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平等,特別是病痛時!在記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我反思,或許,這是上帝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我,我該好好愛護自己。
過去10天,鬼知道我是怎么一分一秒挨過來。寫下來,是要告訴自己,這種事情,一輩子一次就夠了!
12月5日 星期四
一回到家,就躺在寶寶們玩耍的墊子上,任她們圍著我爬來爬去嘻戲玩耍,我只感覺全身力氣被掏空,不想動,不想睜眼。從早上10點到下午五點,上課,看午自習,拍視頻,改作業,輔導學生……直到下班,沒有停下來的時候。睡前,突然想起來今天拍的視頻還沒有加工處理,幸好有某先生在,我便一股腦發給他,告訴他我的想法和要求,然后就一覺睡過去。
12月6日 星期五
一早,急急忙忙出門路過小超市去給孩子們買小獎品,我擔心辦公室里的庫存不夠今天發背誦和測驗的獎勵。一路被冷風吹透,好在沒有耽誤計劃。
下午正準備去上課,老媽打來電話,摁掉電話,發信息告訴老媽我在上課。上完第一節課,回到辦公室改作業,覺得頭發懵,想著可能中午沒休息好的緣故吧。沒多久還是覺得渾身沒力氣,手腕酸痛,我才意識到自己在發燒??纯磿r間三點多了,想著挨到下班吧。想起給老媽回電話,卻意外得知奶奶于中午過世的消息,心里充溢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愧疚和遺憾。上次見奶奶還是兩年前爺爺過世的時候,后來還想著找時間回去看奶奶,卻因為懷孕生二胎而一再拖延,如今,竟然永遠沒有機會了……
硬著頭皮挨到五點多,領導還在滔滔不絕,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而我已經渾身酸痛,全身發熱,只覺得兩只耳朵像是燒起來了似的,又熱又痛。雙眼根本不想睜開,又不能一直閉著眼睛,坐在能被領導一眼看到的位置,影響也不好。在痛苦中苦苦堅持,我感覺可能馬上要昏睡過去,于是趕緊發信息給級長華姐,問能不能請假先走,太難受了。得到肯定的回答,如臨大赦,心里好感激,起身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只聽領導宣布會議結束,我也只能在心里呵呵了……
回到家一量體溫38度9,驚到我了,好多年沒有發燒這么高了。先生去買了感冒藥和退燒藥回來,吃了藥發了汗,有精神了,沒什么胃口,只吃了幾口東西。怕把感冒傳染給孩子,于是單獨睡小房間,依妞走來跟我說什么事,也被我趕出去。
12月7日 星期六
一天都沒什么力氣,躺在床上又睡不著,心里自嘲著我注定不是個會享福的人。依然沒胃口,吃了點湯粉和粥。去開發區醫院,驗血檢查,結論是病毒和細菌感染都有一些,回家,吃藥。
半夜十一點多,一陣反胃,嘔吐,驚動了陪娃的先生,過來一量體溫,41度!不可能,我說可能是我蓋多了太熱了。先生帶我直奔博愛醫院。我也不知道他為何要帶我去博愛醫院,或許是因為兩個孩子的緣故,半夜跑這條路很熟悉吧。
可惜博愛是個婦幼保健院,去到內科急診,先生去轉了一圈,沒幾個人,也沒見醫生的影子,回來說我們走吧,還不如去開發區醫院。我說去人民醫院吧,離博愛近一點。
到人民醫院已經凌晨一點多,醫生查看病情,要住院。
12月8日 星期日
折騰了一晚上,溫度終于退到38度上下。接下來的一天,是繼續和高燒對抗的時間。
上午九點多,高燒39.4,吃了退燒藥,不管用,打退燒針,沒反應,換吃另一種退燒藥,退到37.8度。下午兩點多,高燒39.6……退燒37.6
趁著退燒后的間隙,我趕緊向級長請假,向相關領導請假三天,心想三天應該差不多了吧!后來想想,我想的太簡單了。
傍晚醫生查房說我這種肺炎比較嚴重,感染面積太大,別人都是肺葉的某一小局部,我這是右邊整個肺葉都被病菌感染了。掛兩天針,看看這種消炎藥對病菌有沒有作用。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晚上繼續高燒,伴隨著太陽穴針刺一般跳痛,頭都要炸了!39.8度,新手小護士拿著體溫計驚呼著“這個人發燒到39.8!”朝護士站奔去。
12月9日 星期一
一天三次對抗高燒,每次燒上去都是39度多,頭痛欲裂。吃退燒藥,一小時沒反應,加屁股針退燒,一小時了沒反應,燒得眼睛沒有力氣睜開,嘴唇也皸裂破皮腫起來,換吃另一種退燒藥,然后發汗退燒,一身衣服全部濕透。一天問阿姨要了好幾套衣服來換。先生說那阿姨都不高興了,一天拿太多次……
12月10日 星期二
最讓我絕望的是,高燒依然像惡魔一般纏繞著我,我都要摸出規律來,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晚上再一次,每一次的痛苦都是一樣的模式,于是一測體溫開始上升,我就開始渾身緊張,難受,想逃又逃不了……
12月11日? 星期三
高燒第6天,先生早已掌握規律,只要我沒有退燒,是什么也吃不進去的。于是每次到了渾身冒汗退燒退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就趕緊點餐,我就能趁著不發燒的一兩個小時時間吃著東西補充能量……用醫生的話說:“肺炎總是要燒夠時間的”,我不知道需要再燒幾天,今天醫生已經換了另一種消炎藥,不知道會不會有效果。
今天奶奶下葬,我心里一直想著這件事,遺憾沒有能去送她老人家。晚上九點多,吃了藥,昏昏欲睡,可是每一次閉上眼睛,眼前立刻出現一個場景,到處都是人,他們突然轉過身,面目變得無比猙獰,張開血盆大口,一邊撕扯著黑色的變形的衣服,一邊露出尖利的牙齒,朝我撲過來。我嚇得一個激靈睜開眼,先生正坐在我旁邊。再次閉上眼,我在一個大廳里和一個小男孩傳球玩,突然,一個人過來,張開大嘴,就像依妞那套恐龍書里的翼龍細長的嘴巴,長著兩排帶血的利齒,一口把小男孩和球吞了,然后朝我撲來……一幕幕,是那么真實,我似乎都能感覺到它們撲來時帶來的一股股寒氣。先生拉著我的手,摸著我的頭,安慰我別怕,我卻嚇得不敢再閉眼。于是給老媽打電話,老媽已經躺下,又起身穿好衣服,去到奶奶的老屋里,伏在床邊為我禱告。
12月12日? 星期四
今天很值得慶賀,從昨晚10:30到今天中午,都沒有發燒,不知是母親的禱告起作用了,還是換藥起作用了,不管怎樣,我似乎看到了希望。先生說:“可不要下午又燒起來。”果然是烏鴉嘴,下午燒到39.4,吃退燒藥,不管用,又打退燒針,終于降下來。好景不長,才不過一個多小時又燒上來。40.2度,昏睡中隱約聽到先生跟護士說話的聲音,沒多久,退燒藥又來了……先生的雙眼已經熬紅,他已經足夠熟練地幫我擦身,快速地換衣服而不會影響到輸液,扶我去衛生間幫我整理好所有東西,唯一為難的就是不知道我想吃什么,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12月13日? 星期五
今天特別高興,一整天沒有發燒了,只剩下咳嗽。先生回去陪依妞參加幼兒園的運動會,今天她做班級代表,真為她高興,只可惜我要缺席了。病房里的阿叔今天出院,看得出他很高興。膽管囊腫折磨了他大半年,一開始被誤診,連續發燒,轉了醫院現在終于有好轉了。一早醫生告訴他等他家人來別忘了去藥房拿了藥再走。他笑著說:“我自己就能去拿藥?!闭嫣嫠吲d。
12月14日? 星期六
早上醫生查房,看樣子沒有讓我出院的意思。我在這個病房里已經待得夠夠的了。下午突然推進來一個人,跟著一群醫生護士,好幾種滴滴響的儀器靠在床邊。病人發出極其粗重的喘息聲,一下子似乎又上不來氣,我感覺自己的喉嚨似乎也被掐住了,呼吸不暢。護士熟練地把導管塞進她的鼻子,往外吸痰。年輕的小伙子現在床邊看著,皺著眉,面色凝重,一聲不吭。醫生說了一堆粵語,我一句也沒聽懂,只聽清一個“ICU”,不多久,病人被推走了。同病房阿婆的護工說:“醫生說這個隨時可能有危險,要推去ICU才行,但是在ICU也只能搶救,她這種情況只會更壞,不可能好轉了?!薄馑际?,剩下的就是等死么?她才50多歲的樣子,她的兒子還這么年輕,或許才剛走上工作崗位……
12月15日? 星期日
昨晚,隔壁病房的一位老伯走了……聽說搶救了好幾次,這次沒有搶救過來。
凌晨,從ICU推來一個年輕的女孩,只有她的男朋友陪著她,醫生讓他準備了便盆,但她執意要上廁所,哪怕連坐起來都無比困難,因為她在便盆里根本解不出來……
臨床的老阿婆今天終于要出院了,85歲的她被頭暈折磨了5年,醫生明確告訴她這是因為年齡大了,血管受到壓迫導致腦供血不足,沒有藥可以吃了管用的。住在醫院里也只是打營養針和止暈針而已。她自然知道自己住在醫院里只是尋找心理安慰,因為頭暈并沒有緩解。好在她的兒女孝順,特別是女兒女婿,也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了,給老阿婆請了護工,每天中午親自送飯來。
我想,人間的孝順之事,也無過如此了吧。就像我的爺爺奶奶,他們生養了六個兒女,年老臥床時,六個兒女輪流在身邊伺候,也算是人人羨慕的善終了吧。
老爸老媽料理完了奶奶的后事,又坐了20幾個小時的大巴車趕來中山看我。趁先生去接他們到醫院之前,我去認認真真地洗了洗臉,重新扎好頭發。他們的眼神里裝著疲憊和擔憂,我多想歡蹦亂跳地告訴他們我沒事了,只可惜我現在不敢深呼吸,一個深呼吸就會讓我胸口劇痛。我只有慢慢休養,快快好起來,讓他們看到一個正常的健康的女兒。
醫生說復查一下CT,看看炎癥吸收情況,差不多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回想這一周,我最真切地感受到內心對健康的渴望。沒有了健康,什么工作,什么家庭,孩子,父母長輩,全部都變成有心無力的無奈和笑話!曾經以為我還年輕,身體還可以,如今看來,病痛襲來時,管你是誰,眾生平等!唯有好好珍惜愛護自己的身體,才是對自己對家庭對孩子對父母最大的負責!
幸好,這只是一場夢魘!而我,即將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