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個人身邊都有一個很污的朋友。

我身邊也有一個，他叫眼睛。天天看的是張愛玲和徐志摩，愛的卻是天海翼和波多野結衣。

一起出去買甜筒，問他要多大的，他說：c-cup。

去菜市場買菜，大媽問他黃瓜要多長的，他答：18cm以上，跟我一樣長的。

眼睛人如其名，最大的特點就是眼睛。如果說瓊瑤電視劇中男主角的眼睛是濃眉大眼，那我這位朋友的眼睛就是像林永健那般的賊眉鼠眼。

如果字典里可以配圖的話，那么色瞇瞇這個詞的注釋旁配他的眼睛就再合適不過了。

眼睛個頭一米九，做起事情來風風火火，清奇的腦回路里總是和別人想的不一樣。情人節那天，眼睛找不到人表白，于是對著天空說：祖國，我愛你。

于是得了個外號：瘋狂的眼睛。

有人喜歡長腿的美女，有人喜歡大胸的美女，眼睛喜歡大胸的長腿美女。

基本上他往街上一站，兩眼一掃，就能鎖定目標，就像自帶GPS定位一般。

很快，眼睛鎖定了小軒，是他們班上的高冷女神，臉上永遠掛著一副生人勿近的標簽。小軒是東北姑娘，罵起人來一點都不含糊，所以很少人敢惹她。

但眼睛例外，每天嬉皮笑臉的在她跟前講黃段子，每次都被小軒罵的狗血淋頭，小軒罵人喜歡說，你媽。眼睛每次被罵總喜歡說，操。

每次他倆吵架，班里的人總會聽見，你媽，操。操，你媽。

后來，大家實在看不過去了，對小軒說：你倆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求求你收了他吧，就當是為民除害了。小軒冷哼一聲。

大掃除的時候，小軒負責掃樓梯，眼睛就跟著去掃樓梯。倆人從中間開始，一個往上掃，一個往下，眼睛一步一回頭。

遠處，黃昏織滿紅雀的翅膀，夕陽像一顆被巖漿包裹的金球。都說喜歡一個人，看她的眼睛里會發光，眼睛望著小軒，眼里金光閃閃。

為了接近小軒，眼睛以輔導學習為由，去找老師換座位，換到小軒旁邊。結果戰事升級，兩人一路罵罵咧咧到初三。

很快就快到中考了，眼睛還是沒能追到小軒。對眼睛而言，小軒就像個鋼鐵俠，百毒不侵，刀槍不入。

眼睛想給她講個污段子，讓她嬌羞一下，結果小軒拋來一個更污的段子，眼睛嬌羞了。倆人天天在班里污林爭霸，大家直言自從他倆在一起后去污粉明顯不夠用了。

可是眼睛知道，他倆在一起，只是眼睛單方面的宣布。

眼看就要分開了，眼睛瘋狂了，他決定向小軒來一次正式的表白。

他對著鏡子反復練習了很多次，每一句話的語調，每一個眼神的動作，都經過精心設計。可最后眼睛發現，只要小軒站在他面前，他就沒法正常說話。

最后沒辦法，眼睛給小軒寫了張表白紙條，上自習的時候，假裝不經意地扔在她身邊，然后一個瀟灑的轉身走了。

青春期的我們對于愛情總是一副懵懵懂懂，霧里看花的樣子。

即使是平時看起來再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的人，在喜歡的人面前，也總是一副嬌羞模樣。

我們把喜歡的人寫進紙條里，假裝不在意的遞出去，心里卻像小鹿撞心般的焦慮與期待，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最怕她裝作不知道。

很快，紙條又被原封不動的傳了回來，上面多了一行字：我們不合適。

眼睛一臉懵逼，跑過去問小軒：你覺得我們倆哪里不合適。

小軒回：我們哪里都不合適，八字不合，星座互煞。

這一次，眼睛笑不出來了。那天晚上風很大，眼睛坐著城市里最后一班末班車回家，霓虹燈透過車窗玻璃印在眼睛臉上，眼睛哭的五彩斑斕。

都說城市里的末班車是失敗者的聚集地，眼睛也成了其中的一份子，他是愛情里的失敗者。

我問眼睛，你覺得初戀對你來說是怎么樣的感覺？眼睛說，是不管不顧，傾盡所有去愛一個人。

二、

原本眼睛以為去了不同的高中，會忘了小軒。

眼睛給周圍的同學講污段子，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可眼睛卻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知道，小軒聽不到。吃飯的時候，眼睛習慣性的拿起同桌的飯盒，卻看見同桌投來感激的目光，眼睛才驚覺同桌已經不是小軒了。

有時候當你越想忘記的時候，你反而記得越清楚。眼睛從來就沒有一刻忘了小軒，他決定去找小軒。

那個時候還沒有微信，也不流行朋友圈，想打聽一個人的消息要比現在麻煩的多。

眼睛一個個去找原來同學打聽小軒的消息，他聽說小軒很少和大家一起吃飯，幾經周折，他打聽到小軒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世。

原來小軒的爸媽很早就離婚了，兩邊又再婚了，小軒跟著奶奶生活，繼母每天只給她十幾塊錢的生活費。

回想起以前的種種，眼睛才知道，原來以前小軒表面上大大咧咧，玩世不恭，個性那么要強，其實心里比誰都需要保護。

越是心底脆弱的人，越會用堅硬的外殼武裝自己，因為不想輕易把心底最柔軟的部分暴露出來。就算再想哭，也要仰著頭笑著說：你大爺的。

眼睛二話沒說，給了朋友一筆錢，拜托他好好照顧小軒，但是別讓她知道錢是他給的。以小軒的個性，要是她知道了，肯定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小軒高興的時候，眼睛更高興，只要看著小軒笑，眼睛就覺得幸福。小軒難過的時候，眼睛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替她撐傘。小軒住在眼睛心里，眼睛不想她被淋濕。

不正經的人喜歡裝正經，正經的人喜歡裝不正經。于是眼睛陪小軒一起裝不正經。

他隔三差五的就向小軒表白，小軒隔三差五的就拒絕眼睛。她樂此不疲，他痛不可抑。

我問眼睛，被她拒絕這么多次，你有后悔過曾經喜歡她嗎？

眼睛回答如果說被一個人深深地愛著將給你力量，那么深深地愛著一個人將給你勇氣。

眼睛深深的愛著小軒，所以他無所畏懼。

三、

后來兩人上了大學，去了不同的城市，臨走前，眼睛半開玩笑的對小軒說：被你拒絕了這么多次，那這次向你表白你會拒絕我嗎？

小軒一把推開眼睛，笑著對他說：你丫少在這不正經了，去了大學好好找個人談場戀愛，別像現在沒個正經。

眼睛尷尬的呵呵一笑。

小軒感冒了發個朋友圈，眼睛看見了趕忙給藥店打電話過去幫忙送藥給小軒，小軒等公交下雨沒帶傘，眼睛托朋友給她送過去。

小軒給眼睛打電話說，你別這樣，我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但是，也僅僅只是朋友。

因為是朋友，所以連關心，都怕成了打擾，因為是朋友，所以連對你好，都怕成為另有所圖。

一直以來，眼睛都在等，在等小軒有一天會答應他。只是，眼睛最終沒能等來他想要的結果。

很快，小軒就找到了男朋友，隔著朋友圈的小方框，小軒笑的很開心，眼睛哭的很傷心。

他決定和小軒相忘于江湖，眼睛變回了以前那個瘋狂的眼睛，開始瘋狂的換女朋友。

但是身邊心細的朋友發現，他的每一任女朋友都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跟小軒長得有點相似，有的是鼻子像小軒，有的是眼睛像小軒，還有的是罵起人來的語氣像小軒。

沒錯，眼睛是按著小軒的標準找女朋友的。

每一個表面上沉默寡言的人或故作喧囂的人，心底都有個不可聲張的人。他們生怕一旦安靜下來，就會暴露。

你以為你不愛了，其實你愛的比誰都深，你說話的樣子像她，吃飯的樣子像她，就連睡覺的姿勢，也一模一樣。

喜歡一個人喜歡一個人，最終都會變成她的模樣。

四、

后來，眼睛無意中聽說小軒分手了，從小渴望家庭的小軒被她男朋友利用了感情，她男朋友很愛她，說絕不會讓她受到一點傷害。他說到做到，讓小軒受了很多傷害。他劈腿了。

眼睛打電話給小軒，對面一陣沉默，最后，小軒說，沒啥大不了的，我沒事。

眼睛也是一陣沉默，對小軒說：跟我說說吧，這兒就咱倆，沒外人，說出來心里好受一點。

小軒對著電話哭了整整兩個小時，哭的撕心裂肺。

眼睛在電話那頭也陪著小軒一起哭，哭的沒心沒肺。

我們都想要牽了手就能一輩子的愛情，卻生活在上了床都沒有結果的年代。

眼睛拿起電話抬頭望著漆黑的夜空，月光打碎云影傾瀉在眼睛的臉上，眼睛哭的晶瑩剔透，圓圓的月亮掛在半空中，像一輪巨大的備胎。

我問眼睛：你覺得青春是怎么樣的？

眼睛說：青春就是每處隨便碰一下，都是痛處。

大學畢業，眼睛再次跟小軒表白，小軒還是一筆帶過。

這次眼睛沒有一笑而過，而是對著電話暴怒：徐麗軒，你丫就是一大傻逼。

小軒也怒了，對著電話大吼：你特么有病吧。

眼睛幾乎是用咆哮的語調說：為什么不是我？

小軒也暴走：那為什么是我。

眼睛快哭了：徐麗軒，沒有人比我更愛你了，為什么不能是我。

小軒說：沒有為什么，不合適就是不合適。眼睛，你是個好人，我一直希望你能找到一個真心愛你的人。我們都長大了，我希望你成熟點，忘了我吧，再見。

眼睛在電話那頭欲言又止，最后說了聲，再見。

可是，他的再見是再次相見，而她的再見是再也不見。

原來成熟就是再也沒有勇氣去不管不顧，傾盡所有去愛一個人。

我問眼睛，到底你們是因為什么不合適？他回答：小軒說我們命里相沖，八字不合，星座互煞。

我默然，在愛情里，愛一個人不需要任何理由，而不愛一個人，什么都成了理由。

五、

畢業后兩人去了兩個不同的城市，隔著大半個中國。小軒換了很多男朋友，可沒有一個是眼睛。眼睛也換了很多女朋友，可沒有一個是小軒。

我問眼睛：你喜歡了小軒十年，直到現在你還愛她嗎？

眼睛這次聽到小軒的名字，沒有瘋狂，很平靜的說：一輩子會有愛人和愛過的人，有些人注定是過客，而我是個旅人。

沒有你的地方都是他鄉，沒有你的旅行都是流浪。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起去流浪，帶著你一路笑著逃亡。

也許就像王菲在《懷念》里唱的一樣：也許喜歡懷念你，多于看見你。我也許喜歡想象你，多于得到你。

你忘了我，才能擁有全世界。

我記得你，就已經擁有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