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深夜,朋友圈被刷屏的除了北京城的暴雨冰雹,還有《二十二》,且配圖不是簡單的電影票,而是冗長的篇篇長文。往往對于這種現象我是感覺害怕的,因為期待值越大,對影片的感官要求就越高,對應地失望會越大。我很少去影院看紀實性質的紀錄片,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去看了??赐曛幌雽蕚淙サ呐笥颜f一句,記得帶夠紙巾擦眼淚。
身心被摧殘是一種可怕的創傷。時間走得越來越遠,頭發會白,牙齒會掉,輪廓會凹陷,血肉會衰老,但創傷就留在那刻,不減不淡。以為的淡忘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掩蓋,一旦被提及,還是會觸不及防地落淚。
電影以一場葬禮開始,以一場葬禮結束。我的爆米花可樂,也從滿份開始,到結束滿份;我的觀影,也從淚水開始,到淚水結束;整個放映廳的觀影,也從一片寂靜開始,到滿座寂靜結束。
她們經歷的戰爭,和平年代的我無法想象,她們經歷的人生遭遇,一直安安穩穩長大的我也無法想象。當鏡頭對著年歲已高的她們,原本聊得高高興興的她們,被問及那段創傷,都會忍不住提手遮掩眼中的淚水。我就看著那淚水,從她們失神的眼珠,流經已凹陷的眼眶,越過她們溝壑般的皺紋,洗滌著她們的面頰。看著那一幅幅畫面,心像是被刀刻一般生生地疼。
在那個年代,女性的社會地位本來就低,再加上被逼失去貞操,難以想象她們是要怎樣熬過自己內心的煎熬,要怎樣熬過那些閑言碎語,要怎樣熬到要面對的未來??吹剿齻兛薜臉幼?,有點記恨那些記者,他們的采訪記錄像是硬生生撕裂了她們稍稍結痂的傷痕。但又感激他們的記錄,讓人去了解這一段不被大眾所熟知的歷史,作為證據為千千萬萬個她們討回公道,哪怕即使對于她們的創傷可能無事于補。也想告訴千千萬萬個她們,她們值得敬佩。
跟創傷一樣不減不淡的還有“根”,無論距離和時間遠去千里遠去千年,根一直扎在內心,瘋狂生長。電影中有一位奶奶原本是韓國人,因那時年幼,此時年長,自述的記憶都是斷斷續續的。戰爭不停逃離,最后到了中國。在路途中曾一度走丟,停留在一個火車站附近的時候,要靠火車上的乘客扔的食物果腹。說著說著就唱起了韓國的民謠《阿里郎》,標準的發音,記憶清晰的歌詞,微微上揚的嘴角,都是思念“根”的一種外在表現形式,它是扎在每個人靈魂血液里的唯一存在。
創傷是怎么堅強也守不住的悲傷。電影中有一位奶奶,印象很深刻,一看就知道當年就是走路帶風的剛烈女子。和記者說起那個時候打鬼子的場景,還神采奕奕,抗日戰歌,張口就來,歌詞那么清晰,聲調那么流暢,聽此時的她唱,倒是沒有那么熱血,只是敬佩之意油然而生。可就是這么一位堅強的女革命戰士,談到“慰安婦”這件事,也猝不及防地落淚,說著“之前的事,莫提了”。看著她遮掩雙眼的手,我一下就嘩嘩哭得哽咽了。你沒法想象這么一位堅強的女子都這般難受,那其余的受傷的女子,該是怎樣的煎熬。
電影中還有一個意境引起了我的注意,有很多鏡頭,都是老人在門處的鏡頭。也有幾個導演給的鏡頭,給在室外采訪的老人營造了一個“門”的鏡頭,畫面三分之二是黑的,留了一個門意境的部分將老人“框”在畫面中。試著揣測這個意境的含義,可能因為創傷,奶奶們都被“框”在一個地方,無論是身處何地,無論過去了多久,心都會被“框”住,沒了自由,走不出去,也沒有了想飛的念頭。
隔了兩天寫這篇文章,還是不自覺地寫哭,生命有時候很脆弱,但她們又那么堅強。每個字腦海里都能出現那些奶奶們的面龐和淚水,心就被攥緊得要窒息。紀錄片不在于好不好看,而是在于記錄的故事內容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