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個題目的時候,我基本已經想好了我要寫些什么。令我愕然的是,在想起那些事情的時候,我仍然會止不住的淚流滿面。
前幾天,小姨告訴我們,她為了堂妹和另外一個媽媽打了起來。原因是學校里有一個孩子總是欺負我堂妹,小姨去找了她的母親。
這時我爸突然說,小x在學校里怎么還能被人欺負?才那么小的孩子們。
而我心里卻又突然升起了渺遠的情愫。像是那些年所遭受的苦難再次與我遭逢。
我原先是在姥姥家,鄉下上了四年小學。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轉學到了新班級。
我從未揣測過人的惡意。只是帶著半分憧憬,半分欣喜,想著終于能轉學過來同母親生活在一起了。
也許是我的怯懦,一個剛入城市的鄉村孩子的怯懦,我幾乎不與人交流,普通話說的也不那么順當。平翹舌費了老大勁兒也區分不開。
一句“老師”,怯懦的喊出來之前,默默的早已在心里演練了幾十遍。出口的一瞬,聲音如蚊蚋,老師只得俯下身來,皺著眉頭,“你說什么?大聲點兒。”
那時的我就像一只驚弓之鳥,怯生生的小心茍活著,愿意做一個透明人靜靜的看著這個世界。
興許我的運氣并不是那么好吧。
我的同桌很討厭我,一個男生,跟我差不多高矮。
會在我胳膊過了三八線的瞬間,拿黑色水筆將我的衣服劃爛。會罵我,沒有緣由的罵我,若是我頂回去。我們便勢必會打起來。
那種孤立無援的打架,我經歷過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多到,終于連進學校都變成了一種負擔。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呢?是數著一節課一節課過每一分每一秒。每一聲放學鈴,每一個周五都像是一種解脫。
在你們的周五是玩耍的欣喜里。
我也曾像你們一樣為了另一個原因狂喜著。
學校于我,曾像牢籠。
我的那一年,就是在這樣斷斷續續的周五里支撐著走過的。
無數次撐不下去的時候,我會裝病讓媽媽請假帶我回家住一周。
然后在下一個周一時,哭喊著被媽媽罵了一頓。“感冒都好了!都一周了你還打針?”
那時候,能不去上學的借口,便只有打針。
打針的那些時光,像是我那時最幸福的日子。
我想,我是幸運的。我并未留下怎樣深刻的心理陰影。
只不過開始對人性有了更深的懼怕。
人與人的惡意,原來僅僅可以來源于,你與我不同。
或是,你處于比我劣勢的地位而已。
從那時開始,我也許潛移默化告訴自己,一定做到最好。
那本是一種對傷害的報復。
那一年里無數次支撐我走下去的動力,便是興許有一天,我能夠將他所施加的這些再還贈回去。
這也興許是過了那么些年,再看任何一部受到欺凌而走向罪惡的故事時,我心里總有那么一點偏頗。
總是希望著也許最開始的那個欺凌者可以受到更深的傷害。
很深刻的記得,《素媛》里那個爸爸。那個素媛攔住,不讓爸爸去打死強暴了她的男人的時刻。
《殺人回憶》里,那個因為沒有證據而想崩潰到想舉槍殺死犯罪嫌疑人的警官。
我曾哭到不能自已。
那是怎樣的一種絕望呀?
受到傷害的人,為什么不能同等程度的將傷害施與回來。
而施與傷害的人,為什么卻總能長久的活著?甚至忘記掉曾施與的傷害?
過了很久以后,當初與我的同桌曾一同欺負我的一個男生D和我再次做了同學。
我早知道他當年并不是如我的同桌一般真的對我厭惡。
我再也沒提當年,甚至與他成為了朋友。
他是一個會在路上很遠碰見我,都會招著雙手開心的對我打招呼的男孩。
可是就算是這樣,我也難以釋懷。當年的他也許只是偶然站在了一個他并不以為是壞心腸的人的身邊,好玩的欺負一個女生。
他也許并不知道我的同桌對我曾做了什么。我們又是怎樣的互相厭惡。
我終究還是原諒了D。
可是,我又似乎無法原諒我的同桌。
那個直到現在我還能清晰的想起他的名字的人。
永遠無法。
過了那么久了,我以前都從未對哪怕一個知心朋友提起過這件事。
我現在卻又突然能理解那時的自己了。
六年級分班,我便有了一個全新的開始。
那時對我來說呀,就像是整個世界一下就亮了。
像是黑夜與白晝終于交替。
我選擇了忘記。
那么些年,直到現在,我才終于慢慢選擇提起。
也許過了那么久,我才慢慢明白。
這個世界,總有一些事情并不是完全公平。
而在這個并不公平的世界里,我們只能盡量去保護自己,免受傷害。
你的所有壓力,所有彷徨與不安,其實都來自于你所處在的群體。
我們從不應該有輕視孩子的心理。
一個成年人中道破產的壓力,與一個少年被迫退學的壓力,其實又孰輕孰重呢?
對不同階段的人,心智不同的人來講,這都并不相同。
至少現在的我們,應當去試著理解那個階段的你曾經的經歷。
相反,過了那么多年,再次提起,我很詫異的突然發現。
每打一個字,依然哭到流淚滿面。
我并不覺得,這些事情對我依舊有什么影響,我早就已經放下。
可是不知為何,眼淚依然噴涌而出。
這,讓我有一瞬的驚慌。
其實年少時的欺凌建立在孩子并不成熟的世界里。
而長大后,依然會存在著欺凌。
我清晰記得,我在調劑的時候,因為數學考的很低而被一個老師罵到灰心喪氣。
一個分數,一道題目。足矣讓他質疑我的大學,高中甚至初中。
你上過高中么?
(我想,我是上過的吧。)
你這就是啥都不會呀?相當于數學啥也沒學呀?
英語好?英語好有啥用啊。
幸而當時的我早已經能夠應付這種打擊。
似乎也曾在當刻因為他的言語而對自己喪失信心。
但是卻又在過去之后重新拾起。
有時候,你要明白,很多人都愿意用過來人的身份。
或是比你優勢的身份去看待你,指責你,輕視你。
這樣居高臨下的批評,實際上也許是另一種形式的霸凌。
可是你要明白,這個世界上并沒有人有足夠的資格去判定你的能力,你的一生或是你所做事情存在的意義。
你要有自己的判斷,然后勇敢的回擊。
這也是這些年來,我活得太過自我的原因。
畢竟這個世界聲色犬馬,匆匆一夢,沒有必要因為別人,陷入灰色里。
畢竟活著是為了自己。
這像是一種自我保護。
保護自己免去遭受別人的傷害。保護自己能夠完全做自己。
曾喜歡極了蘇打綠的一句。
請你一定要勇敢地為自己站出來,溫柔地推翻這個世界,然后把世界變成我們的。
送給你們,祝我們都能溫柔的推翻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