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加月華籠露華老師舉辦的「我的情人節」七夕有獎小征文活動

文：幻亦痕

2023年6月9日19時14分，我忽然想起夏雨涵，沒有緣由。我知道這代表忘卻，類似殺毒軟件提醒你清理不常用的照片和軟件。我把三年中有關夏雨涵的記憶逐幀讀取，確實沒有太多交集，怪不得要忘記。

2023年6月9日19時17分，我收回思緒，把所想編入手機備忘錄，這些東西有關專門的標簽，叫“方瀾的回憶”。我的臥室沒有關窗，有小雨灑進來，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風也灌進來，我打了個噴嚏，一想二罵三感冒，這是有人想我。我想寫篇小說，半自傳式，紀念高中生活，洋洋灑灑幾千字給這三年作結，除此之外，我還想玩劇本殺，還想玩密室逃脫，這些游戲我都沒玩過，聽說都很好玩，我想試試。

屋里沒開燈，今晚父母上班，樓下傳來汽車碾壓路面發出獨有的響動，雨在玻璃上留下極細微的線索，黑暗包裹住我，一切窸窣著流動著再逐漸具象，我躺在床上，擺成“大”字。書桌上堆放著書。課本、小說、資料、未完成的試卷……過了昨天，這些就跟我再無關系。我的腦袋里好像裝滿了鹽，留下痛，漬出水。昨天是上輩子的事情，明天是下輩子的事情。我疑惑，剛才打那個噴嚏，是誰在想我？上輩子過得好不好我不說，下輩子怎樣才能過得好我不知道，此刻的我躺在床上，呼吸。

我打電話給陳連齊，我說，我現在特難受，我不知道活著的意義了，我想無病呻吟。陳連齊沉默半天，說，方瀾我正吃小龍蝦，等我吃完再難受，我一定把你安慰好。我問，你過兩天打劇本殺嗎？他說，我只打撲克。我說，劇本殺多好玩，不比撲克好玩？他說，一群人圍桌子旁邊拿劇本念就跟開會似的，一開就開四五個小時會，無聊。

我看著窗外，樓宇里亮起一盞盞的燈，霓虹編織的招牌和帶著水洼的路不知在哪一時刻開始閃爍，輪胎、行人的腳，帶起小小的漣漪。雨突然變大，我赤腳跑出去把家里的窗戶逐一關上。外面的聲音頓時變小，屋內更暗，手機屏幕亮著，顯示著備忘錄里的方瀾。

這通電話沒有終止我的狀態，但我知道，如果我寫小說，小說里的方瀾，一定生活得無比精彩。

2023年6月10日11時47分，方瀾參加謝師宴。幾捧鮮花提前放在老師的座位上，方瀾幫忙跟人在桌上擺飲料擺啤酒。幾日不見，大家都有些不一樣，沉默的同學頭發突然變色，平日里沉溺追星的女生臉上化妝了，幾個同學已經毫不避諱地點起煙，幾個同學拿小鏡子描起眼線，每個人眼神犀利，彷佛輕而易舉能把故事看透。老師到齊，方瀾和身邊同學一樣舉起啤酒。

陳連齊敲敲方瀾面前的酒杯，把頭轉向另一桌的夏雨涵：“不和她干一杯？興許以后就碰不見了。”方瀾夾起塊豬蹄，埋頭啃起來。見方瀾不說話，陳連齊一直敲著酒杯，方瀾快要被超度。“我想想。”方瀾沒抬頭，“剩的時間不多，做什么都沒了意義，何況我怕下不來臺。”陳連齊摸摸自己的肚子，順手往方瀾肩上搭：“剛才你沒見多少人相互干杯呢，多不多你，少不少你，結果你先退了？把握機會，珍惜機會，創造機會，青春就那么多回憶，為什么要躲躲閃閃？該說的地方就要多說，該做的地方就要多做……”

“我都不好意思說你大黃毛……”方瀾抬起頭。“低頭！啃你豬蹄去，不該說的少說啊！”陳連齊把頭扭開。

一塊豬蹄消滅完畢，再換一塊，方瀾滿嘴油光，余光瞥見夏雨涵正在看手機，青色的裙子很美。他站起身，把酒杯倒滿，逐步走向夏雨涵。恍惚間，他覺得夏雨涵有種八九十年代的美，不是林青霞的東方不敗，不是朱茵的紫霞仙子，不是王祖賢的聶小倩，不是寧靜的米蘭。

杜星越正好朝方瀾相反方向擠過去，劉媛媛小跑過去要和老師合照，徐華中跟服務員又要了一箱啤酒，夏雨涵的臉被手機屏幕的光映照得更加白皙。方瀾悄悄挺直身子，酒杯也舉得更高一些，咽口唾沫，要完成什么人生大事般，十分鄭重：“夏同志，為了紀念我們逝去的青春，我想和你干一杯。”

杜星越朝方瀾說聲借過，劉媛媛擺出張笑臉按下快門，徐華中抱起一箱啤酒大聲問哪桌缺酒，陳連齊偷偷扭過頭朝方瀾咧嘴笑。方瀾維持著舉杯的動作，自以為像極了電影中的蓋茨比——手捧紅酒，腳踩花瓣。

“都叫我同志了，肯定要干杯，革命友誼不能忘。”夏雨涵放下手機，笑盈盈看著方瀾。

“祝我們都有很好的未來！”

“一定！”

回到座位，陳連齊已經坐到對面空位上跟人打聯機。在游戲里剛畢業的少年成了獨當一面的英雄，披荊斬棘，所向披靡。老師發言，班干部發言，喜歡發言的同學發言，方瀾一言不發地打開手機，看著剛剛被通過的好友申請，把杯中剩下的酒喝光，無所察覺，時間變慢，身體變輕。

我的語文老師向我們說，從現在起，再沒有一道選擇題有標準答案，我們所走的每一步都講成為人生的唯一解法。

我不在乎解法，現在我只期待一場游戲，劇本殺、密室逃脫，哪怕是撲克。

也許現在的我還缺一場轟轟烈烈的冒險，直達外太空或深入地心，死去活來汗流浹背，最后虎口脫險，我的故事不可能平淡如水，我的青春不可能庸庸碌碌。我后悔和夏雨涵干杯，多此一舉，她即將消失于我的記憶，我想我應當像個冷血無情的殺手一樣，不同獵物多講半句廢話，直到她微信問我玩不玩劇本殺，我突然明白了干杯的意義——找個游戲搭子。我想讓陳連齊手握撲克牌在廁所里哭泣，我終于要玩劇本殺了。

飯局結束，合照拍完，大家各自離席。她的背影進入我視線，青色的裙子很好看。

2023年6月10日15時30分，我們一行人在劇本殺推理店前集合，劇本殺店有好多本，通俗講也可以說有好多“案子”，玩家自選，玩劇本殺也可以叫“打本”。這一行人中除了夏雨涵以外我都不認識，在這場游戲中，我們不必了解對方的名字，每個人有劇情里的名字、身份。晚上九點多，我們才結束游戲和復盤，從劇本殺推理店出來。故事復雜，關系混亂，我們一起呆了六個小時才破解謎題。我想我喜歡上了劇本殺，因為這六個小時。這六個小時已經是事實，無法否認，不能更改，不知它能否變成一分鐘的記憶，儲存進我的腦海。回家。

今晚很不一樣，霓虹的光映射在天上，深色夜空染成紫紅，月亮在頭頂。

黑暗再次包裹方瀾，大腦放空，回顧今天，哪些話講得不夠漂亮，哪些事沒做好，和夏雨涵干杯時再多一句“我們這三年似乎沒說過幾句話”是不是更好，玩劇本殺時說話是不是太直接……厚重的心思和想說的話變成深深淺淺的遺憾，工工整整碼在房間一角，空隙中塞滿惆悵。既然惆悵被碼在一邊，剩下的就是開心，想說的話說了很多，方瀾把一天的事編成兩句話放進備忘錄，還加了一句心情，他躺在床上擺成“大”字，嘴角揚著。八九十年代，是周星馳在《大話西游》里說：我有個朋友說留了東西在我心里面，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輪到陳連齊給他打電話，問方瀾明天打不打撲克。方瀾以為陳連齊能有為成大事可以委曲求全的溫柔語氣，結果還是那赤裸裸的蠻橫，偏偏方瀾最吃這一套，說：“打。”

都說時間能改變一切，可我對陳連齊的印象一點沒變。高二那會兒，陳連齊說，人這種生物就是記性太好了，神經突觸太多，記下太多情緒和理由。他看著前面，他的前面一百米遠是正在扔鉛球的于珊珊。我說：“那你想做什么？為啥不和于珊珊表白？”陳連齊兇相畢現：“因為我不敢啊！”我問陳連齊，為什么喜歡還不敢表白？

陳連齊說那是因為我沒喜歡過人。怕成功也怕失敗，暗戀的才是最好的。我說，陳連齊你下作。陳連齊望著于珊珊笑。兩周后于珊珊和隔壁班的黃毛在一起，陳連齊悲傷得連飯都不吃。盡管他后來一再否認這件事。否認無效。兩個月后于珊珊和另一個黃毛在一起，陳連齊請我們所有人吃了一頓，他說，其實他從未暗戀過于珊珊。

我看不上過很多男的，包括陳連齊。不承認不否認的叫渣男，不承認不愿提的是黃毛。我不禁懷疑歷史的真實性，從一句簡單的喜歡和不喜歡開始，人們為了尊嚴到底要講多少謊話，頭破血流后要有多少假裝。黃毛的故事里，別人都是黃毛，我也一樣。

2023年6月11日9時46分，大黃毛陳連齊，陳越洋，杜星越和方瀾在生態園集合，如火如荼開始激戰。

“對兒勾。”陳連齊出完之后瞥方瀾的牌，方瀾不躲，陳連齊罵道，“你他媽真是個爛好人。”

方瀾點點頭深沉地說，我知道了大黃毛。

陳連齊趁沒人壓他，趕緊掏出對五：“不過誰不喜歡爛好人呢，能壓我你不壓想啥呢？”

陳越洋趕緊跟出對七，偷感十足：“我覺得我又快輸了，牌太爛了。”

“那就趕緊交錢，一人給我們一塊！”陳連齊臉上橫肉一堆，唾沫星子四濺。

陳越洋把所有口袋翻出來說，你看，真沒錢了。杜星越說那就欠上，回家微信發我們。陳越洋狡黠地笑，哪有欠一說呢？沒錢就不用還了嘛。陳連齊撇嘴問他，舉頭三尺有神明，你頭上的神明呢？

陳越洋滿臉嚴肅：“本人是唯物主義，更何況……神明會原諒窮人的。”

“出分，報學校，上大學……往后哥幾個再聚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陳連齊搖頭。

“機會多的是，你要嫌見面機會少我這幾天都住你家了。”方瀾推陳連齊。

“滾蛋，跟你說，我最煩你了，以后不叫你啊，還丫蹭吃蹭喝！”陳連齊大喊。

真男人不打低端局，在方瀾極品手氣下方瀾五把連贏，陳連齊嫉妒得牙癢癢，跟杜星越擠眉弄眼，方瀾跟他說，陳連齊，真男人不通牌的啊！陳連齊對方瀾說，真男人結果見真章。

并不是什么事都能見結果，也并不是所有事都有真章，陳連齊之后沒有通牌，我卻兵敗如山倒，很快便輸光了所有籌碼。最后陳連齊反敗為勝，陳越洋小賺不賠，和杜星越相比我輸得更多，散場之前陳連齊告訴我說，有個黃毛今天中午和夏雨涵表白了。

聽到這句話，我期待我下意識就脫口而出“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可我的嘴角提起，露出生硬的笑容，說：“這是什么意思？”陳連齊沒有表情地說：“真男人沒有遺憾。”我腦海中想象到黃毛和夏雨涵表白的場景，黃毛說要和夏雨涵一起吃飯，或者從哪里掏出玫瑰，舉在身前。

我問陳連齊，那夏雨涵什么反應？陳連齊說，幾十天后你和她就是陌生人，在此之前，真男人應該自己問她。我說，我是真男人，我自己問她。陳連齊說，他也要當真男人了。

往后十幾天，我沉溺于玩劇本殺，幾乎到了每天玩一個本的程度，一次又一次和陌生人拼桌。我喜歡劇本殺的原因是這個游戲離“無疾而終”這四個字很遠，每個人、每件事都會有結局，好的壞的、美的丑的，作者總要給一個結局。我印象最深一次，是通過某個角色最喜歡的電影來猜測該角色性格，這個角色最愛的是《泰坦尼克號》，窮畫家杰克橫刀奪愛，露絲不顧一切，最后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說：“You jump, I jump”，主角性格是勇敢。

聽人講，世上有種人，后知后覺，遲鈍得要死，總會錯過以后才知道那是愛情。我的腦海中又一次毫無征兆地想起那個扎辮子，留劉海，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的女孩子，我了解這種感覺，這叫想念。

2023年6月23日上午，方瀾約夏雨涵玩劇本殺，從劇本殺推理店走出來是下午三點，夏雨涵笑得很開心，一路同方瀾講話，從小時候學鋼琴聊到鋼琴老師，從鋼琴老師聊到結婚，從結婚聊到今晚就出成績，往后一起玩的機會不多……

夏雨涵說，今晚就要出分。方瀾說，是。夏雨涵說，你不緊張？方瀾說，我這里有朵玫瑰。

夏雨涵問，在哪里？方瀾說，這條路直走一百米右拐第三家便利店里存著，我跟老板講，我今天可能來取，若不來取，就是不要了。夏雨涵不說話。方瀾說，我聽說有個人向你表白了，其實我想知道結果。夏雨涵說，方同志神通廣大，這些消息都清楚。她又說，那個人后來說要和我一起玩劇本殺，我跟他關系不熟，就沒有去。

我說，夏同志的青春里有人嗎？夏雨涵朝前走著，不回頭看我，頭發捋在耳后，步子輕盈。

書里講，有些人的一輩子都活在一分鐘里。這句話我看不明白，這一分鐘是哪一分鐘，是否真的是一分鐘？這一輩子呢？我的記憶這么多，手機的備忘錄也存滿我的故事，我的青春又在哪一分鐘。

兩人很久都沒有說話，方瀾突然說，我想寫個故事。季夏荷問，你會寫小說？方瀾搖頭說，不會，但想試試。夏雨涵問，什么故事？方瀾說，沒想好，但我已經有半個題目。夏雨涵說，叫什么？方瀾說，叫什么我也沒想好，但必須要加個“2023”。夏雨涵問為什么。方瀾解釋，時間這種東西，越久越醇，現在看2023就是今年的事情，可十年后，二十年后，五十年后再來看，它就有味道了。就和82年的拉菲，90年的康帝，唐朝的洗腳盆一樣有價值了。

夏雨涵說，可那是拉菲，康帝，唐朝，這是你幼稚方同志的幼稚2023，在別人眼里值一毛嗎。

方瀾說，在你眼里呢？

氛圍又一次回到先前，我內心很慌，夏雨涵突然問我，方同志講，是哪家便利店來著？這花不要就浪費了，我先留著啦。

這么長一段路僅僅一百米。

青春里面沒有黃毛，只有對手，青春里面沒有對手，只有自己。那些原地不動的只有記憶，每一重要的時刻都被拆分成無限幀，每一幀都被濾鏡染色。

2023年6月24日0時0分，高考出分。陳連齊，夏雨涵，方瀾都上了一本線，方瀾比陳連齊多了二十分，夏雨涵比方瀾多了二十分。一分差千人，十分一大關，三個人，以后是三條路。出了分以后過幾天就能報一本學校，這段時間是畢業生最沉默的一段時間，每個人匆匆忙忙要選自己的路。

微信意外被沉默淪陷，未來一下子竄到了眼前，看不透，說不清，叫人心驚膽戰。沉默是人的習慣，凡事只要講習慣，就會習慣。分數出來后是填志愿，一本先填，二本后填，填完后只能等待。

2023年7月9日8時57分，電話響了，手機顯示陳連齊的名字，方瀾接起電話。

“哥們兒有一好消息，我和于珊珊分數差不多，哥們兒以后真的有機會！”電話那邊的陳連齊很喜慶。

“你咋知道她幾分的？”方瀾呼吸得困難。

“你甭管你甭管，哥們兒現在是真男人。對了，你打算去哪？”

“我也不知道，我找機構了，過幾天機構要找我的，我填完志愿第一時間告訴你。”

“我現在真的相信緣分這東西了，我這幾天誠心吃素一頓飯，果然感動佛祖了。方瀾你也快感動感動佛祖，哥們親測有用……”

方瀾心不在焉。

2023年7月14日16時20分，我和夏雨涵坐在公園長椅上。

得知了結果，我和她選的城市并不相同，我在南昌，她在重慶。我們笑著。我說，夏雨涵，我今天其實又買了一束花。她說，我已經拿了一朵，那朵玫瑰是白色的，香味很濃，它干了以后我把它做成標本，在柜子里放著，我時常翻柜子，柜子里只放得下這一朵玫瑰。這束玫瑰，方同志留給自己好不好，味道真的很好聞。

我說，那日光記著送玫瑰，忘了說一句話。夏雨涵說，那句話在我和你玩的劇本殺里已經聽得夠多，現在就不想聽了，這句話很珍貴，要放在柜子里。我說，就當是劇本殺，我說一句臺詞，扮演個角色，你別見怪，說完你就當逢場作戲行嗎？夏雨涵說，有些事不能勉強，早一點，晚一點，都不一樣。還剩兩個月，時間還長，你不是說想寫一篇小說嗎？你的2023想寫什么，寫完沒有？

我問，要玩劇本殺嗎？

今天，是我選的劇本，是我已經玩過的一個劇本。我們進了劇本殺推理店，和陌生人拼桌，在某個環節，輪到我通過電影推理人物性格。杰克通過豪賭贏得泰坦尼克號船票，橫刀奪愛，把黃毛一腳踢開，和露絲在一起，最后他說，贏得船票，是我一生最幸運的事。這個人的性格是浪漫。

2023年8月23日，方瀾坐上前往南昌的航班。

2023年8月28日，夏雨涵坐上前往重慶的航班。

2024年初，寒假。兩人在除夕前兩天一起吃的肯德基，話沒有以前那么多，開口只提同學，處處躲閃，兩人小心翼翼吃完這頓飯過年。

2024年2月9日零點，他們微信上說，過年好。

“方瀾，又發呆呢？是不是想那個學設計的那個叫李悅的那女孩呢？”上鋪的室友腳丫子在他面前晃。

“你不跟你對象聊天干嘛呢？”方瀾用蒼蠅拍撥開室友的腿。

與夏雨涵上一次聯系還是四個月前。微信占的內存太多，過兩天興許要清空一些聊天記錄。這個暑假過去，方瀾就要大二。大學的故事似乎和那年夏天沒什么不同，有穿著青色裙子的女孩，有喜歡寫小說的男生。那個名字在記憶中越來越暗淡，只剩下黑與白的印記，磨蝕不掉，擴散不開。她還好嗎？她有男朋友了嗎？通訊已經開始需要理由，理由更需要理由。這些問題無從提起，這些答案不痛不癢，真男人變成假熱血，新情人變成老朋友，方瀾笑著點起一根煙。

那些瞬息萬變的只有回憶，讀不懂的情節在腦海中仍舊捉摸不透，成為陸離光怪的斑駁。黑暗包裹住他，黑色的心臟輸送著黑色的血液，黑色的窗臺上坐著黑色的人影，沉默總是斷斷續續。密密麻麻的回憶在黑暗中盛放，托起我的所有，朦朦朧朧的結局即將連接下一個故事，窗外車水馬龍。

天會晴，日會升，我手里的下朵玫瑰，該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