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作者.遇見星語
借個火
引子:也是一個故事
六月,晚上。
忙碌一天的人們,終于可以歇歇了。
但屋里太熱,太悶。你說干嗎不開風扇空調?是啊,現在可以,家家都有。可我說的是三十多年前,在一個偏僻的鄉村,那時那里是沒有的。
屋子小,三間茅草屋,臥室內兩張床,一大一小,大床還沒現在一米五的大,上睡兩個大人,一個小孩。小床一米不到,是用木板拼湊的,兩個稍大點的孩子就睡這里,兩床之間,一條又一條的麻袋縫成塊,掛起來,做了隔墻。
墻邊又是柜子,米缸,一個寬長都不足三尺的窗子,一張白塑料袋釘在外邊,白天還好,還能透點光,透氣就別指望了。
但這家男主人在窗子斜上方挖了個洞,不大也不小,貓咪可躥進躥出,但也方便了老鼠。
窗子下放了張四腿不齊的長方桌,上面放滿了瓶瓶罐罐等一些雜物,還有一面圓鏡子,兩把木梳子,一把斷了,只剩半截,一把缺了幾個齒。這家女主人,經常用半截的那把給三個女孩梳頭,也用這把梳子邊梳邊敲著丫頭的腦殼。
”怎么這樣笨!八歲了,還不會梳頭”。邊敲著邊大聲訓。
丫頭縮著頭,任娘敲任娘訓,只是眼淚直流,太疼了。
不大的臥室冬天還好,暖和,夏天就遭罪了,睡在掛著麻布帳的床上,熱的,人有多長,汗就多長。不掛帳子,那蚊子能把人連血帶肉吃了。
天剛晚是沒辦法睡的,只有瞌睡極了,才能一覺天亮。
于是,大人小孩只有在大門口乘涼,那時人們喜歡乘涼估計就是這么來的,你想啊,如果屋里涼快,誰愿意坐在外面,拿著芭蕉扇”叭嗒叭嗒”地趕蚊子呢。
人們在乘涼時,常常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但這家門前乘涼的人從不說這些。干什么呢?聽這家男主人講故事!
“借個火”
一,
話說在二十年前,胡村有個郎中,姓魏,醫術高明,又俠儀心腸,人們稱他魏神醫。
遇到窮人給不起診金藥費的,就不要或少要。遇到有半夜生病的,只要找到他,半夜也出診。醫者父母心啊。
一個冬天,晚上,魏神醫都睡著了,被人敲門。
”砰砰砰”、”砰砰砰”,一陣緊似一陣。魏神醫一翹爬起來,披上衣服。這時敲門聲停了,但傳來了焦急的喊話聲。
”魏神醫,我是張莊的,叫張義,我娘……”
魏神醫一聽話音,就知道是十里外的張莊,連忙穿衣下床。
魏神醫摸索著開了門,張義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擦額頭上的汗。
”你娘怎么了?”
“我娘喊心口疼。”
“怎么又心口疼?”
幾個月前張義娘的腿跌了,才剛剛好,也是魏神醫治的。
“是勒,疼的不能睡。”
……
“你先回去,我馬上來。”
魏神醫說完,返回屋里。剛剛忙著開門說話,只披了棉襖。現又將棉褲,絮馬夾穿上,又去側室把醫藥箱拿出來。匆匆地出門。
外面很冷,暗暗的月色,出了門,站了一會,才看清路。
到張莊去要經過一片毛竹林,竹林很大,竹子有的地方密又高,有的地方疏散,還有人把竹子砍了,在空地上埋了死人,墳上掛著白紙條,一陣風吹來,紙條飄起,絆到竹枝上,沙沙沙地響,混合著竹葉的滋滋吱吱聲,偶爾還有貓頭鷹的叫聲,讓這夜晚更加冷清。
一條小路穿竹林而過,去張莊必經這條道。
魏神醫快到竹林邊了,這時林中傳來了”咕嘟咕嘟“”咕嘟咕嘟”的聲音,這聲音魏神醫白天走這常聽,可夜晚間乍一聽見還是心驚了一下。
他懊悔剛才沒有讓張義等一會。
硬著頭皮向前走,上小路時,他又故意咳嗽幾聲,還吐了口吐沫到手上,抹了抹額頭。
魏神醫大步走著,但這林子太大,走出去要一段時間。
正走著,對面走過來一個人,個子不大,不慌不忙地迎面走來。
”還好,有人。”魏神醫心喜,加快了步伐。
很快倆人相遇了,各走半邊,擦身……
“哎,借個火。”就在快要擦身而過時,一個沉沉的聲音,從身旁傳了過來。
魏神醫立住腳,側過臉,那人也停下了。
”給。”魏神醫從衣袋里摸出洋火遞過去。
”你打著。”
神醫打著了,一個煙袋伸了過來,這煙袋好熟悉,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煙袋點著了,那人吸了一口,一縷縷青煙飄了出來,魏神醫突然感到無比輕松,一瞬間仿佛到了春天,溫暖又舒服。
……
”來,我倆嘮嘮。”就在魏神醫無比享受的時候,那人又說。
”好”。
魏神醫爽快地應道。順從地跟著他,走了。
……
二,
張義回到家,他娘還在呻吟著。
家里只有母子倆,父親早逝,三個姐姐也嫁了,嫁的都遠,也窮,三姐好些,但三姐夫當家,三姐自從十三年前出嫁后,就再也沒回來過。
”娘,神醫馬上就來了,娘。”張義一邊安慰著,一邊焦急地望著虛掩的門。
可左等右等也不見人來。而他娘的聲音卻越來越無力,額頭上的汗,淌了擦,擦了又淌,一直沒停。
好長時間了,還未到。
他娘說:”伢啊,今晚邪性了……”疼的停下了。
一會又說:“伢,從未這樣過,腿折也沒有這般的疼……”
張義聽了,越發的焦急,可是仍不見人來。
”我去接神醫來。”張義對著母親說。
”那去吧。”
張義又將燈籠點著,出了家門,這時已近半夜,外面越發的黑,也越發的冷了。
他快步地走著,恨不得馬上接到神醫。
自從幾個月前娘的腿折了后,他就家里家外的忙。
想起那天中午,他就愧疚。娘在灶前,轉身去缸里舀水,突地就仆倒了,張義當時正抱柴火進屋,連忙放下柴火,把娘拉起來,起來后,沒一會腳踝就腫了,越來越腫,也越疼。
”要是娶了她婦,娘就不要屋里屋外的忙了,可哪來錢?”張義想著心事,腳步加緊著。
走著,到了竹林小路了,燈籠的光暗了,只看到模糊的路印。想心事時沒留神,燈籠里的小火苗越來越小了,眼看著,竟然滅了。
四周好靜,靜的好像身在真空中,周圍一點聲音也沒有。他記得上次經過時,有風吹竹子的滋滋吱吱聲,也有貓頭鷹的叫聲,還有其他唧唧的聲音,可是此刻什么聲音也沒有。
他覺得奇怪,但不多想,他是不敢想關于這竹林的傳說。
他要去接神醫,要給娘看病。
這小路從他學步就在上面走了,已經走了三十多年了,熟悉的很,摸黑也能走。
他加快步子朝前走。
……
”這怎能真的?”遠遠地,張義聽到神醫的聲音。
他幾乎是跑著向那聲音,要到跟前了,才發現小路旁竹林里,有個小火光忽明忽暗。
張義仗著年輕身強體壯力氣大,大聲地喊:”是魏神醫嗎?我來接你了。”
”啊……”
”是我”魏神醫先驚叫一聲,接著答道。
”神醫,你還吸煙?”
“去吧,煙袋借你用陣子。”魏神醫的耳邊傳來聲音。
”嗯,現學的。”
……
魏神醫說完,拿著煙袋,走出竹林,與張義一起,快步地向張莊走去……
(續篇《一個煙袋》,若你喜歡,想聽后面的故事,請關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