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足,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纓。”滄浪江彎彎繞繞,九曲十八回,繞著滄浪山向東流去。我的師門正在滄浪山上,山頂有處洼地,平坦如砥,云霧氤氳,四季如春,山間的花草樹木,蓬勃茂盛,長得格外可喜,師父的房子就建在這洼地里。可我偏喜歡爬到后山的一處林子里練劍。一套飛云劍舞將下來,林間葉落如雨,顯得各位有成就感一些。二師兄總是笑話我,劍法不行,樹葉描補。
這日,我獨自一人在林子里練劍,四周的樹葉紛紛揚揚落將下來,我信手接住幾片樹葉,往樹林一扔,大喊,“飛花落葉。”二師兄噗嗤一聲,笑著從林間走出來,“阿九,你飛石頭落葉還要運氣好,石頭恰巧砸中了葉子,飛花落葉嘛,嘿嘿..........”我惱羞成怒,提劍就向二師兄沖過去,師兄妹兩個就乒乒乓乓在林子里打起來了。二師兄顯然游刃有余,一邊抵擋我的招式,一邊還不忘記調笑,“阿九,你吃了三師弟做的好飯菜,都用來偷懶了吧?怎么劍法一點兒進步都沒有?”我恨恨道,“你才偷懶,你全家都偷懶。”二師兄又笑,“哎喲,在我玉面飛云的劍下還能說話,阿九,你果然是進益了。”我本想向他呸一聲,罵他不要臉的,奈何他突然轉守為攻,我左支右拙,一時真無法說話了。
二師兄得意的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喊,“阿九,阿九?怎么不說話了?”我真怒了,把劍往地上第一丟,站住不動了,我倒要看看,二師兄還真敢砍我不成。二師兄顯然沒有料到我這一著,他一招飛云出岫已經用老,收勢不及,青峰劍就直直的朝我胸口戳來,二師兄急切間大喊,“阿九,快躲開,阿九!”其實不過是眨眼睛的事情,那個時候我正好發了個呆,來不及避讓,眼看著劍尖就要戳進我的胸口,斜刺里沖出來一個身影,攬住我的腰往旁邊一閃,堪堪避過了二師兄的劍鋒。
這個人是自然是我俊美不凡,武功不凡的大師兄。我記得師父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要從二師兄劍下搶出人來的人已經不多了,大師兄就是其中一個。大師兄皺眉向二師兄道,“怎的如此不小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阿九的劍法。”二師兄還在后怕,站在一旁揩臉上的冷汗。我不依了,嚷,“大師兄,你也看不起阿九的劍法,來,咱們比劃比劃。”
大師兄卻不理會我,向著二師兄道,“師父剛才下山去了,他老人家說這次出去大概得半個月時間,要我跟你好好看家,照顧好三師弟和阿九。”
二師兄應了,我問大師兄,“師父為什么這次出去那么久?”大師兄道,“具體我也不清楚,師父只說是有些俗務,須得出去了一了。”復又嚴肅了神情向著二師兄道,“阿修,師妹不懂事,你怎的也跟著她胡鬧,剛才若不是我來得及時,把阿九刺傷了,看你如何向師父交代。”
一向跳脫的二師兄卻沒有反駁,恭恭敬敬應了,道,“以后再不會了。”我見他們兩個啰里啰嗦的說得煩躁,便一個人向左側的密林走去,才走不過十多米,就聽到大師兄,二師兄在外面喊,“阿九,別亂跑,林子里有野獸。”我想,我堂堂飛云派的高足,一般的野獸有什么好怕的?若是有什么沒眼色的野獸撞到我手里,正好打出去給三師兄燉了,打打牙祭。于是懶得理睬他們,繼續往前走。走得百來米,林木越來越密,古木參天,幽深靜謐,一顆樹下有一叢色彩鮮艷的蘑菇,我走將過去,想著采回去,求二師兄打只野雞一起燉了,確實是人間美味。
我蹲下身子,剛采得三五只蘑菇,忽然聽得草叢里有沙沙沙沙的聲音,在山里生活久了,我自然知道那必定是有條蛇游玩到了此處,卻是不以為意,想我們住在山上,蛇這個鄰居是幾乎天天都能見著的,只要人不去惹它,它也不會亂咬人,還算是好相處的。
然而我還是抬頭向發出沙沙聲音的地方望了一眼,這一望,就差點兒嚇了個魂飛魄散。只見十步開外,一條大腿粗的蟒蛇,將頭高高昂起,正直愣著眼睛盯著我。這時大師兄的聲音遠遠傳來,這回卻是不敢應聲,保持著蹲的姿勢,也直愣著眼睛看著大蟒蛇。或者大蟒蛇是在考慮,眼前這頓美食是紅燒好呢,還是清燉好,也就沒有發動攻勢。我們一人一蛇,遙遙相望,忒是情深,情深得我無語凝噎。
若是剛才我不發氣把劍丟掉,或者還可以跟大蟒蛇拼上一拼,現在這樣赤手空拳,姿勢又極不利,貿然沖上前去,結果只能是一飽蛇腹。在心里我心里轉過千萬個念頭,想了無數的主意,卻沒有一個可行。我腿腳酸麻,汗濕重衣,已漸漸不止,大師兄的聲音越來越近,我只祈求他能早點兒趕過來。
謝天謝天,身后終于傳來了腳步聲,大師兄的一聲阿九,才叫了一般就堵在喉嚨里,我知道他定是發現了大蟒蛇,大蟒蛇顯然也發現了他,大概覺得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它不再等待,身子一挺,張開滿是血盆大口,向我撲了過來。只聞著一陣腥氣,撲面而來,我心慌之下,又忘記了躲避,大師兄驚呼一聲“阿九”,急切間只來得及把我一推,我一頭撞在旁邊的大樹上,暈了。我的故事證明,這個世間不但可以守株待兔,還可以守株待人。
帶到我幽幽醒轉,只見大師兄,二師兄跟大蟒蛇斗在一處。這蟒蛇怕是快要成精,竟然懂得騰挪躲閃,又加上皮厚厚粗,寶劍刺上去毫發無損,大師兄,二師兄兩個被它的尾巴掃得一身是傷。我爬起來拿跟數枝就要加入戰場,大師兄急得大喊,“阿九,別過來。”二師兄也道,“你沒拿劍,過來也幫不上,你看好自己,就是幫我們的忙了。”我想一想自己的武功劍術,只得作罷,一路飛奔回去,喚三師兄拿了硫磺火把過去幫忙。
我們去的時候,大師兄,二師兄已經占了上風,他們只管拿劍戳大蟒蛇的眼睛,大蟒蛇的眼睛上沒有鱗片保護,已經被戳瞎了雙眼。大蟒蛇痛極,一時狂性大發,在地上扭轉撲騰,張口到處亂繞。大師兄,二師兄向我們打了手勢,叫我們退后,他們兩個人使了輕功,閃身慢慢離開大蟒蛇,師兄妹四個就在一旁看起了蛇舞。不過一刻鐘,林中草木盡毀,那叢鮮艷美麗的蘑菇,也早成了泥,大蟒蛇慢慢的竭盡了力氣,爬在地上一動不動。我歡呼一聲跑過去,拿腳狠狠踢它尾巴,誰知道大蟒蛇竟然還沒有死絕,掙了最后的一分力氣,扭頭就來咬我。師兄們也來不及幫我,皆驚叫出聲,我這回倒是反應過來,把手中火把向大蟒蛇一砸,正中大蟒蛇的頭,大蟒蛇轟然倒地,終于死絕。
想起剛才情景,我后怕起來,只覺得手足冰涼,移不動腳步了。大師兄過來把我負在背上,二師兄跟三師兄拖了大蟒蛇,四個人回到家里。晚上三師兄割了幾大塊蛇肉,濃濃的燉了一鍋蛇羹,香氣四溢,我卻全無半點食欲,扒了幾口飯,洗漱完畢,早早上床睡了。晚上做了噩夢,大蟒蛇在夢里追著我跑了半宿,無論我如何躲藏,它總能跟在我身后,吐出猩紅的舌頭。迷迷糊糊里又聽得人聲,有冰涼的手蓋著我的額頭,說,“發燒了,許是白天受了驚嚇。”又有人扶我起來,喂我喝了半碗水,我想睜開眼睛看看到底是誰,眼皮卻有千斤重,我抱著那喂我喝水的手,嘟噥了一句“大師兄,有蛇。”,又睡了過去。