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郁的心呵，你為何不肯安息，
是什么刺得你雙腳流血地奔逃……
你究竟期待著什么？
—————尼采《最孤獨者》
一
對這個世界，要始終保留一些醉意。
————
無論你從
哪個方向倒下
都會驚起一些
不愿裝睡的人
四月，生存的鼻息于
每個清晨在我耳邊呼嘯
當鏡片上的霧氣被擦去
記憶，這沾滿血跡的裹尸布
又一次暴露了這個春天的恥辱
說？還能怎么說？
此處只空留一地沉默
此處，只有死！我寧愿自己從未出生！
當你拎起希望——這被凌辱的詞
狠狠拋進曙光的漏斗
四月終于掙脫世人的懷抱
徑直跳入我眼中。
哦，時光的漣漪……
到處都是，
石沉大海的聲音。
二
我沒有走在任何一條路上，何來同行者！
————
無論你從
哪個方向倒下
都會驚醒一些
假裝沉睡的人
四月，黑暗扇動著翅膀
影子被風聲劃傷
笑聲，在夢里嗚咽
回憶坐在腦海里
奮力拖拽著往事
海鷗，這黃昏的胸章
在天空的心跳聲中
搖搖欲墜……
我是誰？無關緊要——
巢湖最孤獨的瘋子
再也無力哀嘆世間的大火
他嘶啞的喉嚨
被喧囂徹底淹沒！
在語言的長廊中心
一首詩正吞咽著我！
四月，當策蘭的浮尸
終于從你眼中炸出——
我依然在尋找，
你靈魂的住址。
哦，時代的喘息……
我能夠說出的話，
都已死去。
三
漢語的美，正在凋零。
————
無論我在
哪個地方醒來
都會發現
身邊空無一人
你是誰？孤獨、絕望、痛苦、沉默
為何要在黑夜中，像一個殺人犯
用力抱緊漢語浮腫的尸體
嚎啕大哭？
為何企圖用熱淚
去燙平時代的褶皺？
讓我就此老去，耳鳴
壓住時間的嗚咽
當死亡抓住我顫抖的雙手——
別讓我的筆，被瞎子拾起！
湖對岸，詞語的嘶喊聲
在回音中死去
曼德爾施塔姆和我——
一場無人、無物、無聲的葬禮
看呀——高處，云層因誤解而憋紅的臉頰！
四
要是知道路在哪，我就不走了。
————
無論我在
哪個地方醒來
都會碰巧撞見
未來陌生的你
你究竟是誰？為何獨具慧眼
我的詩，是一封永遠寄不出的信
在收件人中，我暫時
找不到你的名字
可是終將有一天，
我在這無盡黑夜中所體悟的一切，
會被你無意中拾起。
看呀，此刻
星光像一勺洗衣粉
被撒進巢湖——
這臺沸騰的洗衣機中
沖洗著我們的精神外衣
然而無人知道，
死亡借著星光，
對我眨了眨
眼。
你終其一生，也無法說盡你的絕望。
你獨自一人，尋找那些不可復述的疾病。
無論你愛不愛世人，
世人都不會愛你。
只有風聲和潮水能夠
暫時治愈你
精神的孤獨和靈魂的饑渴
……
17.5.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