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高斌的表白

高斌一連幾天值晚班，不愿意回家，強大的挫敗感使他看見任何人對著自己笑一下都覺得那是在嘲笑自己，只有工作的時候才覺得自己還有點價值與尊嚴。陳美兒嚇怕了，暫時不敢在高斌氣頭上去找他，高家也住不下去了，便先回了娘家。

顧麗云沒幾天就出院了，青草伺候完老媽，想起高斌在幫自己辦營業執照的事，又不放心小帥，便趕緊跑到寵物醫院里去。進了門，出奇的安靜，曹娜朝青草努努嘴，小聲說，“不知道怎么，第一回看到咱高老板幾天不說話。”小帥正舔著高斌的手掌心在安慰他，看到青草來了，歡快地跑過來蹭她的腿。高斌瞅一眼青草，又低下頭，很沮喪的樣子。

青草走過去，“你這樣子不會是因為我欠你的一萬塊錢罰款吧，你放心，我會盡快還給你。營業執照的事怎么樣了？”

高斌這幾天一直想去找青草說說心里的話，又覺得很不好意思，有時他非常希望青草突然出現在店里，燦爛地笑，愉快地說話，掃走他心里的陰霾，但他知道青草自己家里也一堆麻煩事。他沒抬頭，“就這幾天了。工商局的人說了，認錯態度很好，你可以開門準備開業的事情。”

青草看出高斌是真有事，又不方便問，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是好。她瞅瞅拱來拱去的小帥，突然想起自己因為麥兜的事難過時，高斌帶自己去怪阿姨家，也許這招對他也管用。她做出剛想起來的樣子，“糟了糟了。”高斌忙問，“出什么事了？”

青草故意傷心地看他一眼，“這段時間事情太多，很久沒有去看胡阿姨和糖糖，她一定怪我了。如果小狗的糧食吃完了，她自己去買一定很費勁。她一個人那么孤單，又要照顧一堆流浪狗啊貓的，真是可憐呢。”

高斌趕忙站起來，“是哦，家里人這一鬧我也忘了這事。”倆人裝了六大袋糧食放在后備箱，帶上狗狗們最愛吃的零食，還帶上小帥出發了。

小帥一個人坐在后座，腦袋探出車窗吹著風，眼睛瞇縫得更小了，心里暗爽，“太舒服了，狗生最愜意不過如此啊。”吹風煩了，看上了放在后座的一袋子零食，不停地吞咽著口水，不時地聞一聞，再偷摸舔兩下。

青草心里笑得要命，故意兇小帥，“小帥，不許偷吃啊，那不是你的，是給其他小朋友的。你每天這么好的生活，吃得油頭肥耳的，那些小朋友都沒的吃。如果今天表現好，回家就獎勵你。考驗你定力的時候到了。”小帥嗚嗚兩聲，蔫頭耷腦地趴在零食跟前，流著口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心想，“主人真狠吶，竟敢要挾我。沒辦法，誰叫她掌管著吃飯大權。唉，好好表現吧。”

高斌開著車，聽著青草對小帥的訓話，再從后視鏡里看看小帥趴在座位上的委屈樣兒，覺得車里這分明是一家人，真是幸福極了，這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多么和諧美好。他突然想到，如果再生個孩子就真就完美了。想到這，他突然臉紅起來，偷偷瞥了青草一眼。還好，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胡阿姨看到高斌和青草，很是高興，卻又故意做出生氣的樣子，“你們還記得我這個老太婆啊？”高斌忙著往屋里搬糧食，青草用力氣拽住直往前沖的小帥，笑嘻嘻地說，“怎么會不記得呢？想您想得不得了啊，我還帶了我收養的小帥來一起看您呢。”

難得看到阿姨爽朗地笑起來，“中午在我這吃飯，小高還沒嘗過我的手藝呢。”青草哄阿姨開心，“我已經用語言給他描述過您的手藝了，他天天做夢都在流口水呢。”

高斌停下來故意問她，“你怎么知道我做夢流口水，難帶你天天看著我睡覺嗎？”青草的臉又紅得像蘋果。

小帥見到一大群小貓小狗，竟然出奇的乖，不僅不兇它們，還要上去跟它們一起玩。糖糖嫉妒青草手里牽著小帥，又不敢靠近她， 急得在一旁哼哼。青草看小帥沒有欺負其他小朋友的意思，就把鏈子放開了。糖糖小心翼翼地湊過來，青草一把抱住它，小帥也跟上來湊熱鬧，嚇得糖糖發狠朝小帥嗚嗚，要咬這個討厭的大家伙，小帥卻很有大將風度，并不惱，反而用粗大的爪子去扒拉青草的手，意思是你把這個小家伙放下來，也跟我玩玩。大家都被逗樂了。

吃零食的時候小帥也要搶，被青草一兇“你那么大個，吃那么多，小朋友們不夠啦”，委屈地在一旁直轉圈，卻再不肯靠前，也是有骨氣的呢。

青草喂完零食，挨個幫小狗梳毛，高斌陪阿姨去超市買了菜回來，在廚房幫著打下手，雖笨手笨腳卻也樂在其中。高斌很喜歡這種感覺，小時候他去同學家里吃過飯，同學媽媽在廚房做飯，同學總是圍在媽媽跟前，跟她說著學校里一天發生的各種趣事，媽媽聽著樂著，不一會，一桌子菜就做好了，都是同學最愛吃的，那種感覺真好。高斌心里一直渴望自己家里也有這種場景上演，家里物質條件是很好，一堆保姆伺候著，變著花樣端上各式的菜來，高斌總覺得不香，一家人在一起吃個飯都很客氣，有時感覺像在宴請賓客，吃完就散場了，各自回房間。他覺得生活在這樣的家庭失去了很多東西，楊琴卻很享受，高林源覺得無所謂，高斌有時想大概是自己投錯胎了，要不就是他們撿回來的，有好多看法和想法都不一樣呢。

等到飯菜做好了，阿姨朝院子里喊，“別弄了，過來吃飯。”青草答應一聲跑進來，滿頭的汗，劉海濕乎乎地粘在前額上，小臉紅撲撲的，舉著胳膊要洗手。高斌拿著碗正準備去盛飯，看了一眼青草，呆住了，不知怎么他覺得這樣的青草真美，全身沒有一點脂粉氣，透著一股類似大自然的清新味道，他突然心跳加速，臉也燙起來。青草用手背打他一下，“有什么好看的啊？”高斌突然覺得自己像回到情竇初開的年月，見到了那個讓自己心動的女孩，表現得像個傻小子。

臨走時，青草提出來要領養糖糖，阿姨和高斌都吃了一驚，“你已經帶了小帥這么大一個家伙，糖糖跟它又玩不來，你怎么帶兩個啊？”青草執意要領養，“我現在有了自己的寵物店，等于它們也有了自己的地盤，養兩只并不多啦。您一個人都照顧這么多，我可以幫您分擔一點。”阿姨不肯，“你自己有了寵物店，就要養點漂亮的狗，這樣才能招攬生意，你盡養些被遺棄的狗算怎么回事啊？”青草笑了，“漂亮的狗愛它們的人好多，不缺我的愛，被遺棄的狗更需要我愛。”

青草抱著糖糖上車了，這個忘恩負義的小家伙，一看跟著青草回去，原先的主人也不記得告別了，一上車就臥在車座的最里面，生怕叫它再下去，還死活不肯和小帥坐在一起。小帥才不稀罕和它坐一塊，樂得再換副駕駛位置享受一下呢。

把青草送回公寓，高斌看著青草忙著給糖糖做窩，認真得不得了，換了好幾個地方，都覺得不夠好。等青草停下來，高斌看著她，認真地說，“你也給我做個窩吧，把我也收留在這里。”青草大笑起來，“你叫你太太給你做吧，這里暫時是我的家，恕不留宿外人啊。”

本來是句玩笑話，高斌卻突然生了氣，沖到青草跟前，用兩只手扳著她的肩膀，瞪圓眼睛盯著她，深吸一口氣，“以后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我想親手埋葬過去，這是你給我的希望和勇氣。不管你信不信，我現在愛的人是你，以后也會是。”

青草瞬間被這愛擊中了，長這么大，還沒有一個人跟她這么明確地表達過愛意，何況這個人也是，也是自己所愛的吧。她驚訝地張著嘴，腦子一片空白，時間仿佛靜止了，頭暈乎乎的，身上又麻酥酥的，她想一輩子淪陷在這種感覺里不出來。

大概有十秒，青草還沒有醒過來，高斌看著她微張的嘴，慢慢把頭靠過去，想要吻住她的唇，突然青草反應過來，猛地推開高斌，嘴里蹦出一句話，“可我不愛你，我，我愛的是，是阿力！我給不了你什么希望、什么勇氣，你還有她在家等你回去。”

天吶，這又是什么樣的打擊啊，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真愛，也鼓起勇氣，找到合適的時機要突破兩個人之間的障礙，幸福終于可以來臨了，那個人竟然說愛的是自己的好朋友？也許這輩子自己的感情注定就是個悲劇。他沒有再說什么，轉身走出了公寓。

晚上躺在醫院值班室的床上，周圍很安靜，但高斌就是翻來覆去睡不著，翻到這邊，想起了陳美兒，覺得生氣，翻到那邊，想起了青草，覺得心痛。他干脆坐起來，想開車出去透兜兜風。不知怎么，開車來到了青草的寵物店門口，一眼瞅去，燈竟然亮著，高斌怕招了小偷，忙走過去要看看究竟。走到門口，透過玻璃門竟然看到青草來了店里，糖糖也被她帶來了，在后面跟著，青草時不時地轉過身來給它喂點零食，有時還跟糖糖在店里玩起捉迷藏，很幸福很快樂的樣子。這個沒心沒肺的人啊，竟然愛得是阿力，也對，她就是應該愛阿力，阿力那么優秀，又是單身，自己早就有了婚約，即使婚約現在可以解除，那又能彌補些什么呢？高斌的心都碎了，愛情原來是這種感覺，她不理你你會時刻思念著她，有關她的一切都能讓你像打了雞血般的興奮。她說不愛你你就覺得天塌了，瞬間會患上心絞痛。

擔心太晚青草自己回去不安全，想了半天，高斌撥通阿力的電話，“青草在店里，你趕緊過來送她回去。”阿力莫名其妙地問，“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她在店里，為什么要我去送？雖然我很想送。”高斌在電話里叫起來，“這么好的事讓給你做，你少廢話！得了便宜還賣乖。人家喜歡你送還不行嗎？”

阿力很快趕來了，高斌卻找借口把他攔住就不讓進去，后悔叫他過來了，現在吃起醋來。阿力笑起來，倚在車門旁，拿出一支煙點著，又順手遞給高斌一支，“嘗嘗，知道你不抽煙，你沒抽過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歡呢？”高斌接過來，還是沒有點燃。

阿力吐出一個煙圈，“下午陳美麗過來找你了。”停了一下，接著說，“她都對我說了，哭哭啼啼的，說對不起你，希望你原諒她。咱哥倆在一起這么多年了，說句實在話，我既佩服你又同情你。那女人跟你不配，真的，她不值得你在她身上花功夫。大家都看得很明白，我想你也不是不明白自己的感覺，只是念那份舊情。你就是這種重感情講規則的人，所以我才和你合作了這么多年。現在既然這樣了，能斷就斷掉。青草是個好女孩，說真的，我喜歡她，但是她更適合你。我也知道你喜歡她。”

高斌苦笑一下，“是，我是喜歡她，但是她說她喜歡的人是你。”

阿力聽到這話，大笑起來，好不容易忍住，“哎呀，我說你平時也不傻，怎么這會兒就像個白癡。你覺得可能嗎？瞎子都看出來她喜歡的是你，你竟然就把她的話當真了。真是陷入愛情的人智商為零啊。青草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嗎？你要是不跟過去徹底做個了斷，她是無論如何不會和你在一起的。”說完，掐滅煙，往店門走去，“你今晚就不要過來了，把你自己早點理清楚吧，吃醋也活該！”高斌看著阿力大搖大擺地走進店里，青草驚奇地和他打招呼，阿力還拍了怕青草的肩膀，湊在她耳邊說句悄悄話，偷偷朝窗外比了個“V”的手勢向他炫耀，高斌感覺自己要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