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3歲的時候,她沖我喊“把你的耳朵割了算了…”,直到現(xiàn)在我都記得她停在廚房門口的樣子,圍著圍裙,兇神惡煞用手指著我罵,噼里啪啦的嘴里說著些什么我早忘了,但是那種恨意至今想起來都會刻骨銘心。我執(zhí)著的相信她不喜歡我,她恨我。她知道我喜歡吃面條,她故意天天做米飯;她知道我喜歡跟我爸出去玩,她故意在我穿的漂漂亮亮的時候把我從車上拽下來。我沖著她喊“你不是我媽!”,她回我“我是你后媽!”,我被這句話堵的啞口無言。
和他兒子打架,第一個挨揍的總是我,原因永遠只有兩個:第一,我是姐姐。第二,我是她閨女,直到現(xiàn)在我都沒有捋清這個邏輯,姐姐臉上寫了找打兩個字了?后來學(xué)會早戀了,她聚集家里所有的人圍著我開始搞批斗會,那場景我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相當(dāng)怪異,我那小布丁點的弟弟指著我落井下石,什么時候我也輪得著他來訓(xùn)話了?夜里跑到自己房間閉門不出,憋的心里難受極了,在胳膊上咬了一個又一個牙印,我怎么就恨透了這一大家子。
他們夫妻吵架,我剛好到了聽得懂的尷尬年紀(jì),弟弟拉著我的手一直哭,我站在墻邊看著他們一言不發(fā),為什么不哭我已經(jīng)忘了,似乎我心里就是篤定我的恐懼和眼淚對于這場戰(zhàn)爭毫無用處,我要裝的異常平靜才可以,然后我輕輕了吐出來一句話“你們再說一句話,我就死給你們看”,他們突然就不出聲了。
上初中的年紀(jì)剛學(xué)會寫日記,我把每一件她對我做過的事情,一撇一捺的寫進我那兩塊五一本的筆記本里,外面還要加個其實沒有任何卵用的鎖子,我默默的對自己說,等我長大,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帶上我的筆記本,永遠離開你們。
我是什么時候開始原諒她的?大概是上高中的時候把一麻袋又一麻袋衣服往家背的時候吧,那天下大雪,剛洗好的衣服掛在晾衣繩上一會兒就結(jié)了冰,我看她在院子里彎腰洗衣服的樣子眼淚猝不及防的就出來了,這個女人怎么突然就老了?她叉著腰罵我的樣子好像還在昨天,現(xiàn)在怎么就虛弱成這個樣子?我特別想對她說,要么你再像以前那樣罵罵我吧,因為那時候我一點都不用操心你。
她開始對我越來越諂媚,回家從來不讓我干活,我就像個大爺一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享受著這遲來的補償,遇到事情她會慢慢的靠近我然后跟我商量,那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們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好好說過話了,她不如前些年那么強勢了,對于我提出的想法,她會怯生生的詢問“這樣行嗎?”,我渡過了一段無法無天的日子。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很多年,我當(dāng)然沒有離家出走過,那些幼稚天真的情緒也早已經(jīng)蕩然無存,直到有一天弟弟說起來“媽看到你以前寫的那個日記本了..她哭了..她說你小時候從車上摔下來過,所以她看到你出門就心慌..還有..”
我沒有繼續(xù)聽下去,因為從他說我媽看到我筆記本的那一句話開始,我就已經(jīng)怕了,我知道在那個我們母女倆零交流的年齡段里,我是怎樣肆虐的傷害過這個生我養(yǎng)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