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最無聊的事情就是監考。沒有之一!——大蘑菇語錄
今早我監考,歷時兩個小時。
我端著水杯抱著試卷一臉嚴肅地推開門的時候,35個孩子齊齊向我看來。我板著臉,做出嚴肅,生人勿近的樣子。混編的考場里有我們年級的學生,他們直沖我樂,個別的還沖我眨巴眼睛做鬼臉。
我不能笑,繼續王霸之氣全開。雖然有12個知根知底的熟人,可還有23個不知道我底細的碎娃子呢。要讓他們覺得我厲害,我不好說話才會在兩個小時內乖乖的,少給我制造麻煩。
我的學生逗弄了我一陣子看我堅定地裝不熟,也就作罷,正襟危坐。我們大眼瞪小眼。我瞪他們一眼,他們還我35眼。在我即將招架不住的時候,開考哨聲響起。考場上唯二顯示我價值和能力的時刻到來。我麻利地分發卷子。按照提前計劃好的路線,一遍發完,保證不發錯還沒走回頭路。我想:“小子們,這是我給你們露的第一手”。
這是第三場考試,學生都有經驗,不需要我強調考紀,簡單提醒查卷子寫名字之后,我無所事事。
我在講臺上踱步,走到東,四步,走到西,兩步。恩,我有點偏臺了。
左顧右盼,看到考場號——3考場。其實我早知道,但我假裝才知道我原來監考3考場。在心里算了一下,這三十多個孩子都是年級里排名在20名之后40名之前。屬于最有潛力也最需老師操心的梯隊。努把力能沖刺年級前十,一不小心也會吊車尾。是摘桃子理論里需要跳起來才能夠得到的那一批。
我一個個從他們臉上掃過,除去自己的學生,還看見兩個熟人的孩子。一個小姑娘和她媽媽一起在瑜伽課上遇見過,一個小男孩的爸爸和我老公一個單位。看著他們倆我揣測了一下家長的心態。估算我姑娘上中學后會在這個考場之前還是之后。在這個考場一定是最心有不甘的。我那倆熟人一定沒少對孩子說:努把力,爭取下次進到第二考場。
我都想了這么多了,看了眼時間才過去20分鐘。漫長的兩小時我才完成六分之一。我在椅子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端起茶杯小心的喝了口熱水。我有點發愁,這么小的杯子能保障我兩小時的需求嗎?今早吃得牛肉面有點咸,萬一喝完了還口渴可怎么辦?
我略帶憂傷地放下水杯走下講臺巡視一圈。14年監考經驗告訴我,一般情況下這個考場不會作弊,這樣的常規考試這批孩子還是有能力完成的,尤其是數學,通常時間比較緊,都忙著答自己的題沒工夫管別人。可我還是過一陣轉一圈,以示我的存在,順便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學生。我想起7月分的那次監考,也是數學,有個女孩鼻血留了一地,卷子都沒法看。我這次提前準備了紙巾,還好,今年很正常,我的紙巾似乎用不上。
我又坐回去,繼續看著臺下奮筆疾書的學生。沒有人發現我在看他們,他們都很忙,有畫圖的,有計算的有涂改的。每個人的細微動作我看得一清二楚。真有點上帝的視角。
沒錯上帝的視角。可不是嗎,我坐在略高一尺的講臺上,我看著臺下蕓蕓眾生(35個)在那里各自忙碌。他們知道我的存在,但他們無視我的存在。我在看著他們,我卻不能打擾他們,因為他們都遵守著規則。恩!就像我們和上帝。
這批孩子應該屬于人類社會中的中上階層,他們是最堅定的無神論者。他們靠自己的努力生存(答卷)他們不指望上帝一時疏忽可以發橫財(作弊),也不會祈禱上帝憐憫可以中大獎(泄題)。他們是規則中的規矩人,上帝(老師)在這里可有可無。
好吧,即便我把自己當上帝也沒有找到成就感。可是上帝不是萬能的,上帝維護的是萬物法則,監考老師維護的是考場考紀。上帝之上尚且還有天道,監考老師之上必定還有巡考。
巡考過來得時候我的熱茶早就沒了。放多了化工原料的牛肉面讓我渴得燒心,唯一的指望就是巡考。我一個眼神巡考就知道我的需求,悄無聲息的把水打滿,悄無聲息的離開。
我又端起了熱茶。這是我唯一能帶進考場的東西。
不能看手機,不能看雜志,更不能打瞌睡。我有點羨慕臺下答題的孩子,至少他們有事可做,而我只能在這里發呆,數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繼續巡視,繼續發呆。期間我捂著嘴巴打了幾個哈欠,想了一下中午該炒個啥菜,我信馬由韁我胡思亂想。我一點都不著急,因為我知道數學不會出現提前交卷的奇跡。在開始給我胡思亂想的故事編續集前我想起了有一次監考生物時的鬧心。
生物只考一個小時,我監考最后一個考場。慣例這次我會比別人提前收工,30分鐘后考場里只剩下一個學生。我在心里竊喜。40分鐘后我有點不耐煩,她還在那里,50分鐘后我很生氣,她睡著了。60分鐘后我很沮喪。
今天我很淡定,沒有希望就無所謂失望。我繼續巡視,繼續喝茶,繼續我的胡思亂想,這兩小時就在我禁錮住的肉體和絕對自由的思維之間溜走。
當哨聲終于響起的時候還沒給自己瞎編的故事想好結尾。我刑滿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