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是用來過的,不是拿來玩的,更不是讓你挪作他用。
母親生命當中給他說的最后這句話,他點著頭,一字一字刻印在腦海里。而之前,母親曾經講給他的所有,他都當成了耳旁風,急匆匆地拋掉了。
母親在世時的一幕幕,隨著他年齡的增大,這種回憶來得更頻繁了。直到現在自己如同當年的母親躺臥在床上,想動彈卻動彈不得的時候,他與母親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多,仿佛睜眼閉眼,母親都坐在他的床前,一刻都沒有離開過。
母親,仍是當年臨走時打扮的模樣,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最終在腦后工工整整地挽成一個髻;母親,依然是穿著那件金絲絨繡花大襟夾襖,似乎一年四季就此一件;每年母親的忌日 給燒的紙錢,母親全都存了起來,母親從不亂花錢,就是一分一厘,都要用在刀刃上。有一次睡夢中,我問母親:“為什么不能給自己添置一件花衣裳?”不想母親倒神秘一笑,說是留存起來將來定有大用。我至今仍搞不太清楚母親口中所說的“大用”到底是什么含義,是為她的后世子孫搭屋建房,還是給先祖先宗開辦商行。
等到母親的不時光顧,變成寸步不離的時候,我知道,我與母親在一起的日子即將成為現實。
這是天底下所有的孩子最完美的歸宿呀,因為孩子是母親生生世世的牽掛,孩子因著母親而活蹦亂跳,母親因著孩子而幸福榮光。
時間,切不斷母子之間心連著心的臍帶;歲月,隔不開母女之間十指連心的深情;空間,阻不了母子之間魂牽夢繞情感的交往;山水,難不住母女之間心心相連四通八達的情感。
人在彌留之際,好像半個身子還存留在現世,另半個身位已擠進了過去。從前自以為完美無缺地深埋封存起來的生活,竟然剎那間活泛鮮亮起來,連同當時的人物與場景,都復發出光芒來了,原來以為早就丟失不見的,其實并未完全失去,那些自認為已經走遠的,原來一直都未曾遠離,一定在生命當中的某一個角落全部匯積齊聚。
這是場生命的盛宴呀,是為初來乍到者接風,是為風塵仆仆者洗塵,是對生者的真情告慰,更是對逝去者的負責交侍!
日子,仍像往常一樣,淌出一條小溪,流成一條大河,蕩起一串浪花,從容不迫,不急不躁,因為所有的日子,終將化作股涓涓細水,晝夜穿行在時光的隧道中,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