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青草的離去

青草這種面積不大的單身公寓是很搶手的，加上她賣的價格又不貴，很快，房屋中介通知她找到買主，大家一拍即合，很快辦好了各種手續，青草幾乎要為零的賬戶里多了八萬塊錢。

她又委托中介替她找到一個單間，和另外兩戶人家合租，這兩戶住得都是情侶，一對已經工作，另一對看上去就知道還是學生。青草長這么大，除了住大學宿舍，還沒有和這么多外人一起合租過。

青草搬進去的那天，那對還在讀書的小情侶正在自己屋里吵架，很大的聲音，沒多會，女孩子氣呼呼地從房間沖出來，當站在客廳的青草是個隱形人，招呼也沒打，摔門出去了。男孩追出來，看見青草，客套地笑一下，想了想又縮回自己屋里去了。

客廳里亂七八糟的，青草把原來家里的東西揀重要的收拾了帶過來，都堆在自己那間不到十平米的小屋里，滿滿當當。她走進衛生間想把洗漱用品找個地方安置一下，可到處都臟兮兮的，她又把東西拿回自己的房間。

有點累了，她坐在床上想休息一下，一屁股坐下去，倒被嚇了一跳，又馬上站起來，回身摸摸床上舊舊的席夢思，幾乎沒有什么彈力了，看著還飽滿，一受點重力一下就癟塌下去。

青草小心地坐下去，想著從前的生活，上班穿得光鮮亮麗，回家甩掉高跟鞋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每個月的工資按時到賬，時不時地發點福利，年底一大筆豐厚的獎金，從來沒有為基礎的生活條件發過愁。

再看看這間可憐的永遠曬不到陽光的小屋子，小小的窗戶掛著一塊灰蒙蒙的窗簾布，破舊的單人床，一個簡陋的幾乎放不了什么東西的布衣柜，一張已經掉漆的小書桌，再看看一屋子等待被歸置的東西，想著小帥再也不能跟自己回到這里來了，兩個非常需要家的孩子瞬間都沒有了家。

漫漫長路才剛剛開始，還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累，不得而知，可人生不就是這樣嗎？你要追求一些東西，就一定會失去一些東西。你覺得值它就值，你覺得不值便連屁都不如。

青草決意把這里收拾得像個家。

臨交房的那天，青草特意帶小帥一起去道別，房間基本上空了，和剛住進來的時候一樣，青草心頭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悵。小帥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會再回到這里來，緊緊地跟著青草，不再像往常一樣放松地臥倒在地板上，走出門的那一刻，青草的眼淚還是抑制不住地掉了下來。

青草辭職的事只告訴了阿力和曹娜兩個人。阿力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他很喜歡這個女孩子，很想為她做點什么，但是總覺得自己夠不上她，他也知道高斌和青草之間的微妙感覺。在他心里，這個女孩是值得高斌那樣的人去愛的，兩個人一樣勇敢、正直，有共同的理想和追求，他倆是真正般配的人兒。

他故作瀟灑地說，“我知道這里是留不住你的。我不留你了，以后要幫忙告訴我，今天高斌不在，反正當時是我招你進來的，就不經過他了。如果你想今天離開就今天離開吧，剩下的事都有我們。”

曹娜在一旁氣呼呼地不理青草，她氣青草做的決定太突然，自己還沒有做好她離開的準備。

青草走過去摟住她的胳膊，“曹娜，我先把小帥托付給你了，你幫我帶幾天，等我安置好了回來接它。”

曹娜仍舊不理她，青草笑起來，趴在曹娜耳邊悄悄說，“我把房子賣了，準備開一個自己的寵物店。”

曹娜又驚又喜，馬上轉過頭來問，“真的嗎？”

青草使勁點點頭，“所以你要為我高興啊，我沒有放棄自己的理想，我們將來還是同事。”

兩人送青草出門，青草欲言又止，阿力看出她的心思，“你放心，我會和高斌解釋的。他這些天也很忙，未婚妻懷孕了，聽說這幾天兩人在忙著拍婚紗照，趁著女方肚子還沒有鼓起來，接下來就是準備選日子操辦婚禮的事了。”

青草心里一陣陣地疼，強擠出笑容，“她是個有福氣的人，替我祝福他們。我會回來看大家的。”說完擺擺手轉身走了，接下來的工作更多、更難，也只有靠工作才能忘卻一切煩惱。

陳美兒這些天幸福極了，她一邊想盡各種辦法安撫滿肚怒氣的準婆婆，一邊拉高斌拍婚紗照，拍第一套嫌把自己照胖了，又拉著高斌補拍一套。

高斌看陳美兒高興，也就照著她說的去做，只是他有時會走神，燦爛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射下來，斑駁的，恍惚間，眼前這穿著圣潔婚紗、巧笑倩兮的人兒分明就是青草，她含情脈脈地注視著自己，要和自己共度一生，多么美妙的事啊。再一眨眼，怎么是陳美兒，他頓感失望。看著滿臉幸福的陳美兒，他努力讓自己也適應這種幸福感，還有漫長的日子要過啊。

等他回去上班，青草已走了兩日，他像一個得了絕癥的人，渾身軟綿綿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勁，四處也變得空蕩蕩、灰蒙蒙的。有時他晚上一人值班，會好像看見玻璃門上貼著一個小鼻子，小鼻子后面的主人是那個總是歡笑的青草。有時客人進來嚷著要找青草聊天，阿力總是耐心地解釋青草已經“離開”了，這兩個字總是能撥動他敏感的神經。

有時曹娜也會提起青草，他便恨不得把兩只耳朵都裝上天線，偷偷仔細聽著，能知道她的半點消息便可以又維持幾天自己的呼吸。

小帥每天也哼哼唧唧的，總是蔫頭耷腦的樣子，在它的小腦袋瓜里，自己又被遺棄了，它決定以后再也不相信承諾，人類不是總說嘛，承諾是用來背叛的。

高斌沒事時會和小帥玩上一陣，心想我們同命相連啊，都在等待那個人的出現，她到底什么時候可以出現。不該見又想見，見不到只能想念，這種感覺簡直要把人置于死地了。

為了照顧陳美兒，高斌這段時間不再值夜班。不知為什么，陳美兒這段時間性欲似乎比以前強了很多，不顧肚子里的孩子，總是想盡各種辦法要和他過夫妻生活，威逼利誘、軟硬兼施，他也好像聽誰說過，女人懷孕后性欲似乎會增強，能推的便推掉，推不掉的便小心地配合她。心滿意足地完事之后，陳美兒便進入晚上的第二個必選項目，開始暢想自己的盛大婚禮和未來的美好生活，逼著高斌把寵物醫院趕緊關掉。

高斌覺得自己要瘋了，高林源也已經下了最后通牒，寵物醫院必須馬上關掉，如果再不做出行動，就會派人替他關掉。他有時甚至希望自己已經瘋了，不要看，不要想，不要聽，就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好快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