家口齒不清已經喝多了，不敬吧，他這個當晚輩的明顯就是有失禮數。
知子莫若父，鮑吉順一看兒子的表情心里馬上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了。他大手一揮對軍科說：“今天我和你幾位叔叔和姑姑在一起難得這么高興，你就給大家每人敬兩杯酒吧?！?/p>
酒喝多了真是害人的東西，連父親那么沉穩的人也沒有節制了。軍科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好從父親開始每人敬了兩杯。
幾位叔叔和姑姑喝得興起，叫軍科坐下來再陪他們喝幾杯。
軍科連忙推辭說院里有事等他去做，頭也不回就沖了出來。
二弟軍正在院里招呼客人，見大哥神色異樣從南房走出來，就過去問發生了什么事。軍科就把剛才的事對他說了一遍。
軍正聽了滿不在乎地說：“多年沒見過面的兄弟姐妹們忽然相聚，多喝幾杯也是正常的呀?！?/p>
軍科瞪了軍正一眼說：“你就沒聽說過七十不留酒，八十不留飯，九十不留坐的話么。”
軍正聽了摸著后腦勺說：“哥，啥意思啊，我不懂你說的話?！?/p>
軍科說：“人上七十，全身的各個器官都趨于老化，高血壓，高血糖，腦血栓等疾病都爭先恐后成為困擾人類的致命殺手，而酒精恰恰是這些疾病的'催化劑’。年齡都那么大了，還要逞能比賽酒量，那不是拿生命當兒戲嗎？要是出了事情誰能負得起責任！至于八十和九十歲的說法我就沒必要給你講了！”
軍正聽完哎喲叫了一聲說：“你的話讓我猛想起來了，咱那個本家叔叔就是高血壓，前段日子忽然昏倒還在縣醫院住了十幾天院呢。這可如何是好??！”
“再有幾個菜就上完了？”軍科問。
“還有兩個菜，一個回鍋肉，一個甜米飯?！?/p>
軍科就近前一步給軍正做了一番安排，軍正連連稱是出門去了。
院子里的客人們吃完酒席都陸續起身離開了，總理指揮干盤趕緊打掃場面衛生迎接下一批客人的到來。
鮑吉順看了一眼外面對兄弟姐妹們說："起席了，咱們也該起來各執其事了?！?/p>
坐在身邊的那個兄弟擺擺手含糊不清地說：“老哥，咱們幾個是特殊身份，不管他們那一套。來，繼續喝酒?！?/p>
這時總理領著一個干盤進來收拾碗碟，見他們沒有起來的意思，總理拱拱手笑容可掬地說：“幾位老哥哥老姐姐看樣子沒喝盡興，剛才我和軍正商量好了，在老三那邊給大家再上幾個涼菜，也不受時間限制，想喝多久就喝多久?！?/p>
那個本家兄弟一聽高興地說：“不愧是當總理的，考慮事情總是那么周到。大哥咱們過去吧，今天一定要喝它個一醉方休?！?/p>
軍科看著幾個長輩被幾個侄兒攙扶著走了出去，這才長長吁了口氣。
夜深了，勞累了一天的夫妻倆剛要媳燈睡覺，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軍科一看卻是軍區首長打來的。
首長說因為各種原因，原定于下月的演習計劃將提前十天進行，叫他事情過完后盡快返回部隊制定和規劃一些細節問題，以保證這次提高戰士們野外生存和作戰演習任務的圓滿成功。
軍科第二天向父親和兄弟們作了辭行，大家都戀戀不舍地把他夫妻倆送到村口。軍科揮手叫大家回去，正月里如果能脫開身一定來看望大家。
臨上車前，軍科輕聲問父親頭還痛不痛，今后可一定要注意身體，再別喝那么多了。
鮑吉順輕咳一聲，看看附近沒有人才說：“過去的事別提了，今后我再不多喝就是了！去吧，孩子，別操心我，干好自己的事情！”
軍科強忍住沒讓淚水流下來，硬著心腸上了車說了聲走，小車便一溜煙向山下沖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