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枕頭把我摁在底下,然后就在嘴唇上輕輕碰了一下。”米洛翻了個白眼,裝作很自然的樣子,“就一下,就輕輕的一下,真沒什么,你放心,沒其他的了。”
“哦!”肖靜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間便是冷靜下來了,“然后,你就喜歡上我了?”
“……”沒生氣,沒質疑,米洛笑了,這種感覺很好,非常得好,“也不都是,還有啊,當初剛上學的時候,我啥都不會,連一加一都不會,你教我的……畫畫時,我沒水彩,你借我的……很少說話,你會和我說話……本來也沒什么的,我以為每個同學都是那樣的,可是偏偏到了三年級,分班了,你走了,換了一個人,雖然和你一樣是女的,但可兇了,還拿鉛筆扎我的手。”
米洛翻開了左手,掌根那里,有個黑點,還很清晰,就跟記憶一樣,還很清晰。
“所以啊,才發現,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不一樣,所以特想你,好想你能回來,好想好想!”記憶像浪潮一樣涌來的時候,人會什么都不在乎的,沒有害怕,沒有膽怯,“可是一直不回來,因為一直不再分班!”
“你,記性還真好!”肖靜嘆了口氣,也不知是在稱贊還是在感慨。
“后來嘛,只有在做操的時候,還能看到你,也挺好,挺好……”米洛無所謂地聳聳肩,很多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再回頭也不過是云煙,“直到初一,那已經過去三年了,身邊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可也就那樣了!”
“初一啊,你那時候胖胖的,還很傻,基本不會說話。”肖靜抿了下嘴,顯出一副嫌棄的模樣。
“對啊,那時再見,你都不記得我了吧!”米洛看了一眼肖靜,出乎意料地嘲弄道。
“好吧,可是這不怪我啊,誰叫你變化這么大的,小時候瘦瘦小小的,初一卻高高大大,成了班里最胖的一個,誰記得起來啊!”肖靜一點沒尷尬,哼哼道,“可是我記得,后來我們很合得來啊。”
“這就說到《唐詩三百首》的故事了啊!”米洛搓了搓鼻子,得意非常,“不過你肯定又忘了。”
“好像有點印象……”肖靜強撐臉面,大眼睛都瞇成縫,“跟唐詩又是怎么回事?你的記性啊,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了,啥都記得,我只有個大概印象。”
“我膽小知道吧,我好想和你說話,可是,不敢啊,所以只好沉下心來學習。說起來,我還真就做題目這事適合,簡單直接,沒那么多復雜的事。”米洛給兩人添了點茶,時間轉眼都到飯點了,可是兩人都沒什么饑餓的感覺,往昔的記憶,竟也可餐,“有一天,你被同學欺負,全桌的書都被他們扔地上了,你很生氣,很生氣,就是不肯撿書,還不讓那些扔書的人道歉撿書。”
“眼看著快上課了,我就想著幫你把書撿起來,湊著走到邊上,看著你地上有一本《唐詩三百首》,腦子一閃,就光光把《唐詩三百首》撿了起來,問道‘這本書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然后你就……”
“行,你把地上的書撿起來!”肖靜撅起了嘴巴,“我肯定是這么說的!”
“對,然后,我就給你把書撿起來了!”米洛搖了搖頭,那種感覺,當時的自己幼稚而傲嬌,可是又對其有些懷念。
“再后來,就都是麻煩的事了,也就沒什么好懷念的了,畢竟我是個悶悶的木頭,能閑著做題目看小說,就不會想著和人說話,你也不例外。”米洛一掃而過,心念冷清如雪,“求知欲、創造欲,再下來,才是社交與情感的欲望……”
“你啊,一直這么幼稚,那她呢?”肖靜對于幼稚的人一點都沒辦法,尤其是對一個聰明又呆傻,狡猾又單純的家伙,“怎么就死在她那了,你這么清心寡欲的人,也會把自己吊死啊,這可不是你一貫的作風……”
“沒辦法,現實的不講道理!”米洛搓了搓鼻子,這個動作并不是很文雅,米洛很少做,因為很少尷尬,厚臉皮的人,什么都不在乎,“我一向比一般人晚,什么都比別人晚,說話比別人晚,騎車比別人晚,加減算術識字都比別人晚,感情也比別人晚,二十三四歲才有點明白交往的感覺,才有需要,需要一個人,一起說說話,一起聊聊天,那種發自內心的,不是為了某一種興趣,某一個話題,某一個目的,只是想有個人可以在夜晚,可以閑扯,消磨夜間的時光……而不是一種執念,像對你一樣的執念,那是自然而然的,如同求知一樣的欲。”
“時間選擇了她,你生命的時間軸選擇了她!”肖靜對米洛無語了,這個逗比的生活真是充滿了各種奇葩槽點,連理由都這么沒有道理,當然,肯定還有更無語的,絕對有,比如,“那我也沒見你怎么努力追啊,見面了連句話都不大說,宴會上,就知道自己一個喝酒……”
“呃!膽小……”米洛咳嗽了兩聲,竟然就這么直截了當地承認了,然后,開始了文縐縐的狡辯:
就好像寒冷的時候,火焰,熾熱的火焰,百步之外,有些淡淡的暖。
但我只會走過61.8步,那0.8的步伐,是駐足后的躊躇不前,難堪難看,只因——
退一步,不足以熱忱;進一步,不當稱平和。
所以就在此坐下吧,耐心地等待,等待火焰熄滅的時候……
“靠得太近,你怕把那團火搞熄滅吧!你這個做事情亂來的人,能把任何事情都搞砸。”肖靜沒好氣地說道。
“對啊,所以,怕!對其他事情都不是很在乎,沒有心理負擔,所以怎樣都無所謂,唯獨怕她,生怕搞砸了,結果越怕就越亂,越亂就越怕,偶爾有幾次神經大條地進入了隨性的肆虐,結果就把她惹火了……唉,人生,為何如此艱難。”
“原來你也有今天,哈哈哈,為什么感覺這么好笑。話說,除了時間上的因果,你到底喜歡她什么,外表還是性格,還是氣質……”
“嗯……”米洛尷尬了,無言以對地找不到答案,支支吾吾,“那個……”
“你就壓根沒想過。”肖靜扶額,無奈地搖了搖頭,“別告訴我,其實無論任何一個人,在那個時間段出現在你的生活里,你都會喜歡上!”
“或許,應該是!”思考了兩秒,米洛點了點頭。
“我……你竟然真得這么可恥地承認了,至少狡辯兩句啊,你個笨蛋。”肖靜對于米洛徹底無力了,“要被她知道了,你絕對死定了,哪有女人能接受你這樣的理由啊!”
“可這就是事實啊,唉,實話總是這般難堪,誠實的人,如我,加嘴賤腹黑,絕對是最不受歡迎的存在。”看著肖靜的模樣,米洛開啟了調戲模式,搞怪的天賦、惹人生氣的專長、讓人無語的表情、撩騷躁怒的動作,有些人天生就是讓人生氣的。
“你就不怕她知道了,一怒之下就判你死刑啊!”肖靜感覺自己像一個醫生,有種濟世救人的使命感,可偏偏遇上了一個得了絕癥還引以為豪的人,還偏偏這個人一時半會死不了,更偏偏自己愁著這病人一點點Deadline,“現在給我想,想清楚了,除了你那逗比的時間論,還有什么!”
“可是,真沒有啊,她那人又沒有點優點,脾氣暴躁、容易生氣、喜怒無常……”米洛掰起了手指頭,一一數了起來,見著肖靜越來越愁,才勉勉強地往好的說了,“直爽倒是真的不錯,脾氣雖然大,但來得快去得也快,倒也不怕,好像笑聲也蠻好聽的……”
“我說,呆貨,就算沒有,你編也編幾個出來啊,行不行啊,哄哄人不行啊,多簡單的事情,別告訴我你不會。”有時候,明明知道對面在折騰你玩,可三分真七分假,還是能看著揪心,心累,肖靜有點想罵人了。
“說謊是不道德的,少點套路,多點真誠,少點謊言,多點直言!”狡辯,米洛最擅長的技巧,無論什么事情都能狡辯,說得天花亂墜,說得很有道理似得。
“……”肖靜開始顫抖了,把著茶杯的手帶著杯盞不斷地叮鈴,許久才回過氣來,“米洛,剛才怎么不耍嘴皮子啊?”
“因為不能說假話啊!”毫不停頓,米洛立馬就接上了話,似乎早就準備好了,應對得承上啟下,流水無痕,“我從不說假話,狡辯的話也都是真話啊,只不過是從不同的角度來說而已,這是辯論的技巧……”
長篇大論開始,滔滔不絕,綿綿無盡,時間在慢慢地溜走,在沒有火的地方,在陰天里,在昏暗中走向更昏暗,直到——
“停!”肖靜猛得一頓,在米洛那長篇大論中幡然醒悟,死死地瞪著被打斷后一臉尷尬的米洛,“別想扯開話題,雖然我很笨,但是,請回歸主線,給我想!”
“我去,變聰明了……”米洛干咳了兩聲,見躲不過去,也就認真了點。
“老實說,你覺得,我這樣的人,需要什么樣的另一半?”米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這家店,“我,不過是,一個浪蕩的人對吧,一個沒有目標的人對吧,一個可以坐在那靜靜地發呆,想著天上的云地上的河,想著整個大氣水循環,想著水中的微生物,想著灰塵作為催化劑演化酸雨霧霾,而從不務正業。得過且過,有一百塊錢就過一百塊錢的生活,等一百塊錢花完了,便是再尋思著賺一百塊接著花。”
“你說我沒理想,其實我也有,只是那真得是理想,純粹的理想,空虛得有些虛假,完全不切實際。”
“你說我沒能力,其實除了有點天真的偏執,腦子還不錯,能力也不差,只是有著腦殘的原則,這點能力反倒成了障礙,碌碌無為的庸人或許都能比我做得好。”
“你說我沒人品,我人品還不錯,說到做到,有所為有所不為,雖說不上至善,但也善惡分明,雖然為此吃了不少虧。”
“總結一下,要事業沒事業,要圓滑不圓滑,隨性隨心放蕩亂來,不知人間疾苦,不曉生活規劃,丟過三四份工作,得罪無數人心,臉面也丟得差不多了,完全徹頭徹尾的失敗!”
“我是一頭蠢驢啊,真真正正的蠢驢,要是沒有人在背后鞭笞,讓我壓下驢脾氣,套上鞍子乖乖得去拉車,這輩子怕是要被熬成阿膠了。”
“噗……”肖靜失態地笑噴了,米洛的自嘲,永遠帶著滿滿地自黑,只是能認識到自己錯誤的人有很多,但能改的人太少,“你……”
“靠我自己是不可能改的,我不是那種自律的圣人,我很懶的。”米洛又很可恥地承認了,不得不說,誠實不說謊的品質,被米洛赤裸裸地發揚光大了,完美無瑕,不要臉。
“很多人都能鞭笞你吧?”肖靜收斂了笑,知道米洛在嬉鬧之外,內里還是很認真得。
“你見我怕過人嗎?”米洛反問道。
“沒,所以……”肖靜拍了下手,腦袋上“bingo!”一聲,欣然道,“你在我們面前各種浪,各種亂來,唯獨在她面前,乖得像白癡一樣!”
“咳咳咳!”米洛嘴角抽搐了兩下,對于肖靜的說法超級不滿意,卻無力反駁,“在你們面前,我是頭狼……”
“嗯,在她面前就是條哈巴狗!”肖靜迅速接了比喻,對于能夠噎死米洛的機會,她越來越不想放棄。
“咳咳咳……”米洛發現眼下的人說話似乎越來越厲害了,慢慢地能和自己拼嘴賤了,“好吧,你這么說,挺形象的。”
“挺好,你終于也算找到鏈子,亂來的心可以被拴住了。”肖靜有些欣慰,像是看到了什么喜事一樣。
“你是想說狗鏈子吧!”米洛沒好氣地白了肖靜一眼,“你今天就逮著狗腿子不放了是吧?”
“是的,來,給本姑娘叫兩聲!”
……
陰天的時候,真得很難知道時間,茶涼了,人會熱,水干了,人會補,磕磣牙門嘴巴的零嘴沒了,柜子里總也還能拿點出來,反正外頭陰霾天,要雨不雨的,也沒什么心思出去,留在屋頭,看著沒火的篝,倒也閑。
火焰什么時候起,天黑的時候吧,那個時候,人都會在,圍著那火盆,也不知會怎么樣?
火焰燎起的時候,人應該,不能靠得太近吧,那該靠得多近呢,因為心底真得很想靠近,即便會被灼傷,會被討厭,會嗎?有些擔心與憂愁……
那,火焰什么時候熄滅呢,那溫存的灰燼,可以捧在手心,可以嗎?
其實吧,點上就好了啊,想那么多干什么!
管他時間早晚,管他終究暗淡,管他熾熱火燎,管他火焰跳動,熏黑了屋梁——想那么多干什么,火焰燃起的時候,那灼熱面龐的浪花,熏迷雙眼的煙塵,還有,心底里,涌動的血液,都彌散著沖動,沖動,原始的沖動。
這份沖動,存在過,便足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