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直對周星馳版《唐伯虎點秋香》里的一幕念念不忘----為了混進華府,兩人不通過文斗武斗,而是賣慘。
唐伯虎對秋香一見鐘情,得知她在華府,想要去找他。然而,船夫一眼看破唐伯虎的心思,告訴他這樣在外面晃悠,根本就沒有辦法進入華府,見到秋香。
經過船夫這位高人指點并配合后,以一招賣身葬父混入華府。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最怕赤裸裸的對比。
這不,那邊來了一個更慘的,賣身葬全家,本人還有肺癆。
秋香和石榴就靜靜地看戲,誰更慘,就買誰。
于是乎,兩人更賣力賣慘了,也開始掐起來了。
賣身葬全家者,突然身邊的狗----旺財死了,以家人之名開始哭喪。
這邊賣身救父者,沒有寵物怎么辦,靈機一動,地下有只蟑螂,被石榴踩死后。唐伯虎拎著一條胡須,也開始哭喪著。也就是這只蟑螂,讓蟑螂們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名字----小強。
唐伯虎一直以退為進,可惜對方步步緊逼,不得已發起進攻。
于是乎,唐伯虎拿起木棍弄傷自己的一條手臂,看誰更慘。
對方見狀,更加起勁了,直接拿起木棍當頭一棒啊。這下好了,這回是是他最慘了,慘到付出自己的生命,最后讓唐伯虎撿了個漏。
你看,比慘,先輸的總是太認真的那個,太執著于輸贏的人。
2、
慘,隨處可見。
在地鐵口旁邊,經常會看見一些健全之人,抱著一兩個小孩,或者旁邊席地睡著一位老人家。然后,再在地上鋪著一張紙,里面動情敘述了家里的不幸。
在天橋上,有一個人在旁邊睡著,另外一個人在不停地叩頭,說謝謝之類的話語。
穿著校服,背著一個書包,看著像個初中生,低著頭,蹲在人來人往的過道上,腳邊用粉筆寫著,求要么6塊吃飯錢,要么4塊車費。
一身騎行的裝束,一個旅行包,旁邊一輛山地車,地上寫著:希望路過好心人可以資助他完成這趟旅程(大概是這種意思)。
......
陸續有新聞爆出,很多乞討者是一些集團在控制。這些乞丐,乞討到的錢,只是為了上面的頭賺錢。有些小孩被拐賣后,被弄到殘疾,而后上街乞討。很多乞討者被控制了,有些人想逃卻不敢逃出去。因為前面有殺雞儆猴的案例擺在面前,一旦失敗,就是死路一條。看李幺傻的《暗訪十年》,真的是膽戰心驚又難以置信。
大家開始覺得,自己被騙了,同情心被利用了。
當然,時代在進步,當初乞丐這個行業被踢爆后,只能以一種更為隱秘的方法存在著,或者進行兩手抓,一手抓傳統的街上乞討方式,一手抓網絡等媒體的乞討方式。
大學的時候,我曾經在地鐵里等人,一個穿著身光頸靚人,帶著金燦燦的手表,手拿一部智能手機和一個公文包。
他上前搭訕說,錢包被偷了,急著去深圳的出差,要我借三、四十塊錢他坐車去深圳。待會,他讓朋友給我賺錢,并裝模作樣,打開手機,想要記錄我的電話號碼。
當時,可能缺少基本的判斷能力,我相信他了,把自己僅剩的三十幾塊,給了他一半。然后,他的戲也很足,如同碰到菩薩一樣,表情用足,好話說盡。
后來,回到學校后,越想越不對勁,跟同學一說。大家都說我被騙了。
出來工作的第二年一天晚上九點左右,我站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一對也穿著非常體面的男女上前搭訕,男的手上還拿著一個iPhone。男負責敘述事實,錢包丟了,在等朋友過來接他們,但是他們太餓了。可否給他們買一點吃的。女一旁協助,不斷說謝謝等等之類。
對于這兩個人,我抱有一絲警惕。但是,他們攻勢太猛,我搖擺不定說,好吧。打開自己的錢包一看,里面只有二十幾塊。我就說,到前面給你們買幾個面包吧。
綠燈亮了,他們跟著我走,前面幾百米才有賣面包的。跟著我后面的這一對,開始說,謝謝,你人真好之類的話語。時不時還加一句,還有多久啊。
走到一半時,我突然冒出一句話:我還是不太相信你們。
那女聽完后,立馬發飆,開始大罵,從沒有同情心到素質低下,從人渣到婊子。
然后,我繼續往前走,并開始打電話給朋友。回頭一看,他們并沒有跟著我了。
終于到公交站,站在人群里,突然那個男的,飆到我面前,說了一聲,婊子。瞬間閃開。騙子中也有快閃這個活動嗎?
反正我被嚇壞了,不敢等公交了,坐上一輛摩托車回去。走到樓下的時候,我還四處張望,害怕他們跟著我、報復我。
回到家里,仔細想想后,這兩個騙子被我無心地耍了一番。脫了褲子,就給他們看這個,于是他們怒了。不好意思,想通了這一層,我有點不厚道地在心中狂笑。
同情心被過度利用了,想要再次引起同情心并且掏錢。要么戲更真實,觸碰人們心中的柔軟;要么提高慘度。
3、
大學里,經常會有各種比慘情景。
臨近交作業時,會有這樣的對話:
“你做完作業(復習完)了嗎?”
“沒有,還有一題(還有很多重點沒看)。”
“我連書都沒翻開過”
......
真的是一個比一個慘。
我曾經就是比慘界的一員,還樂此不彼,是不是向同學、朋友、家人訴說自己的慘狀。
今年過完年回來,身上只有兩三百塊。要吃飯,要車費,這點錢真的很難度日。元宵節,一個朋友過來廣州,我又開始細數最近慘狀。同學聽完后,有點心痛的樣子,并且表示離開時,給我一個紅包。我快快招手說,不要。
在地鐵分別的時候,她真的塞我一個紅包,就跑了。
真特么的尷尬。不過,實話說,也就是靠這個紅包,我熬到了發工資之日。
我知道,這個紅包,同學是不要我還的。發了工資,我將這個紅包,悉數捐出去了。希望好運的輪回,回到同學的身上。
我家離地鐵口,25分鐘的路程。在同學給我紅包后的一天晚上,從地鐵口一路走回家,時而看看川流不息的汽車們,時而看看頭頂上那散發著鵝黃光芒的路燈,突然間我意識到我賣慘行為的背后目的。
一方面,我通過賣慘,得到別人的同情心,讓我感覺到自己是有人關心的。這是自我存在感不強,必須通過外界的刺激,告訴自己是有存在于一段關系當中。
另一方面,之所以這么慘,是因為沒錢。工作這么久,還能讓自己過得這么慘,只能是自己的責任。為了掩蓋自己的失敗感,我通過一點點錢,走過的艱苦歲月,證明自己好厲害,好牛逼。這么點錢,居然可以過這么久。工作上的毫無建樹,這種挫敗感一直攻擊著我。既然工作上暫時還沒有獲得成就感,那就是通過賣慘了,當朋友豎起大拇指時,終于感覺到自己價值。哇,原來我也有厲害一面。
通過賣慘得到的好處,終究不能長久,終究不能強大自己的心靈。遲早生活會幫你揭開這一層紗,讓你無處遁形。
后記:也就是那天晚上,我意識到從我的賣慘行為背后的真正目的,讓我想要寫這篇文章。以賣慘為主題,從三月初開始,我就想寫了。可是,不知為何一直寫不出。直到今天,我終于還是把它寫下來了。面對自己失敗與不足,總是會有些艱難。這幾天下來,我越來越覺得,我曾經吹噓的慘狀根本不足一提,且不足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