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聽說了么?”一位身材發福的婦人站在市場的陰影里,用手掩住口鼻輕聲朝一旁的瘦高婦人發問。
“什么?”被攔住的瘦婦人也學著胖婦人的樣子,快速掩住自己的嘴巴,同時裝作在梳理頭上本就不多的頭發。這場景就像兩個蠢賊在接頭密謀什么。
“哎呀,我說你怎么消息還不如我靈通。”胖婦人看似在抱怨,實則是在炫耀自己的八卦能力
“聽說奧利弗太太家的牲畜自己跑了!”胖婦人最后夸張的因全身發力而略顯顫抖,好像這是什么足以撼動常識的天大事件。
瘦婦人嘴巴張得老大,這讓她本就瘦削的面容現在薄的好像就只剩下一層皮膚。
良久瘦婦人只是震驚的回應了兩個字“真的!?”
胖婦人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她一把將瘦婦人拖入陰影中。而后兩人再說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
賽馬爾摸索著下巴陷入了沉思,“牲畜自己跑了”是會讓人如此驚訝的事情么……
“怎么了?”卡西利亞十分關心的詢問一旁男友。
賽馬爾指了指市場陰影的方向說“你也聽見了吧,那個奧利弗夫人家……”賽馬爾還在回味自己的震驚,所以并沒有把話說完。他身邊的女子十分善解人意的猜測出賽馬爾的疑問。
“你剛來這里并不清楚也正常,嗯……奧利弗家的情況很特殊。”卡西利亞青藍色的眼睛里帶著玩味的態度。
賽馬爾低頭瞇起眼睛“希望那不會影響到我。”
今天是賽馬爾第一次來到這個小鎮,起初他只是想找一個遠離塵囂適合修養的好地方。他的女友卡西利亞是本地一個莊園主——奧利弗先生家里的私人醫生。恰巧就在上個月,卡西利亞在奧利弗家工作的時候通過曾聽雇主透露有更換家里管家的意圖,雖說奧利弗先生家的管家曾跟隨老奧利弗一起打下這不小的家業,但他年事已高不再能過勝任管家的工作。換句話說老管家該退休了,而有了女友卡西利亞的這層關系,初來小鎮的賽馬爾在奧利佛先生家某得了一份管家的工作。
第二天清晨,賽馬爾現在莊園的黑鐵大門前,看著那三米高的大門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他又回憶起昨天在市場見到的那一幕。
“奧利弗太太家的牲畜跑了……”賽馬爾的腦海里止不住的涌現這句話。到最后他還是拽回自己的思緒按響門鈴。
“您好,奧利弗太太。”隨著仆人引領賽馬爾見到了莊園的女主人并行禮問好。
“你好賽馬爾先生。”奧利弗太太穿著居家的裝束,身上只是帶著條淺藍色的項鏈吊墜作為裝飾。
賽馬爾不由自主的打量起莊園的女主人。她的皮膚看起來充滿彈性又充滿光澤,要不是卡西利亞提過,賽馬爾根本看不出奧利弗太太已經四十多歲了。
“很抱歉我家先生一大早就出門談生意去了,所以你要晚一點才能見到他了。”奧利弗太太委婉的表達出自己并不在意家里管家的事。所以賽馬爾行禮告別便跟著仆人熟悉起莊園的環境。
傍晚,奧利弗莊園。
“大致就是這樣,我明天還要去城里……這里就交給你了。”奧利弗先生拍拍賽馬爾的肩膀,兩人的交談氣氛簡單融洽。雇主的隨和讓賽馬爾有些意外于,但也讓他松了口氣,換做誰都不會喜歡面對一個嚴肅刻板的老板。
第二天目送主人離開,賽馬爾管家開始了今天的工作,他左手端著銀制的餐盤下面壓著已經燙熨好的當日報紙,右手敲響房門。得到應許后賽馬爾走進房間。
此時莊園的女主人,奧利弗太太正透過奇異的玻璃酒杯觀察著遠處莊園里飼養的十幾頭牲畜,那些牲畜看起來渾渾噩噩好像已經失去了生物的靈性加持,雙眼低垂只剩下了生存的本能。
但即使這樣,奧利弗太太依舊樂此不疲的從各種不同的角度觀察著它們。
賽馬爾站在一旁表面不動聲色,實則在心里懷疑這是奧利弗太太的某種癖好,他突然不敢確定,是不是所有有錢人都有著相似的癖好。
“今天會有新的小家伙來。”奧利弗太太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賽馬爾四處打量,但附近就只有他一個人。
賽馬爾聽聞一愣,他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回應什么,這種富人的癖好他從未聽說過。但賽馬爾不是毫無經驗的人,他是受過嚴格訓練的職業管家,這在他的履歷里寫的明明白白。
“需要我去接待么?”賽馬爾以手按胸,前傾行禮,十分優雅的回應。
賽馬爾覺得這些牲畜一定是奧利弗先生在莊園培育用于的配種的。而奧利弗太太所說話意思是讓自己接待對應的商家。
“去帶他們去就行了。”奧利弗太太語氣慵懶把管家賽馬爾打發走了。
兩刻鐘后賽馬爾看著莊園大門口的兩頭牲畜犯了難,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小家伙”指的就是這兩頭牲畜。
賽馬爾四處張望發現清晨的街道人流稀疏,而靠近黑鐵大門這邊更是空無一人。
站了一會兒賽馬爾被冷風吹的直打哆嗦,中心思考“怎么帶他們走呢?”
事實上賽馬爾并沒有驅趕動物的經驗,甚至可以說他長這么大都很少見到活著的動物。
賽馬爾撓撓頭發,開始嘗試著揮動左手。那樣子像是在尋找看不見的韁繩。
這時賽馬爾發現那兩頭牲畜目光跟隨著自己的左手的軌跡在移動,有種靈性的光輝從那雙黑色眼睛中四溢而出。
兩個小家伙就這么隨著賽馬爾的腳步走進了莊園。隨后莊園的大門合攏,賽馬爾猛然轉身看向精鐵鑄成的大門,心中詭異的不安肆意飛漲。
在莊園后院的草坪上有處柵欄圍成的圈地,里面十幾頭牲畜低頭吃著飼料,他們還是渾渾噩噩的樣子,和剛來的兩個小家伙對比鮮明。
但賽馬爾并沒有太過在意什么,牲畜的世界他不太懂也不想懂。
日子如此過去了一個多月,賽馬爾對這個莊園也熟悉起來。但有件事讓賽馬爾感到奇怪。這一個多月里自己曾經三次“接待過”牲畜,每次都是兩頭。而第三次去莊園圈地里時他發現牲畜的總數量似乎有所減少。而對于牲畜數量的減少奧利弗先生和太太并不在意,好像只要有那么一群,不管具體數量是多是少都可以。難道是有所販賣或者宰殺食用么?但是主人為什么要瞞著管家自己偷偷販賣家畜呢?而作為管家的他也從未聽說有宰殺牲畜的計劃。無數的問題從賽馬爾腦海里回回蕩。最后賽馬爾的腦海里猛然浮現一句話,那是他剛來這個小鎮時在市場聽到的一句話。
“聽說奧利弗太太家的牲畜自己跑了!”
想到這句話時,賽馬爾的身體和那個胖婦人一樣顫抖起來。蠟燭的火焰不自然的跳動起來,扭曲的影子倒影在賽馬爾的瞳孔里像是一條垂死掙扎的蠕蟲。
突然,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從賽馬爾背后響起,他本能的顫抖回頭看向房門,一只小家伙探出腦袋正看著他。
賽馬爾倒吸一口涼氣,他牙關不受控制的顫抖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一人一獸相互對視誰也沒有動作,最后那小東西扭動脖子,那動作好像是在向賽馬爾招手讓他過去。
賽馬爾鼓動喉結試圖平緩自己的情緒,他嗤笑自己疑神疑鬼把自己嚇得不輕,這牲畜可是主人的重要財產,若是就這么當著他面前遺失了,自己也會感到十分慚愧。
遺失?逃跑?
奇怪的念頭又出現在賽馬爾腦海,他不做多想起身想要去抓那個小家伙。
“跑的真快啊,平時怎么沒發現”賽馬爾嘴里嘟囔著,對自己的失職感到自責。可他旋即再看發現自己已經迷了路。白天可能還好但是深夜無光的環境讓剛來一個多月的賽馬爾迷失了方向。
就在此時賽馬爾無意間發現,右側有燭光閃亮,走近一看那是個向下移動的旋轉樓梯,而燭光正是從下面傳來。
正在賽馬爾猶豫該不該下去的時候一股甜膩的味道從下面飄了上來,賽馬爾記得那味道那是莊園女主人奧利弗太太常用的香水味。
沿著樓梯下移賽馬爾很快就來到了一扇木門后面,從門的縫隙中燭光緩緩滲出。
賽馬爾推門而入,那門后的場景讓他驚呼。無數透明玻璃制成的容器各種顏色的液體流淌著。
這是間實驗室,那種只存在于奇幻小說里的實驗室。不與其說是實驗室這更像是什么巫師的藏身所,詭異扭曲的符號貼滿墻壁,科學與神秘的氣息共同環繞這間房間里。
是房間正中間有張顯眼的桌子,上面有本筆記。那筆記的樣式古樸似乎已經使用的很多年。
賽馬爾壯著膽子那本筆記面前,猶豫再三最后還是翻開了筆記。筆記的內容繁雜,里面充斥著不規則的日期和不知代表什么的數字,而從筆記上看似乎這本筆記的主人并不止一人。上面甚至有賽馬爾不認識的文字。
在筆記的后段出現了賽馬爾熟悉的文字,那字跡娟秀工整,顯然是女子留下的。
順著日期賽馬爾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9月6日:實驗終于取得了階段性的進展,感謝神明的恩賜,那些送來的試驗品令人滿意,他們都很年輕也很天真,有的人希望改變生活甚至改變世界。我好像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真想看看他們最后發現自己什么都改變不了的樣子。
9月14日:第三組實驗了,這些人的思想已經開始改變了,似乎吃飯睡覺才是生活中最快樂的事情,他們的身體悄然發生了改變……哦不,這時候似乎應該稱其為“牲畜”。
10月16日:日子越來越冷了,家里的柴火似乎不太夠用了,雪上加霜的是牲畜跑了一只,但是沒關系他一個牲畜又能怎么樣呢?
10月18日:我不太喜歡新來的管家,但他努力工作的樣子確實很迷人,或許能夠頂替逃走的那只。
10月28日:第十六組實驗,我還是不太相信人居然可以變成牲畜,而這樣的牲畜一只就能賣到的價錢比那些碼頭工人三十年的工資還多。真是期待這本書里的其他實驗,我已經試過了監控好像還一種是給它們描繪美好的希望然后……
11月6日:今天遇到件好事,試驗品8233是個很特別的小家伙,他保留了部分記憶,我很清楚的從他的眼睛里看到恐懼。我有點喜歡那種味道了……
讀到這里賽馬爾能夠確認,這字跡的主人正是奧利弗太太。此時的賽馬爾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奧利弗太太是個繼承了古代邪術的女巫。”
而那筆記的最后一頁上寫著各式各樣的身份和名字,這里所有的人都來自一個叫達公的地方,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稱呼,達公人
賽馬爾看到此處雙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紙張散落一地發出嘩嘩的響聲。在燭燈昏暗的映襯下,那些紙張遮掩的陰影鋪滿整面墻壁,就如同無數黑金色的蝴蝶被驚嚇四散而逃。
賽馬爾鼻息里突然充滿甜膩的氣息,而他最后只聽到這樣一句話。
“找到你了……”
市場的陰影里瘦婦人拉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神經兮兮的問“誒,你聽說了么?”
“什么?”那姑娘雙眼發光把頭伸進陰影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