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我自己選擇的話,《飛越來生緣》這部電影估計我不會看完,但它是必須完成的限時任務,所以我在中間插入觀看了一部兩個多小時的前蘇聯電影《辦公室的故事》之后,才繼續把它看完了。
《辦公室的故事》是一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喜劇片,我上一次看它是在十幾年前,今天又把它翻了出來,而且是在看《飛越來生緣》開始沒多久之后,這件事情讓我覺得挺有意思。這兩部電影本身沒有什么關聯性,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對我而言感覺不同。《辦公室的故事》讓我在笑中動情,但是《飛越來生緣》恰恰讓我無法動情,我想這是我暫停后者去尋找前者的主要原因吧。
其實這也不能怪導演,更不能因此而低評《飛越來生緣》,因為導演想要借助這部影片傳遞出來的是比情感更深的東西,比如我們對待死亡的態度,夢境、虛幻和所謂的現實的關系,以及執著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等等。一部電影的時長畢竟是有限的,導演能夠在其中承載這么多的元素已經實屬不易,那么自然就很難再深度挖掘情感的部分,而是基本上靠演員的演技和臺詞在支撐與彌補,這是此片不能打動我的原因所在。看完它之后,我更想念《第六感》、《人鬼情未了》之類的片子,這些是后話。
我非常喜歡羅賓.威廉姆斯這個演員,很可惜他已經去世了,這對于電影界來說是一個非常大的損失。他主演的很多片子我基本上都看過,更喜歡諸如《心靈捕手》、《死亡詩社》這類題材的影片。他在《飛越來生緣》中的演技一如他既往的實力,今天再次重溫他的作品,也是對他的緬懷和祭奠吧。
在我看來,《飛越來生緣》這部電影告訴了我幾件事情。
第一件事,執著可以讓活著的人生不如死,也可以讓死了的人繼續飽受痛苦的折磨。拿女主來說,她先是因為對兒女的執著,在精神療養院住了一陣子,直到她決定跟隨丈夫回家;后來又出于對丈夫的執著,糾結、掙扎了沒多久之后,就選擇了自殺。然而,即使自殺后,她依然執著,因此依然守在她意念認為的家里而無法自己走出來。實際上,執著與否只在一念之間,片子的結尾就表達了這一點,針對這一點我會在后面談到。
執著的表現方式有很多種,影片中男主曾經像女主一樣執著。“堅強并不放棄,正是在逃避,有時候會贏有時候會輸。”這句話是片子當中非常經典的一句臺詞。“堅強不放棄”是男主的執著,他以這樣的執著來逃避,逃避面對孩子們的死,逃避接受妻子因為遭遇重大打擊而崩潰的脆弱。在影片高潮處,當他見到地獄中的妻子時,他承認自己是懦夫,這就是他終于肯不再逃避的證據。
正是由于男主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死,不愿意與心愛的妻子陰陽兩隔,所以他不停地去看她,企圖通過不同的方式傳遞信息給她,告訴她他就在身邊他依然愛她,希望妻子能夠感覺到他連結到他,但這份執著把他的妻子困擾地痛苦不堪,他自己更是如此。所以當他問道:“這一切什么時候才能停止?”,在他身邊的兒子說:“當你停止傷害她的時候。”
活著的人面對臨終者往往嚎啕大哭捶胸頓足,窮盡其力表達哀思與不舍;往生者牽掛在世的親人,久久不愿離去,陰魂不散,竭盡全力地想要表明自己多么不愿意離開。其實這樣做的后果,對于雙方都是痛苦的,都是一種傷害。
影片中幾次出現“有時候會贏有時候會輸”這句臺詞,我想它本來想要表達的意思是“盡力而為”。但是,什么時候贏,什么時候輸呢?我不喜歡賭博,因為我不喜歡把賭注壓在一個我沒有把握無法預測的賭面上。在我看來“盡力而為”的意思是不計較也不在意結果,因為重要的是盡力,盡力之后結果已經不重要了。我不喜歡樹葉隨風飄揚的感覺,那是不能自主的無奈,不是放縱自我的灑脫。其實很多時候我們是可以選擇可以自主的,是我們以為自己不能或者把這個以為當真了,于是過早的放棄了自主。
影片告訴我的第二件事情是,人的肉體會毀滅,但心識存在,也就是電影當中多次提到的意念。你只要閉上眼睛,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想要得到什么就能夠得到什么,尤其在夢境當中,在虛幻當中。
在這里,我認為導演實際上想要表達一個非常大的主題,那就是:我們生活著的這個所謂的現實,其實也是虛幻的。
實中有幻,幻中有實。我們不知道也分不清它是虛幻的,因為我們沒有意識到它是虛幻的。即便有各式各樣的訊號、線索時不時地出現在我們眼前或者夢中,想要提醒我們或者暗示我們,但是我們有限的頭腦和認知毅然決然地排斥了它們、拒絕了它們。
試想,如果影片當中男主人公的妻子能夠意識到,她是可以通過繪畫來跟死去的丈夫進行陰陽兩界的溝通的話,那么也許她不會選擇自殺。正如《人鬼情未了》中的女主那樣,她感知到了男主的存在,所以在相對的一段時間里她的悲痛被緩解了。
在《飛越來生緣》中,男主剛剛死了不久,他多次回來尋找他的妻子,并且借他妻子的手寫下了“我依然存在”這樣的訊息,但被女主撕碎了。曾經有那么一刻,我以為女主可以通過那顆紫色的樹與男主產生連結,或者發現懸崖邊大樹下欣賞絕美風景的人就是已經死去的丈夫,結果什么都沒有發生。
電影對于觀眾來說是虛幻的,我們看著片中的男主女主,替他們惋惜替他們難過,就好像看著夢中的角色。然而,我們可曾想過,那電影中的角色或許正是我們自己呢?又或許我們也正在演繹著他人夢中的角色?所謂境由心生,夢境是虛幻的,是心念營造的,所有夢中的角色其實都是自己。所以,在這個虛幻的世界中,我們就是他們,他們就是我們,兩者本為一體。
特別要提出的一點是,我認為影片中處理的特別妙的地方在于,當那位男主視之若父的精神病學專家陪著他來到女主死后仍然固守著的地方的時候,男主問:“這是我的家嗎?”精神病學專家對他說:“你認為是,那就是,但千萬不要讓你的想法成真。”
我們看到的所謂的真實,是因為我們認為它是真實的,或者是我們需要它成為真實的,于是我們就把本來虛幻的東西當真了。久而久之,其實也用不了多久,只要三分鐘,它對于我們而言就成為了真實,而且我們會忘記它之所以真實是我們要它真實,會忘記它的真實是我們的心念使然。忘記了它本不是真實的,這是最可悲也是最可怕之處。這部電影把這個概念傳遞并表達了出來,在我看來,是導演的獨到之處,也是點睛之筆,整部電影瞬間被點亮了。
影片表達的第三件事是特別有意思的一件事,男主死后所看到的和他與女主最終回到的地方,那美輪美奐的美景,影片中并沒有稱之為“天堂”,但明確地定義男主去尋找女主的地方叫做“地獄”。
我認為這說明,其一,我們心之向往的、憧憬的地方,無論多么遙不可及,無論多么神秘神奇,那里就是我們心中的“天堂”,而且是可以到達的,因為它是心構建出來的。
其二,抱著執著不放的人,即使死了也難以解脫,他們歸屬的地方就叫做“地獄”。還記得那個已經身在地獄被踩在腳下的老人嗎?直到那時他依然執著于對親人的眷戀,這個執著實在太深,令人唏噓不已。可是,在我們的身邊就是有很多像這位老人一樣抱持著執著不放的人,也許就是我們自己也說不定。比如,有些家長對于孩子的學習成績特別執著,有些女生對于過生日時男朋友能不能陪在身邊特別執著等等。執著會上癮,上癮后更難戒掉。
而影片中女主執著的是難以放下的自責,她毫不懷疑地認為孩子和丈夫的死是自己的錯,如果當時是自己開車送孩子們上學,孩子們就不會死;如果不是丈夫替自己去美術館取畫,丈夫就不會出現在隧道里,也就不會死。關于女主的執著,這一點我在前面有談到。然而,一旦執著被松綁乃至卸下了,原來的折磨就會不攻而破,在片中女主就可以追隨丈夫離開地獄,一起抵達他們的樂園,或者是他們眼中的天堂。
可見,地獄也是心所造。你要懲罰自己,就造了一座地獄牢籠,甘心情愿被折磨受痛苦;一旦心魔被捅破,寬恕自己接納自己,就到了天堂。此岸與彼岸的距離,就在于放下的快慢。將心鎖起的是自己,釋放的也是自己。
第四件事,人身只是皮囊,身份只是標簽,一切無常。男主在死后,無法馬上認出身邊的人正是已經死去的兒子、女兒,沒有認出陪他去地獄的正是他敬重的精神病學專家,即使他日思夜想的妻子見到他,也無法一眼就認出他。我再次長嘆,我們執著的究竟是什么呀!虛空而已!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飛越來生緣》獲得了1999年奧斯卡最佳視覺獎,導演費心竭力營造的天堂與地獄的對比,結果確實讓人眼前為之一振。可我還是忍不住說一句,營造的本身就是虛幻的,欣賞就好,不要落入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