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奇遇
我望著銅鏡中陌生又熟悉的面容,金絲龍袍的領口繡著暗紋,侍女正在給我系第三根玉帶。這已經是穿越成女帝的第七日,我還是沒習慣每天被八個宮人圍著更衣。
"陛下,今日朝會結束后,是否要翻綠頭牌?"掌事姑姑捧著鎏金托盤,上面整整齊齊碼著十二塊翡翠玉牌。我眼角抽搐,那些玉牌背面用金漆寫著"林貴君"、"沈侍君"之類的名號,活脫脫古代皇帝翻牌子的女尊版本。
正要開口拒絕,忽然聽見一道清亮的少年音:【陛下已經七日未召幸任何人,莫不是那夜被蕭貴君嚇著了?都說他侍寢時非要穿著鎧甲......】
我猛地轉頭,卻發現殿內所有人都低眉順眼,嘴巴閉得死緊。掌事姑姑的手抖了一下,玉牌相撞發出清脆聲響。那聲音又響起來:【哎呀陛下看我了!今日特意換了新制的云錦袍子,領口熏了鵝梨帳中香,陛下定會喜歡。】
這次我看清了,聲音來自角落捧著香爐的小侍從。他低垂著頭,耳尖卻泛起薄紅。我試探著開口:"你,過來。"
少年渾身一顫,香爐差點打翻。待他走近,我終于看清他玉牌上寫著"蘇侍君"三個字。那聲音突然變得雀躍:【成了成了!不枉我買通掌事姑姑排在第一個!陛下身上好香,是龍涎香混著......】
"陛下!"殿外突然傳來一聲嬌呼,身著月白長衫的男子踉蹌著撲進來,腰間玉佩叮咚作響。我下意識伸手去扶,卻見他袖中滑出個裝著蝴蝶的琉璃瓶,在碰到我衣袖的瞬間故意松手。
五彩斑斕的蝴蝶呼啦啦飛了滿殿,男子順勢倒在我懷里,眼尾洇著薄紅:"臣侍新制的蝶夢香,想著陛下定然喜歡......"他發間垂落的金鏈隨著動作輕晃,在鎖骨處折出細碎流光。
【林貴君這個狐貍精!】我聽見蘇侍君咬牙切齒的心聲,【故意用金鏈勾著陛下視線往下看,真不要臉!】
正要說話,又一道慵懶嗓音從殿外傳來:"喲,這么熱鬧?"玄色勁裝的男子斜倚門框,手中長槍在地磚上劃出火星,"聽說陛下近日總說腰酸,臣侍新學了套推拿手法......"
"蕭貴君慎言!"林貴君立刻直起身子,"陛下萬金之軀,豈容你舞刀弄槍地伺候?"說話間卻將衣領又扯開半寸,露出頸間綴著紅寶石的金鏈。
我頭痛欲裂,耳邊此起彼伏響起眾人心聲:
【老狐貍裝什么清高,昨夜還偷偷往養心殿送合歡酒】
【穿鎧甲怎么了?陛下明明夸我腹肌手感好】
【現在裝暈來得及嗎?太醫說我氣血兩虛需要陛下親自渡氣......】
最離譜的是,我竟然聽見殿外桂花樹在哼小曲:【正月里來桃花開~二八佳人推門來~】轉頭望去,那株三人合抱的古樹樹皮上,隱約浮現出張人臉,見我注目竟眨了眨眼!
"陛下?"沈侍君不知何時挨到我身側,捧著藥碗的指尖微微發抖,"該進補藥了......"他腕間金鏈突然滑落,藥汁潑在我龍袍下擺。我下意識握住他手腕,卻摸到一道猙獰疤痕。
剎那間,我聽見他心底最深處的聲音:【父親說若再不能得寵,就要把阿沅送進三皇女府......陛下,求您看看我吧,看看這個被當作棋子的沈宴清......】
第二章 金鏈囚凰
我盯著沈宴清腕間猙獰的疤痕,那些盤踞在心口的暗紅紋路如同某種古老符咒。他慌亂地抽回手,金鏈在瓷碗碎片上拖出刺耳的聲響。此刻我無比慶幸能聽見心聲,否則永遠不會知道這個總垂著眼睫咳嗽的侍君,正被家族當作待價而沽的貢品。
"傳朕口諭。"我拂去龍袍上的藥漬,"今日起沈侍君遷居長樂宮,著太醫院會診。"
滿殿抽氣聲中,我清晰聽見林貴君的心聲炸開:【這病秧子居然偷家!】而蕭貴君在擦拭長槍的動作頓了頓,盔甲下的腹肌突然繃緊:【早知裝病這么管用......】
正要開口,突然有宮人急報:"陛下!欽天監在觀星臺發現了異象!"
我跟著掌事姑姑登上九十九級玉階時,終于明白原身為何要維持龐大的后宮——夜風掀起觀星臺四角懸掛的青銅鈴鐺,二十八星宿圖上浮動著幽藍光芒,而正中央的鳳凰圖騰正從尾部開始褪色。
"鳳主星黯淡,恐有亡國之兆。"白發蒼蒼的欽天監正顫抖著指向星空,"自先帝駕崩,唯有陛下廣納君侍充盈紫微宮,才能鎮住這千年帝王冢的煞氣啊!"
我突然想起昨夜在古籍中看到的記載:昭月王朝每任女帝繼位,必納十二君侍鎮壓龍脈。先帝楚明凰正是因獨寵鳳后冷落后宮,才在三十歲暴斃而亡。
"也就是說,朕必須雨露均沾?"我摩挲著腰間龍紋玉佩,終于理解原主為何明知后宮里摻著各方勢力的眼線,還要不斷選秀。不是貪圖美色,而是這該死的王朝龍氣要靠男妃們頸間的金鏈來維系!
回寢殿的路上,那株會唱歌的桂花樹又在哼曲:【四月薔薇靠墻栽~小郎君推窗等誰來~】我屏退左右,對著樹干上的人臉試探道:"你知道怎么回去嗎?"
樹皮皺成個笑臉:"穿白大褂的姑娘說,要等極星逆轉時。"它突然抖落滿地花瓣,露出樹洞里密密麻麻的刻字。最新一道劃痕還帶著青苔:"楚明凰到此一游,小心男德書院!"
我渾身發冷。這些穿越者留言中,竟有原主母皇的筆跡!
"陛下!"蘇侍君提著燈籠匆匆跑來,發梢還沾著夜露。他腰間玉牌閃過微光,我猝不及防聽見他心底的嗚咽:【父親說若再懷不上皇女,就要送我去男德書院重修《侍君訓》......】
月光落在他頸間金鏈上,我突然發現那些鎖扣紋路與觀星臺的青銅鈴鐺如出一轍。電光石火間,所有線索串聯成網——金鏈是桎梏亦是護符,男妃們不僅是爭寵的玩物,更是鎮守龍脈的活祭品!
"蘇淮安。"我第一次喚他名字,"你想不想......"
話未說完,他突然踮腳吻上來。少年顫抖的睫毛掃過我臉頰,唇間有蜜餞的甜香。本該聽見的洶涌心潮卻是一片死寂,唯余彼此錯亂的心跳聲。
我猛然驚醒:當觸碰真心時,讀心術會失效。
第三章 椒房誤
我攥著蘇淮安的綠頭牌站在廊下時,御花園的桂花香正濃。沈宴清跪在青石磚上已有一炷香時辰,月白中衣被晨露浸透,后腰處若隱若現的朱砂痣像落在雪地上的紅梅。
"陛下當真要遣散后宮?"掌事姑姑捧著尚宮局新制的彤史,絹帛上密密麻麻的侍寢記錄看得人頭疼,"欽天監說今歲需足十二君侍方能鎮住......"
話音未落,林棲梧的琉璃盞又碎了第三回。他倚著朱漆廊柱把玩金鏈,鏈尾的小銀鉤正勾著我腰間龍紋佩:"臣侍新調的鵝梨帳中香,陛下不試試么?"衣襟隨著動作滑落半寸,鎖骨處還留著昨夜的胭脂印。
我揉著太陽穴往后退,卻撞進蕭貴君鐵甲森寒的懷抱。他卸了面具的臉在晨光里俊得驚人,掌心卻托著碗黑漆漆的湯藥:"陛下操勞過度,該進補了。"藥碗邊緣沾著可疑的唇印,我分明聽見他心底在數:【第三十七次試毒,這次定要成功!】
沈宴清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暈開的血色驚得蘇淮安打翻綠頭牌。少年手忙腳亂去撿玉牌,后頸處露出的銀月胎記讓我心頭一跳——這分明是西涼王族的印記!
"都退下。"我伸手去扶沈宴清,卻被他腕間金鏈的倒刺劃破指尖。血珠墜在他蒼白的唇上,竟泛起詭異金光。剎那間無數畫面涌入腦海:先帝寢殿搖曳的燭火、浸透毒酒的合巹杯、還有沈宴清跪在暴雨中焚燒的婚書......
"陛下!"蕭貴君的長槍橫在我與沈宴清之間,槍尖挑著片枯黃的銀杏葉,"欽天監求見,說是觀星臺有異動。"
欽天監正捧著星盤進來時,林棲梧的香囊"恰好"滾落在我腳邊。紫檀木珠散落的瞬間,我瞥見他袖中暗藏的西涼密函——火漆印上狼頭圖騰正與蘇淮安的胎記重合。
"熒惑犯紫微,需以真龍之血祭天。"白發老婦的指甲劃過我掌心,"陛下若再獨守空殿,只怕要重蹈先帝覆轍......"
我盯著星盤上暗淡的鳳主星,忽然明白原主為何廣納后宮。這見鬼的王朝龍氣,竟要靠男妃頸間金鏈汲取的陽氣維系。昨夜在古籍中讀到的"十二君侍鎮八方",原是字面意思。
"傳旨,三日后秋選。"我故意提高嗓音,滿意地看著沈宴清脊背僵直,"著禮部遴選適齡公子......"
"陛下不可!"蘇淮安突然撲上來抱住我的腿,"臣...臣新學了胡旋舞!"他急得連金鏈都扯松了,露出一截瑩白脖頸。林棲梧見狀冷笑出聲,腕間銀鈴震得人耳膜生疼。
蕭貴君突然將長槍往地磚上一頓:"臣請為秋選護衛。"玄鐵面具遮住他眼底波瀾,我卻聽見清晰的心聲:【選多少殺多少,看誰敢近陛下的身。】
最安靜的當屬沈宴清。他默默拾起染血的帕子,退出殿門時在門檻絆了下。我望著他清瘦背影,突然讀到他心底翻涌的絕望:【阿沅,兄長終究護不住你......】
當夜我屏退眾人獨坐觀星臺,滿宮燈火在腳下蜿蜒成星河。子時三刻,古樹如約哼起小調:"七月流火烹青梅,小娘子負心把家回~"
我往樹洞塞了塊梅花酥:"說說先帝的事。"樹皮皺成個鬼臉:"楚明凰那丫頭啊,非要遣散后宮,結果被金鏈反噬......"話音戛然而止,因我正用匕首抵住樹洞里的龜甲。
樹影婆娑間,我摸到龜甲上熟悉的刻痕——這分明是現代實驗室的編號!還未來得及細看,身后突然傳來衣袂破空聲。沈宴清提著宮燈立在石階下,琉璃罩里的燭火將他眉眼染得溫柔:"更深露重,陛下保重龍體。"
他腕間金鏈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我忽然想起樹精說的"反噬"。鬼使神差地伸手觸碰,卻被鏈上突起的機關劃破指尖。血珠滲入金鏈紋路的剎那,沈宴清突然悶哼一聲,單薄中衣下浮現出與星盤相同的圖騰。
"陛下可知......"他喘息著抓住我的手腕,"這金鏈鎖著的不只是人......"未竟之言化作喉間腥甜,暗紅血漬濺在觀星臺的鳳凰浮雕上,那石雕的眼珠突然轉動起來。
我將人打橫抱起時,聽見古樹在身后哼笑:"又一個癡兒~"夜風卷著落葉追來,其上朱砂小字依稀可辨:金線纏,玉髓寒,九重殿里祭紅顏。
沈宴清在昏迷中攥著我的衣襟,指尖血色勾勒出半枚狼頭圖騰。我望著他與蘇淮安相似的眉眼,突然想起那日太醫診脈時說的"雙生之癥"。更漏聲里,真相如霧中鱗爪,漸漸顯出駭人的輪廓。
第四章 胭脂劫
沈宴清腕間的傷疤在燭火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我蘸著玉容膏輕輕涂抹,指尖下的脈搏突然紊亂。他慌亂抽回手的瞬間,鎏金博山爐里爆開一朵香灰,帳外傳來林貴君獨有的環佩叮咚。
"陛下萬安。"林棲梧捧著纏枝牡丹食盒盈盈下拜,月白廣袖滑落時露出腕間新鮮鞭痕,"聽聞沈侍君受驚,臣侍特燉了寧神湯。"他眼尾掃過沈宴清凌亂的衣襟,丹蔻指甲在食盒雕花上刮出輕響。
我正要開口,忽然聽見他心底冷笑:【沈家倒是會調教人,苦肉計演得愈發精妙。】面上卻溫軟如春水:"這湯要趁熱...呀!"食盒突然傾翻,滾燙湯汁直潑向沈宴清面門。
電光火石間,我扯過織金軟墊一擋,還是有幾滴濺在沈宴清頸間。他悶哼一聲,鎖骨處頓時浮起紅痕。林棲梧慌忙跪地請罪,發間金鏈卻勾住了我的玉帶銙。
"林貴君近日越發毛躁了。"我捏住他下頜,瞥見他耳后未擦凈的胭脂——那是西域進貢的醉胭脂,遇熱會泛桃花香。昨夜蕭貴君練劍時,我分明聞過同樣香氣。
正要深究,蘇淮安舉著卷軸氣喘吁吁闖進來:"陛下!禮部遞來的秋選名錄..."話音未落,卷軸嘩啦啦展開,沈宴清庶弟的畫像赫然在列。畫中少年眼尾一點朱砂痣,與沈宴清毒發那日我撿到的玉佩紋樣如出一轍。
沈宴清突然劇烈咳嗽,帕子上暈開暗紅血漬:"臣侍...可否求陛下..."他眸光破碎如墜星,我聽見他心底泣血般的哀求:【別讓阿沅入宮,三皇女在候選名單里安插了細作...】
"陛下!"掌事姑姑疾步進殿,"北疆八百里加急,蕭老將軍中了柔然埋伏!"
蕭貴君的長槍哐當墜地。我轉頭看他時,這個總是嬉笑著展示腹肌的男人第一次白了臉色。他單膝跪地鎧甲生寒,聲音卻穩如磐石:"臣請命出征。"
"不準。"我斬斷他腰間玉牌流蘇,"蕭家軍虎符尚在朕手中,你以為..."觸到他掌心厚繭時,突然讀不到任何心聲。這個認知讓我喉頭發緊——他動了真心。
更漏聲里,林棲梧的醉胭脂香氣越發濃烈。我望著銅鏡中重疊的人影,想起今晨欽天監密報:三皇女府近日頻繁接觸西域商隊,而林貴君的父親,正是掌管互市監的戶部侍郎。
"傳旨。"我摘下九鸞金步搖擲進香爐,"三日后秋獵,命林侍郎隨駕。"
林棲梧研磨的手頓了頓,朱砂濺污了奏折。我假裝沒聽見他心底的尖叫:【父親與柔然使臣密會就在三日后!】反而撫上他顫抖的脊背:"愛妃這身雪貂裘甚美,秋獵時便穿這件吧。"
當夜沈宴清高燒不退,太醫令診脈后面色凝重:"似是牽機之毒。"他掀開沈宴清的中衣,腰腹處赫然浮現胭脂色蛛網紋路——與我今晨更衣時在后頸摸到的紅痕一模一樣。
暴雨拍打窗欞時,我獨自撐傘來到御花園。古樹在驚雷中簌簌作響,樹洞中靜靜躺著半枚青銅鑰匙,與三皇女周歲時先帝賞賜的長命鎖紋路嚴絲合縫。
"姐姐終于想通了?"三皇女從樹后轉出,手中金鏈拴著個與沈宴清七分相似的少年,"用鳳印換解藥,這筆買賣..."
我拔下她發間金簪抵住少年咽喉:"不如用你私煉禁藥的證據,換柔然使臣的項上人頭?"簪頭藍寶石應聲碎裂,露出里面暗藏的相思子粉末——正是牽機毒的藥引。
雨幕中傳來弓弦緊繃之聲,蕭貴君玄甲沐雨而立,箭尖寒光直指三皇女眉心。他身后鐵騎舉起的火把照亮半邊夜空,我這才驚覺,他腰間虎符竟與我妝匣中的鳳印能拼合成完整的北疆地形圖。
第五章 秋狩驚弦
晨霧未散時,禁軍鐵騎已在獵場外圍成玄色屏障。我故意將林棲梧的雪貂裘換成赤狐大氅,看著他強忍戰栗謝恩的模樣,指尖拂過他耳后重新描畫的醉胭脂:"今日風大,愛妃可要跟緊了。"
號角長鳴聲中,蕭貴君策馬與我并轡而行。他卸了鎧甲只著墨色騎裝,腰封卻比平日多束緊兩寸。當我的馬鞭"無意間"掃過他腰側時,終于聽見他憋了半日的心聲:【早知要陪陛下演這出戲,昨夜就不該吃那盤胭脂鵝脯!】
"蕭將軍可知柔然人最善馴鷹?"我抬鞭指向蒼穹,一只金雕正掠過云層。他搭箭拉弓的瞬間,我忽然傾身握住他執弓的手:"要射它左翼第三根翎羽。"
溫熱的胸膛貼上我的后背,他呼吸滯了滯。箭矢破空時,我們同時看到金雕爪間銀光一閃——那根本不是禽鳥,而是綁著銅哨的機關木鳶!
"護駕!"蕭貴君旋身將我卷入披風,三支淬毒弩箭擦著他肩胛釘入樹干。林棲梧的驚叫與沈宴清的咳嗽聲混作一團,我卻在混亂中精準捕捉到三皇女撫掌輕笑的心聲:【好戲開場了。】
偽裝成獵戶的死士從四面八方涌來,我反手抽出袖中軟劍,卻見沈宴清突然奪過侍衛長弓。他蒼白的指尖扣上弓弦時,脖頸青筋暴起,連發三箭皆中刺客膝窩——正是柔然武士最脆弱的罩門。
"臣侍的《病梅譜》...咳咳...可不是白看的。"他倚著古柏輕笑,嘴角血漬染紅衣襟。我這才想起他母親曾是北疆最出色的女箭手,當年因看破柔然陰謀被滅滿門。
混戰中,蘇淮安突然撲倒林棲梧。少年死死攥住那件招搖的赤狐氅,任由刺客的彎刀削去半截發辮:"林哥哥當心!"我看著他散落的發絲里混著幾縷銀線,突然記起昨夜暗衛密報——蘇家幼子先天不足,藥浴染白了鬢角。
"陛下小心!"蕭貴君的厲喝拉回我的神智。寒光迎面劈來時,我故意偏頭露出破綻。刺客的刀鋒在頸側半寸處被長槍挑飛,玄衣將軍眼底翻涌著后怕:"陛下為何不躲?"
我趁機撫上他劇烈起伏的胸膛:"因為知道你會來。"掌心下的心跳震如擂鼓,而這次,我什么都聽不見了。
當最后一具尸體倒地時,三皇女撫摸著金雕機關走來:"姐姐真是好手段,連沈侍君這等病美人都是神箭手呢。"她突然掀開沈宴清的廣袖,露出腕間新滲血的紗布,"不過沈家小公子此刻應該到男德書院了吧?"
沈宴清身形晃了晃,我搶先一步捏住三皇女手腕:"不勞費心,今晨孤已請沈小公子入宮鑒賞字畫。"感覺到她脈象虛浮,我莞爾一笑:"三妹這心悸之癥,怕是西域安神香用多了?"
林棲梧突然慘白著臉跪下:"臣侍有罪!那香...那香是..."他顫抖著解開衣帶,腰間赫然纏著柔然圖騰的密信。我俯身勾起他下巴:"愛妃可知,你熏的醉胭脂會令金鏈銹蝕?"指尖拂過他頸間黯淡的鎖鏈,果然擦下一層金粉。
獵場深處突然傳來虎嘯,眾人變色之際,我反而笑出聲:"三妹這機關術越發精湛了。"話音未落,十余名影衛押著柔然使臣從密林走出,他們手中鐵籠里關著只焦躁的幼虎——額間白斑與三皇女豢養的寵物一模一樣。
"陛下!"蘇淮安突然指著我的袖口驚呼。垂眸看去,不知何時沾上的相思子粉末正順著金線刺繡蔓延,所過之處騰起淡淡青煙。沈宴清猛地扯斷我半截衣袖,卻見中衣上浮現金色鳳紋——這是今早更衣時都不曾見過的異象。
蕭貴君突然單膝跪地:"臣請陛下移駕溫泉宮!"他耳尖通紅地補充:"先帝曾在此處遇刺,龍血浸染的湯池可解百毒..."我猛然想起古樹洞中先帝手札的記載,溫泉宮下的密室藏著王朝最大的秘密。
當夜我泡在氤氳湯池中,看著水面倒映的鳳紋漸漸消退。屏風外突然傳來蕭貴君壓抑的悶哼,我撥開霧氣望去,見他正對著銅鏡往腰間傷口撒藥。燭火勾勒出精壯腰身上陳年舊疤,最深處那道橫貫背脊的刀傷,與北疆地形圖上的裂谷走向分毫不差。
"當年父后為救先帝,在此處擋下致命一擊。"他察覺我的目光,突然轉身露出心口朱砂痣,"陛下可知,蕭家兒郎出生時都會點下守宮砂?"
水波蕩漾間,我鬼使神差撫上那點殷紅。他渾身肌肉驟然繃緊,卻在我指尖觸及皮膚時化作一聲嘆息:"父親臨終前說,若遇甘愿為之破碎守宮砂之人..."滾燙的掌心突然覆上我的手背,帶著薄繭的拇指摩挲腕間,"便是蕭家認定的妻主。"
砰然巨響從密室方向傳來,我們沖進去時,只見蘇淮安灰頭土臉地舉著夜明珠。少年腳下竹簡散落,最上方那卷赫然寫著《帝王冢勘輿圖》,而圖紙中央的朱砂標記,正是沈宴清每日跪拜的宗祠方位。
"陛下看這個!"他舉起半塊龜甲,上面刻著與我頸后鳳紋相同的圖騰,"沈侍君今早偷偷埋在桂花樹下的..."
話音未落,沈宴清踉蹌著跌進門來。他手中藥碗摔得粉碎,湯藥滲入地磚縫隙后,地面突然浮現血色脈絡——那紋路與獵場刺客身上的蛛網印記如出一轍。
"原來沈家祠堂壓著龍脈眼。"我蹲身觸摸滾燙的地磚,"宴清每日跪拜,實則在用血脈供養地氣。"抬眼看他搖搖欲墜的身形,"你早知道持續放血會要命,是不是?"
他勉強扯出個笑,整個人如折翼白鶴般傾倒在我懷中。衣襟散開時,心口處竟有團與我一模一樣的鳳紋在隱隱發光。
第六章 合歡血
沈宴清心口的鳳紋在燭火下忽明忽暗,像團困在冰層下的火。我蘸著藥膏的手懸在半空,忽然被他抓住腕子按在胸口:"陛下摸到了嗎?這蠱蟲每逢月圓就往心尖鉆。"他眼尾洇著病態的紅,指尖卻冰涼如雪。
窗外傳來瓦片碎裂聲,蕭貴君提著酒壇翻進窗欞,玄衣下擺還沾著夜露。他目光掃過我們交疊的手掌,仰頭灌了口烈酒:"臣來送祛寒湯。"說著將酒壇重重擱在案幾上,琥珀色的液體濺出壇口,滿室盈開合歡花的甜香。
蘇淮安捧著青瓷碗怯生生探頭時,正撞見蕭貴君扯開衣襟。燭火跳在他心口將消未消的守宮砂上,朱砂痣邊緣泛著淡淡的金:"陛下說過,要親手點砂。"他沾著酒液的拇指抹過唇瓣,"君無戲言。"
我頭痛欲裂地聽著三人此起彼伏的心聲:
【這莽夫居然用合歡酒當藥引!】
【蕭家守宮砂遇酒色變,他分明是故意的】
【陛下再不看我的合巹酒,埋在梅樹下的青梅就要爛了......】
突然,沈宴清喉間溢出血線,鳳紋驟然亮如烙鐵。我扯開他衣襟的剎那,蕭貴君的酒壇轟然炸裂。飛濺的瓷片中,我們同時看見他心口鉆出條金線蟲,正瘋狂扭動著指向西北方位——正是沈家祠堂的方向。
"子母蠱。"我碾碎從先帝手札中找到的犀角粉,看著蠱蟲在煙霧中化為灰燼,"三皇女在你身上種了傀儡蠱。"指尖撫過沈宴清蒼白的唇,"那日獵場你奪弓救人,是故意引朕察覺異常?"
他喘息著將額頭抵在我肩窩:"陛下英明......"尾音淹沒在突然響起的更漏聲中。蘇淮安突然指著窗外驚叫:"火!沈家祠堂走水了!"
沖天火光映紅半邊夜空,我策馬趕到時,只見林棲梧癱坐在焦土之上。他雪白的貂裘沾滿煙灰,手中攥著半截金鏈:"臣來送先帝賞賜的經幡,誰知......"話音未落,廢墟中傳來嬰啼,暗衛抱出個襁褓中的男嬰——額間朱砂痣與沈宴清如出一轍。
"阿沅......"沈宴清踉蹌著撲來,卻被三皇女的箭矢攔住去路。她端坐在琉璃瓦上撫掌而笑:"好個忠孝兩全的沈侍君,用親弟弟換蠱毒解藥的感覺如何?"
我反手甩出袖中柳葉刀,斬斷她手中金線。襁褓墜落的瞬間,蕭貴君的長槍破空而至,槍尖挑著嬰孩穩穩落進我懷中。感受到血脈相連的震顫,我猛然掀開錦緞——孩子心口赫然浮現殘缺的鳳紋!
"沈家雙生子皆承蠱脈,姐姐以為滅門慘案真是柔然所為?"三皇女笑著點燃火折子,"父后當年為保真龍血脈,親手將你......"
轟隆巨響吞沒未盡之語,地底突然竄出火龍。沈宴清猛地推開我,自己卻被氣浪掀入裂谷。我趴在崖邊死死攥住他手腕,看見他袖中滑落的玉雕小像——分明是我在現代常別的模樣。
"陛下可知......"他笑著咳出血沫,"那年冷宮墻頭,你說要娶天下第一美人......"指尖突然發力掙脫我的手,"臣等到了......"
凄厲鳳鳴響徹云霄,我腕間金鏈應聲而斷。地動山搖間,古樹洞中飛出萬千螢火,凝成先帝虛影:"癡兒,還不明白嗎?你與宴清是輪回九世的并蒂蓮,宿命早刻在三生石上......"
"去他的宿命!"我割破掌心以血畫符,鳳紋從頸后蔓延至全身,"蕭重光,接虎符!"將嬰孩拋向疾馳而來的玄甲將軍,"蘇淮安,開酒壇!"
少年手忙腳亂摔碎合巹酒,青梅香氣與血氣交融的剎那,地縫中伸出無數金色藤蔓。我縱身躍入深淵抱住沈宴清,任由藤蔓將我們纏成繭蛹。最后的意識里,聽見三皇女扭曲的尖叫:"你怎么會巫族禁術!"
再次睜眼時,滿室藥香混著青梅酒氣。蘇淮安趴在床邊打盹,發梢還沾著符紙灰燼。我試著抬手,發現腕上系著蕭貴君的玄色發帶,床頭的虎符壓著張字條:【北疆已平,三皇女首級懸于轅門。】
屏風外突然傳來爭執:
"沈家弟弟必須養在本君宮里!"林棲梧的玉鐲磕在案幾上脆響,"本君通曉西域十二種安魂曲......"
"然后教成第二個你?"蕭貴君冷笑,"明日比武定勝負。"
我赤足踩過滿地月光,看見沈宴清正在梅樹下埋酒。他腕間金鏈換成紅線,聽到腳步聲也不回頭:"陛下可知,當年你贈我的青梅......"轉身時眸中映著星河,"其實是苦的。"
我俯身含住他指尖的酒漬:"現在甜了。"身后傳來瓦片落地聲,不用看也知道是某個將軍又在翻墻。檐角銅鈴輕響,帶著血色的風卷起滿地落英,將陰謀與深情都藏進新釀的青梅酒里。
第七章 梅妝亂
沈宴清倚著青玉案調香時,我正對著西域進貢的水銀鏡描眉。鏡中映出他廣袖滑落后露出的紅繩,襯著腕間未愈的齒痕,倒比從前的金鏈更顯旖旎。
"陛下今日畫的是遠山黛。"他忽然擱下犀角香匙,指尖沾了朱砂要往我眼尾點,"該配西域新貢的胭脂蟲..."話音未落,窗外飛來只機關木鳥,鐵喙中吐出卷羊皮紙。
我展開密函的瞬間,蘇淮安捧著青梅酒撞進門來。少年衣擺沾著晨露,獻寶似的舉起琉璃盞:"臣挖出三年前埋的..."他突然噤聲,盯著我手中信箋上熟悉的西域文字,酒盞當啷墜地。
沈宴清廣袖一拂接住琉璃盞,酒液卻潑濕他胸前衣襟。朱砂順著濕痕在素紗上暈開,竟顯出一幅塞外輿圖。我瞳孔驟縮——那蜿蜒的墨痕與昨夜溫泉宮地磚上的血紋分毫不差。
"林侍郎在玉門關私會柔然使臣。"我將密函擲入香爐,看火舌舔舐過"蘇氏圖騰"四字,"蘇淮安,你可知西域蘇爾汗王族,世代以銀月狼為徽?"
少年突然捂住鬢角踉蹌后退,白玉似的肌膚下泛起詭異青紋。沈宴清手中香匙應聲而斷,厲聲喝道:"閉息!這青梅酒里摻了牽機引!"
窗外傳來蕭貴君的長嘯,玄鐵槍破空釘入雕花木窗。我攬住蘇淮安癱軟的身子,見他袖中滑落半枚狼頭玉佩,與密函火漆印嚴絲合縫。沈宴清突然咬破指尖在我眉心畫符,血色觸到皮膚的剎那,無數記憶碎片洶涌而入——
冷宮梅樹下埋著的不是合巹酒,而是裹在襁褓中的啼哭嬰孩。先帝染血的指尖點在他眉心:"從此你便是蘇昭儀之子..."畫面忽轉,三皇女將玉佩系在少年頸間:"待你及冠,姑母接你回家..."
"陛下!"蕭貴君破門而入時,我正攥著蘇淮安的衣襟喃喃自語:"難怪你總在月圓時發熱..."他鎧甲上還沾著北疆的風雪,卻將個玄木匣塞進我手中:"臣母遺物,或許能解巫蠱。"
木匣里躺著半塊龜甲,與溫泉宮找到的殘片拼合后,浮現出完整的星圖。蕭貴君突然割破手掌將血滴在龜甲上,星宿竟流動起來:"蕭氏祖訓,見熒惑守心則獻祭..."
話音未落,林棲梧的尖叫從御花園傳來。我們趕到時,他正跌坐在古樹下,面前是剛挖出的青銅匣——里頭整整齊齊碼著十二個陶俑,容貌與現任男妃們別無二致,每個心口都釘著桃木釘。
"這是...巫族的替身咒!"沈宴清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漏出帶金粉的血漬,"有人要偷換命格..."他踉蹌著扶住樹干,卻見樹皮突然皸裂,露出張與三皇女一模一樣的臉!
古樹發出老嫗般的嘶笑:"楚明昭,你護得住他們幾次?"枝條如毒蛇般纏住蘇淮安脖頸,"這個西涼小野種本該在二十年前..."
蕭貴君的長槍攜風雷之勢刺入樹干,槍頭符咒燃起幽藍火焰。我趁機甩出袖中金蠶絲纏住蘇淮安腰身,卻見林棲梧突然撲向青銅匣:"不要!那里有我的..."
桃木釘應聲而斷,陶俑炸裂的瞬間,林棲梧額間浮現銀月狼紋。他顫抖著摸向發間金簪,竟拽出縷與蘇淮安相同的銀發:"原來我也是...啊!"
凄厲鳳鳴劃破長空,我腕間紅繩突然繃斷。沈宴清嘔著血在虛空畫符,古樹在烈焰中扭曲成焦炭。當最后一片枯葉落地時,蘇淮安腕上青紋已蔓延至心口,而林棲梧縮在蕭貴君披風下,露出后背完整的西域地圖刺青。
"好得很。"我拾起燒焦的陶俑碎片,上面還沾著林棲梧的醉胭脂,"三皇女竟把西涼雙生子都送進朕的后宮。"
夜雨驟降時,我坐在沈宴清榻邊為他渡藥。他蒼白的唇染上血色,忽然攥住我的袖口:"陛下可還記得,當年說若臣能活過弱冠..."窗外驚雷炸響,淹沒了后半句告白。
蕭貴君在廊下擦拭長槍的身影頓了頓,槍頭映出他心口將熄的守宮砂。而蘇淮安蜷縮在隔壁暖閣,正對著狼頭玉佩流淚,沒發現林棲梧隔著珠簾偷偷給他塞梅花酥。
我望著案頭拼合的龜甲星圖,在雨聲中輕輕笑了。既然天命要朕做這籠中鳳,那便掀了這九重天。
第八章 鎖麟囊
沈宴清在溫泉宮養病的第七日,我命尚宮局將綠頭牌全換成竹制書簽。蘇淮安蹲在梅樹下研究新挖出的青銅匣時,蕭貴君正用長槍挑著林棲梧的西域地圖刺青細看,槍尖在狼爪缺失處頓了又頓。
"陛下這是要改行當女夫子?"林棲梧披著茜素紅兜帽,指尖繞著新得的銀鈴鐺,"聽說您把《男誡》都燒了......"尾音忽顫,因我忽然俯身咬住他欲墜的耳珰。
蕭貴君的長槍哐當砸在青石磚上。我含著耳珰輕笑:"林侍郎昨日遞了請罪折子,說要獻上西涼至寶。"掌心攤開時,一枚狼牙墜落在林棲梧膝頭,"認得這個么?"
他驟然蒼白的臉色已是最好的答案。蘇淮安突然捧著青銅匣沖過來,發間還沾著草葉:"這里面的機關和西域祭壇......"話音戛然而止,因他看見狼牙上刻著的生辰八字——竟與林棲梧后腰刺青下的黥紋分毫不差。
暴雨忽至,我屏退眾人,獨留沈宴清在氤氳湯池邊煮茶。他腕間紅繩浸了水,愈發襯得疤痕猙獰:"陛下故意刺激林貴君,是想逼西涼暗樁動手?"
我接過他遞來的雨前龍井,看著茶葉在琉璃盞中舒展成雀舌狀:"三日前,蕭老將軍從柔然王帳搜出件趣物。"袖中滑落半枚鎏金鎖,"與你幼時戴的長命鎖可像?"
他煮茶的手穩如磐石,水汽卻模糊了眼底波動:"陛下何時發現的?"
"你每次撒謊,耳后會浮起朱砂小痣。"我忽然傾身舔去他頸間藥漬,"就像現在。"他倏然后仰,后腦磕在玉枕上,青絲散落間露出頸后暗紅的鳳凰胎記——與溫泉宮地磚下的圖騰嚴絲合合。
雷聲炸響的剎那,蘇淮安的尖叫穿透雨幕。我們沖進偏殿時,只見他抱著個鎏金襁褓縮在墻角,滿地散落的夜明珠映出襁褓上干涸的血跡——那針腳竟與沈宴清舊衣上的補丁如出一轍。
"冷宮...梅樹..."少年哆嗦著指向窗外,"下面全是..."
蕭貴君的長槍已掘開三尺焦土,森森白骨間躺著個雕花銅匣。我拾起半塊碎玉,對著燭光細看時,沈宴清突然奪過玉片劃破掌心。血珠滲入玉紋,竟浮出幅微縮的北疆輿圖,而圖中央的朱砂點,正是當年蕭老將軍中伏之地。
"原來如此。"我摩挲著玉片上熟悉的刻痕,"先帝怕巫族秘術失傳,竟將龍脈圖分刻在皇子們的長命鎖上。"抬眼看向渾身濕透的眾人,"而你們——"林棲梧的銀鈴鐺突然炸開,毒針直射蘇淮安心口。電光石火間,沈宴清擲出茶盞擋下暗器,蕭貴君的長槍已抵住林棲梧咽喉:"真正的西涼質子,從來都是雙生子中的次子。"
暴雨沖刷著林棲梧慘白的臉,他忽然嗤笑出聲:"陛下可知,您當年在冷宮撿到的狼崽子......"指尖猛地扯開衣襟,心口狼紋竟在滲血,"早就被調了包!"
地磚突然塌陷,我們墜入先帝建造的密室。夜明珠照亮四壁星圖時,我終于看清那些糾纏的金線——每一根都系著男妃們的生辰八字。而中央的青銅鼎中,靜靜漂浮著十二枚帶血的鎖麟囊。
"楚明凰好算計!"三皇女的聲音從暗處傳來,"用我兒郎們的性命養著龍脈......"她舉起火把映亮滿室陶俑,"可惜這些替身,終究抵不過真龍血祭。"
沈宴清突然奪過我的金簪刺入心口,血濺星圖的剎那,所有金線齊齊斷裂。他倒在我懷中輕笑:"陛下...賭贏了......"
密道轟然坍塌時,蕭貴君用身軀撐住墜落的橫梁。我抱著昏迷的沈宴清爬出廢墟,看見蘇淮安正用銀針封住林棲梧心脈,而本該死去的三皇女,正抱著青銅鼎中的鎖麟囊仰天大笑。
晨光破云時,我坐在滿地狼藉中給沈宴清描眉。他腕間紅繩換成我編的同心結,蒼白的唇被胭脂蟲染得艷烈:"陛下現在知道了,我們不過是......"
"是朕三書六禮聘來的夫君。"我咬斷紅線,將染血的玉璽砸向星圖中央,"傳朕旨意,即日起廢十二君制,改立四宮主位——"
"且慢!"欽天監捧著龜甲跌撞而來,"陛下不可!昨夜天象顯示......"
我笑著舉起從密室帶出的先帝手札:"楚明凰親筆,所謂龍脈不過是她囚禁巫族靈力的陣法。"指尖撫過沈宴清心口漸淡的鳳紋,"諸君可愿與朕,共破這百年樊籠?"
蕭貴君突然扯開衣襟,守宮砂在晨光中化作金粉:"臣的槍,愿為陛下開道。"蘇淮安將青梅酒澆在青銅匣上,火光中浮現出西域王城的機關圖。而林棲梧,正把狼牙佩按進星圖缺口。
沈宴清握著我的手按在殘玉上,血紋交織成通往自由的路。宮墻外突然傳來百姓歡呼,說枯竭三年的護城河,竟在一夜之間盈滿春水。
三日后,我站在摘星樓上看著眾男妃拆解金鏈。蕭貴君將熔化的金水鑄成箭鏃,林棲梧把碎玉磨成占星盤。蘇淮安追著沈宴清要學針灸,卻被他用紅繩系住了手腕。
"陛下看夠了么?"沈宴清忽然出現在回廊轉角,掌心里躺著枚銀戒,"西涼匠人打的,說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摸著戒圈內側的鳳紋,突然聽見墻頭傳來熟悉的哼唱。那株燒焦的古樹竟抽出新芽,枝椏間掛著褪色的木牌,最新一塊寫著:【楚明昭,要幸福啊】
杏花如雪落滿肩頭時,我想這女尊王朝的甜寵故事,或許該換個寫法了。
第九章 同心劫
沈宴清在梅林設宴那日,我特意換了西涼樣式的胡服。林棲梧繞著我的鹿皮腰封轉了三圈,最后酸溜溜地往香囊里多塞了把丁香:"陛下這般打扮,倒像是要隨蕭將軍出征。"
話音未落,蕭貴君扛著半人高的妝匣闖進來。玄鐵甲換成緋色錦袍的男人,正笨拙地往我鬢間插金步搖:"北疆兒郎成親都這么穿......"玉簪戳到耳垂時,我聽見他心底在背《妝臺記》的口訣。
蘇淮安抱著藥杵在廊下偷笑,冷不防被沈宴清用梅枝敲了腦袋:"讓你研磨的朱砂呢?"少年吐著舌頭溜走時,我瞥見沈宴清袖中露出的姻緣簽——"鳳凰于飛"四字被他摩挲得模糊。
宴席設在溫泉宮畔的琉璃亭,林棲梧搬來西域的夜光杯,非要與我喝交杯酒。酒液剛沾唇,蕭貴君突然劈手奪過杯盞:"這酒里有......"
"有本君三年的相思淚。"林棲梧眼波流轉,腕間銀鈴纏上我的指尖,"陛下可嘗出來了?"
沈宴清在琴案前輕撥商弦,忽而曲調一轉成了《鳳求凰》。我借著斟酒湊近他耳畔:"宴清可知,在我們家鄉,夫妻要交換戒指。"掌心亮出那枚西涼銀戒,內圈巫族符文在月光下泛著幽藍。
他指尖猛地勾斷琴弦,殷紅血珠墜在鳳紋焦尾上:"陛下當真要......"話未說完,蘇淮安突然打翻燭臺。火舌竄上紗幔的剎那,我望見對岸柳梢閃過寒光。
"護駕!"
蕭貴君的長槍挑飛三支淬毒弩箭,林棲梧的銀鈴中射出金針。我攬著沈宴清旋身避開刺客,卻見他袖中滑落半卷羊皮——竟是西涼王城的布防圖。"原來你早與三皇女......"我扣住他命門的手忽然失了力氣,因看見他腕間新添的鞭痕。那些交錯在舊疤上的血痕,拼出個"降"字。
刺客的彎刀劈來時,沈宴清突然反身替我擋下。溫熱的血濺在銀戒上,巫族符文驟然發燙。我抱著他滾入溫泉池,水面浮起血色漣漪的剎那,記憶如潮水涌來——
那年冷宮墻頭,小沈宴清用偷來的糕點哄我:"昭昭別哭,等我當上大將軍,天天給你買糖葫蘆。"我啃著發霉的綠豆糕傻笑:"那我要娶天下最俊的公子!"
水霧朦朧間,現實與往事重疊。沈宴清蒼白的臉近在咫尺,眼尾朱砂痣灼如泣血:"現在...陛下可還愿娶......"
對岸突然傳來三皇女的尖笑,她手中金線操縱著數十傀儡,每個都長著男妃們的臉。林棲梧的銀發在打斗中散開,露出后頸的狼頭刺青:"阿姐!快毀掉祭壇中心的......"
蕭貴君一槍挑飛傀儡的頭顱,濺出的卻是巫蠱蟲。蘇淮安將藥粉撒入溫泉,池水頓時沸騰如熔巖:"陛下,這是解蠱的最后一味藥引!"
我含住沈宴清的唇渡去藥汁,他心口鳳紋突然化作金蝶紛飛。三皇女的金線在觸到蝶翼時寸寸斷裂,傀儡們如蠟像般融化。林棲梧趁機擲出銀鈴,鈴芯射出的鋼針正中西涼軍旗。
"不可能!"三皇女癲狂地撕開衣襟,胸口竟嵌著半塊龜甲,"我有巫族圣物......"
"巧了。"我舉起與蕭貴君鮮血相融的另半塊龜甲,"這東西,要成對才靈驗。"圣物合璧的剎那,地動山搖,溫泉宮下的祭壇轟然塌陷,露出塵封的青銅棺槨。
沈宴清突然掙脫我的懷抱,徒手掀開棺蓋。寒霧散盡時,我們看見棺中躺著對相擁的尸骨——女帝冠冕與鳳君玉帶下,赫然是我與沈宴清的面容!
"原來...我們真應了那句'生同衾死同穴'。"我撫過白骨腕間的同心結,突然聽見空中傳來先帝嘆息:"癡兒,這已是第九次輪回了......"
沈宴清忽然奪過蕭貴君的長槍,槍尖挑破自己心口。血染鳳紋的瞬間,青銅棺中升起萬千螢火,凝成行血字:破局之法,惟真心人。
我笑著握住他持槍的手,將銀戒套進染血的指尖:"這次,我要改寫結局。"
三皇女在尖叫中化作飛灰,祭壇廢墟上綻開紅梅千樹。林棲梧的銀發不知何時變回青絲,正揪著蘇淮安數落:"叫你埋合歡酒,偏要埋黃連!"蕭貴君擦拭著長槍,守宮砂的位置紋了只展翅的鳳。
當第一縷晨光照亮溫泉宮時,我執筆寫下廢制詔書。沈宴清在旁研墨,袖中掉出個褪色的青梅香囊——正是冷宮初見時,我用來包綠豆糕的。
"陛下。"他忽然將朱砂點在我眉心,"這次,換臣來娶您可好?"
廊外偷聽的三人齊齊栽進花叢,驚起滿庭雀鳥。我望著他們狼狽的模樣,突然覺得這女尊王朝的甜寵故事,或許該從一碗綠豆糕開始重寫。
重陽宴上,我拆了十二道請婚折子。蕭貴君在演武場擺擂臺,揚言要贏夠十里紅妝。林棲梧開起了西域珍寶閣,成天往宮里送奇巧物件。蘇淮安的醫館貼著"專治相思病"的幌子,卻總被沈宴清揪去試藥。
今晨收到西涼國書,說尋回了流落民間的雙生子。我看著正在梅樹下斗嘴的林棲梧與蘇淮安,將國書折成紙鳶放遠。有些秘密,就讓它隨東風散了吧。
沈宴清又往溫泉宮搬了塊石碑,說是要刻盡前塵往事。我趁他午睡時偷偷添了行小字:"楚明昭與沈宴清到此一游,男德學院已改釀青梅酒。"
昨夜暴雨,燒焦的古樹竟開了花。我倚在沈宴清懷里數星子,聽他哼新譜的曲子:"三月青梅酸又甜,小娘子翻墻遇少年......"
這詞聽著耳熟,像極了我穿越前最愛的那首《聲聲慢》。或許千百次輪回里,有些真心話,早藏在童謠里唱過千萬遍。
后記:風月不驚
蕭重光在北疆立了座"望鳳闕",每逢初一對著京城方向溫酒
林棲梧的珍寶閣暗藏機關密室,墻面上繪滿帶銀鈴的帝王像
蘇淮安的藥廬總曬著青梅干,說是要釀夠九十九壇合巹酒
沈宴清的石碑后來刻滿巫族文字,唯有"昭昭"二字用了漢字
史書記載:昭月女帝在位三十載,未立鳳君,唯四君子常伴左右。晚年著《青梅紀事》,扉頁題"一生一世一雙人,亦可是一心一意四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