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媽，媽。你在哪？”我慌亂地找著母親。四周黑漆漆的，我害怕極了。
“媽，媽……”沒有聽見母親的回應聲，我心緊張起來。
突然，我摸到一個人。湊近一看，母親安靜地躺在地上，表情沒有一絲痛苦。
聽姨夫說應該是車子轉彎時沒控制好，撞到了山路邊的巖石上。坐在前排的母親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彈出去了，頭先著地。
當時，我趕忙掏出衛生紙擦掉了她脖子上的血跡，碰到她冰冷的身體，脫掉外套蓋在她身上。
眼淚止不住的流著，臉頰被寒風吹的生疼。不遠處姨夫正在焦急地打著電話。我就這樣守護著母親最后三個小時，和母親相依為命的我成了孤兒。
02
“又想你母親了嗎？趁熱喝了吧！”姨夫輕輕摸著我的頭，給我遞了一杯牛奶。
我看著手里照片中母親溫柔的笑容，心里一陣難過。那晚的情形總是在腦中揮之不去。
母親已經走了六年了。十歲那次車禍后，我被姨夫一家收養。從農村到城市生活。因為姨夫說那次車禍和自己的駕駛不當有很大的關系。
姨夫對我很好，像親生兒子那樣體貼。而我卻恨他奪走母親的生命。他送我去上附近最好的學校，給我最好的物質生活。我知道他在贖罪，欣然接受這一切。
在學校，我從不惹事，但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我不愛學習，只是混時間。初中畢業后，姨夫掏了高價，把我弄進了著名的高中。但是，因為成績太差，我被分到最爛的班里。
我總是習慣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從不逃課，只看著母親的照片。獨來獨往，不喜于色。
03
新學期過了一個月，我被老師安排了一個同桌卓昕。她很開朗，和我的性格恰相反。而我卻當她是透明的，繼續干我的事。
有一天晚自習，她遞給我一個紙條。我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把紙條給扔回去了。她什么也沒說，在紙條上方用紅筆寫了一個大大的“你想死嗎？”又給我扔了回來。
我看了一眼字條，又看了一眼她。只見她正擺弄著小刀，用輕蔑的眼神看著我。我不想驚動教室其他人，無語地打開紙條。
“路清智，我喜歡你。做我男朋友！”看到如此直接的表白，我第一次感覺到小鹿亂跳的滋味。我轉過頭，仔細打量卓昕。
她五官很平，沒有突出的美感，漢子一般的舉止，讓我倍感反感。不過，只有那一雙長腿算是唯一的優點了。
“對不起，我對你沒感覺！”寫完這句話時，下課鈴響了。我抓起書包，把紙條重重放在她桌子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哥，你的新同桌怎么樣？我的同桌是個可逗比的女生了。好幸運和她坐一起?！币谭虻呐畠汉臀乙粋€學校，她比我小一歲，但我們在同一年級，她在全年級最好的班里。每天下晚自習，我們一起回家。
“沒說過話，不太清楚?！蔽曳笱艿鼗貜椭?，心里卻一直想著那個紙條。
“哥，你一天也別太高冷了，會把同學嚇到的?！北砻谜f著白了我一眼。
“對了，你餓了吧。我給你買好吃的吧。”我故意岔開話題，想用食物堵住吃貨妹妹的嘴。雖然我討厭姨夫，但是對于表妹就像我親妹妹一般。
04
新同桌每天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讓我覺得渾身不自在。她從來不聽課，上課用鏡子在后面畫眼線，然后問我好不好看。
我雖然裝作漠不關心的樣子，但還是會偶爾瞅一下她?？粗窍癖还房辛艘话愕淖韭允址?，我真是哭笑不得。
“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我都沒法集中看書了?！蔽覜]有忍住，終于爆發出來。
“你終于和我說話啦，大哥?！彼畔率种械拿缞y工具，把身子湊過來，一臉開心的樣子。
我一把將她推開，在桌子上劃了一條線，讓她不要超過來。
“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呦。走著瞧！”卓昕看了一眼面對著黑板的老師，徑直從后門走出去，回來時，眼線被洗掉了。
三天后，晚自習下了，我在老地方等表妹回家。等了二十分鐘還沒有人影。我一口氣跑到她們教室，除了值日生沒有其他人。
其中一個值日生說，一下課妹妹被幾個女生帶走了。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焖倩氐桨嗌?，我的桌子上，多了一個紙條。
“你妹妹在我手里，你有兩個選擇。一，做我男朋友，我就放了她；二，你拒絕做我男朋友，你妹妹被××?！笨粗煜さ淖煮w，我的火噌一下就起來了。我拿起桌洞里的圓規，火急火燎地跑上天臺。
妹妹被幾個女孩拉扯著，眼淚沾濕了衣裳。我看著卓昕囂張地站在一旁，瞬間怒火涌上心頭。我一個箭步沖到卓昕面前，掄圓了胳膊，但怎么也下不去手。
“哥，哥，我怕?！泵妹帽贿@電視劇一般的情節嚇壞了，一直哭喊著。
“放了我妹妹，我……都聽你的！”我放下手，朝著妹妹的方向移動。
“放了她！”幾個女孩松開手，妹妹跑到我身后。我惡狠狠地看了一眼卓昕，拉著妹妹跑了離了現場。
“妹妹，你沒事吧?！笨吹绞艿襟@嚇的妹妹，我心疼地抱著她。
“哥，你就當她男朋友吧。她喜歡你，不會對你怎樣的。她爸可是黑社會老大！咱們斗不過啊?！泵妹脫牡乜粗?，讓我先順從她的意思。
05
過了兩天，當我走在校園里，所有的學生路過我都會奇怪的打量我。我不解地問妹妹，她告訴我，卓昕把我成為她男朋友的事情向校園公布了。全校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消息傳到了校長辦公室，校長把我調到了別的班級。我內心一陣狂喜。想著終于可以擺脫她了。
沒想到，她在我的新班級安插了一個“眼線”，觀察我的一舉一動。每天放學了就在教室門口堵我。我在籃球場打球，她就拿著水和毛巾在場邊等我。
我無視她，直接從旁邊走掉。她回過頭，輕聲說了句：“你不怕你妹妹……”我趕緊折回來，接過水和毛巾。回到教室，我將水和毛巾扔進垃圾桶，陷入深深的痛苦中。
就這樣，她追了我三年。而我一直都被她威脅著接受她的好意。對她的感情除了厭惡沒有一絲的好感。
高考前的一天晚上，她讓“眼線”給我了一個神秘的東西。
我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個紅色的符。聽那個“眼線”說，她翹課跑到山上的廟里求的。希望我高考能考個好成績。
聽到這里，我想象著她天不亮就一個人爬三小時山，只是希望我能考一個好成績，掀起了內心的小波瀾。
其實，這三年，她雖然用手段逼著我，可是她對我是真的好。幫我抄筆記，給我買籃球鞋，甚至還給妹妹弄到了限量的周杰倫演唱會VIP門票。
我將紅符揣進褲兜。進入考場。
結果很出乎意料。我超了二本線十分，姨夫高興壞了，從來不喝酒的他在我成績出來的那天晚上喝多了。我看著他獨自坐在陽臺上，手里握著啤酒，對著天堂的母親說著什么，那一刻，我不再恨他。
我想換個新的城市生活，于是選擇了離家很遠的福建。當然也是為了徹底擺脫卓昕。
06
上大學之后，我開始了新的生活和學習。卓昕也完全消失在我的人生里。妹妹在廈門大學上學，每個月我們都會聚一次。
有一天早晨，我起晚了。匆匆趕到教室時，教授已經開始上課。我從后門悄悄溜進來，大教室人已大致坐滿，我用鷹眼搜尋著空位置。突然看見不遠處一個女孩旁邊有個空位，我趕緊弓這身子捂著腦袋坐了進去。
一上午我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昨晚和舍友打游戲打了一個通宵，此刻眼皮完全不受控制，頭也很暈。我難受的趴在桌子上，突然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嚇得從椅子上彈起來，感覺到教室里面所有的視線都在我身上。
旁邊的女孩把筆記本移過來給我看，我照著念了一遍，教授很滿意的讓我坐下。
為了感謝旁邊的女孩，我寫了一個紙條遞給她。
“感謝你的幫助，怎么報答你呢？”我把紙條傳過去，期待著她的答復。
“做我男朋友！”看到這個熟悉的字體，我轉過頭看了一眼女孩。卓昕就這樣坐在我的身旁，而我像摸了電門一樣，久久回不過神。
上完課，我拿起書就走。卓昕緊隨其后，像幽靈那般讓人束手無策。
“你到底想怎樣??？怎么這么陰魂不散。”我被她的行動整怕了，心里十分慌亂。
“不對呀，我聽說你考上了一個專科學校，怎么會出現在這?！蔽矣脩岩傻难凵窨粗?。
“我們在一個城市嘛。為了跟上你的步伐，我是自費來旁聽的。”卓昕說著驕傲地仰著頭，眼神充滿愛意。
“你瘋了吧，錢多的沒處花啦！”我像受驚的小鳥一般走的更快了。
“還不是因為喜歡你！”她突然停下了腳步，聲音小的出奇，我聽見了低低的哭泣聲。
我咬了咬下嘴唇，轉過身堅定地說道：“放棄吧，我們這輩子不可能的。別浪費時間了！”
說完我低著頭沖刺跑回宿舍。這是我這四年來第一次對她說這么狠的話。我不敢想她會怎么樣，但是我那些天總是惴惴不安。
07
一個月后，她再也沒有出現。我松了一口氣，又開始正常的學習生活。我在學校社團活動上結識了一個美麗的女孩。很快，我們便在一起了。
女孩溫柔體貼對我很好，我也很黏她。我這個毛頭小子初次嘗到了愛情美妙的滋味，心里甚是激動。
升上了大二，我們的感情更加穩定。她說一畢業就和我結婚。我也開始著手我們美好的未來。
我用不上課的時間在校外咖啡店做起了兼職。她也利用不上課的時候當起了家教。我們要一起攢錢，為未來的創業賺第一桶金。
那段時間我每天奔走在校園和咖啡店之間。雖然忙碌，但是內心很開心。只要一想到我為她打造的幸福王國，嘴角就忍不住的上揚。
她生日那天，我想給他一個驚喜。我提著蛋糕和禮物站在她心心念念的西餐廳門口，給她打電話。但那一頭卻無人接聽。
我接著打過去，依然沒有人接。
就在那一剎那，我看見自己的女朋友摻著別的男人的胳膊從餐廳對面的酒店走了出來，徑直走進這個華貴的西餐廳。
我轉過身去，身子氣的顫抖起來。隔著玻璃看進去，她笑的花枝亂顫，而我的心卻被傷得嘩嘩流血。
我給自己買了一件啤酒，坐在僻靜的馬路牙子上不顧一切地喝起來。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頭腦還是很清醒。我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朝面前的樹上撞去。
一雙有力的手將我拉開，我漸漸模糊了視線。
醒來后，我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我掃視了一眼屋子四周，簡單而溫馨。淡黃色的壁紙配上白色的家具。小清新的氣息迎面而來，一陣飯香味飄來，我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醒啦！”卓昕系著圍裙，手里還拿著鍋鏟。
“我怎么在這里？”看到卓昕，我的心又緊張起來。眉頭一皺，下床就要走。
“吃了飯再走吧。我都做好了！”卓昕壓低聲音說道，充滿了祈求的味道。
我望著她，張了張嘴，轉身想走。
“昨晚你喝醉了，躺在大街上。我又不知道怎么聯系你宿舍的同學，就把你先帶回我家了?！弊筷繙厝岬穆曇粢幌伦兊么肢E，焦急的氣息充斥在凝固的空氣中。
“不用了?！蔽以俅魏菪牡卣f出這三個字，頭也不回的走了。
08
回到學校，女朋友在宿舍樓下等我。見我走過來趕緊抱著我。
她說很想我，最近太忙了沒怎么見面。昨晚還等著我給她過生日，等了很久也沒見我的電話。我什么都沒說，只是使勁推開她，疲憊地回了宿舍。我明白，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躺在宿舍的床上，我突然有些內疚。想著剛才對卓昕第二次的絕情，我竟然有一絲后悔。
我想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和女朋友分手。某天結束咖啡店的工作，我給她打了電話見面。女友以各種理由推脫，我說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當面說，女友百萬個不情愿，最終還是答應了。
坐在我們曾經定情的地方，女友姍姍來遲。一坐下來，女友脫掉鴨舌帽。眼角的創可貼和嘴角的淤青讓我大吃一驚。
“也不知道哪個神經病，竟然說我惹了她最在意的人，把我打了一頓。我都沒看清臉就跑了?！迸讶嘀∧[的臉，一臉痛苦。
這立馬明白了情況。我看了一眼她，輕描淡寫地留下一句：“我們分手吧”便揚長而去。
回到宿舍我撥通了這個從高中一直沒變的電話號碼。
“卓昕，謝謝你！”并沒有聽見她的回復，我就掛斷了。
那一刻，我覺得釋然了。她依舊是那個靠武力解決任何事情的女子，為了讓我隨時找到她，一直用這個號碼。
09
一轉眼，大學畢業了。我在廣州一家互聯網公司工作。
我一邊工作，一邊尋找創業伙伴。物價，房租各個方面的壓力讓我喘不過氣來。由于社會經驗不足，小人趁虛而入我都沒有覺察。
那一晚，我看著大學四年攢的銀子，白白送給所謂的合作伙伴時，崩潰到極點。我給妹妹打了電話，讓她先給我寄點錢來救急。那是我生活最低潮的一段時間。
卓昕不知從哪得知了消息，提著錢到我租的小屋來了。
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借了她的錢。寫了借條。聽到我被騙的消息，卓昕氣的一拳打到了門框上。
幾個月后，卓昕突然打電話給我。她說那個合作伙伴愿意把錢還給我，讓我去和他面談。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趕緊前去。
進入包間，我們談的很順利。本來答應還錢的合作伙伴不知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他找了一堆借口，并且準備起身離開。
卓昕突然破門而入，一把尖銳的小刀扎進了合作伙伴的腹部。鮮血瞬間浸透了白色的襯衫。他痛苦的躺在地上，卓昕搶過他的手機，把那些騙我的錢重新給我打回來，威脅他不準再囂張，更不許報警。
我看他的傷勢不太嚴重，拉著她趕緊離開。
我們狂奔在空曠的大街上，用盡全部力氣。
跑累了，我們就躺在地上。我側過身把卓昕抱在懷里在她耳邊輕輕說：“謝謝你！”
卓昕趁我不注意偷偷吻了我。那猝不及防的吻那樣溫暖而炙熱。
過了幾天，合作伙伴帶著警察來到我的公司。這個卑鄙小人真是防不勝防啊。我悄悄給卓昕發了消息讓她躲一躲。沒想到她卻自首了。
她將我被騙的資料一一列給警察，合作伙伴供認不諱。我被她細心的舉動感動不已。
10
最終，合作伙伴因詐騙罪被判三年徒刑。而卓昕因為故意傷害罪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
卓昕入監獄之前，我真誠地請求工作人員給我們一天時間。我要帶她去民政局登記，我要娶她當老婆。
工作人員被我打動，給了我們半天時間。派專人盯著我們。我牽著她走進那個她夢想了一輩子的地方。卓昕很緊張，她緊緊握著我的手。
照了相，領了證。卓昕哭的泣不成聲。她緊緊抱著我不愿離去。我把她送到監獄門口，拍拍她的肩膀，吻了她的額頭。
“照顧好自己，我等你?！?/p>
卓昕擦了擦眼淚，用盡力氣擠出讓我放心的笑容。監獄大門“哐”的一聲關住，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淚如雨下。
回家的路上，我仰望著天空。天藍的透明，海鷗劃過天際，留下美麗的弧線。很像卓昕的笑臉，那樣美，那樣真切！
【無戒365天日更寫作營第21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